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落跑伊人 > 第34章 魍魉
    34.

    夕珞对硫磺的使用很是生疏,其中一次试验差点烧着了她的衣服,最后夕楚秋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又弄了一些竹子过来,搭上白纸,做着个面罩般的东西。

    “行了行了,别试了,要是烧着脸毁容,损失才更惨重。”夕楚秋让她甭再试来试去了,搞不好,烧伤了更麻烦。

    到了子时,张靔律的马车准时在杨府门口停着了。

    杨唯连揉着腥松的眼睛呵欠连连地同杨棋出来。

    “表哥?这大半夜的唱哪出戏呀?我说,你是不是太迁就那珞丫头了,别说还没成你娘子,对你如何好都没见得,你便什么事都依着她来了,连她胡闹都非得拉上我们爹俩。”

    “就去瞧瞧吧,兴许这姑娘真能从那个厉害的老仆那里弄出些什么来。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吧!”杨棋道,他与张一鉴提审过豪嫂两次,结果这老仆果然不是一般的狡黠,是个大小世面都见过,能把黑说成白,白颠倒成黑的厉害角色。

    如果说以前的张府是粉饰过的太平,那么现在的张府就是直接将粉饰撕裂后的不太平。

    那张继母日日在后院一哭二闹三上吊,今日来一场绝食,明日是拿绳子想自尽,后日是在院中连着骂上张家如何对她刻薄一天一夜,弄得张一鉴和新近才抬上来持家的姨娘林月瑶焦头烂额。

    这林月瑶本身性子就弱,她自知是因为样貌同过世的大夫人杨琴长的相似才被纳进来的,而且她又亲眼目睹另一个姨娘被张一虹逼的上吊时,内心甚是恐慌,在这府中那是十分的小心翼翼、低眉顺眼,也就因为这种特意的不起眼才使得她能顺利衍下一儿一女。

    如今张继母被监管,而张一鉴至今未填房,能出来管家的内人也就她了。

    她被硬推了出来,但对张继母的顾虑还是很深的,避开都来不及,哪会去惹那只母老虎,比如有一次不得不去劝说时,其实态度也是极尽客气和婉转的,却还是被张继母狠狠甩了两耳光,甩的眼冒金星为止。

    豪嫂太了解院中之事和院中人的性格了,她虽说只是内院里的一个女仆,却差不多是一人之下多人之上的实力管家婆,所以当知己知彼的她被关押以后,张一鉴来亲审她,她硬着咬定不知情,还声泪俱下地说是被冤枉,再倒打一耙说是张一鉴根本没把张继母当亲生母亲看。

    这豪嫂是有十足的把握,只要张继母不倒,她死不承认,最后顶多关押些时日,到时照样能出去,反倒是认了,便真的没有出头日了。

    如此这般,自然什么也问不出,而张继母是越发逼的紧了,老太太的耐力还是极强的,否则怎么会养出一个恃宠而骄可以不断做错事却永不知悔改的女儿来。她甚至已经向她在长安任侍郎的兄弟传话自己如何被继子在虐待。

    这实在是让人心力交瘁,所以当夕珞同律公子提出想以特别的方式会一会豪嫂时,张靔律没有反对,并且告知了他父亲和杨棋父子,尽可能地去配合夕珞。

    “简直胡闹!”这是张一鉴刚听到夕珞想深夜提审豪嫂时的第一句话,但后来他还是在张靔律的劝说下思量了一番,毕竟他都拿不定的老奴,这小姑娘怎可能会拿下。

    “父亲,您对那老奴可是一丁点儿办法也没?那就让珞姑娘试试。孩儿觉得她有良招。若她真拿下,一来也能为母亲讨还个公道,二来,如今瞧着我们内院实在乱糟糟,就当是给她练练手......”

    "原来我儿是这个意思。你如今到是难得能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张一鉴笑时,是带着些慈爱的,“父亲明白了,以后她成了你妻,就是咱这张府中的主母,必定是要来打理这后院的。要是这小姑娘真有如此能力拿下那老奴,那也确实是我们张府未来之福。既如此,就让她试试吧,当是测测身手。”

    如此,张一鉴一应允,便万事俱备了,夕珞十分顺利的来到了张府豪嫂的关押处。

    夕珞披着大大的斗篷,拿着个手袋,她整个人都罩在斗篷里面,只露出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是什么装束,就连跟在一旁的小榕都不知晓。

    夕楚秋兄妹二人同康帅各自带着一些大大小小的东西。

    一行人站定后,没想到连景大人也带着两个小吏赶过来了。

    “我特意去请的。”杨棋道,“既然是提审,那是必须要录入案情的,总得有个官方证明人的,免的让人以为是我们欺负了这家继母去。”

    一个家丁端着一杯酒跟着张一鉴父子进了屋。

    那豪嫂睡得正酣,看起来她心态极好,在这里又不用干活,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不高兴时再哭闹一番。

    “醒来!”张靔律极其厌恶地让家丁将她弄醒。

    这豪嫂没想到深更半夜地有人来弄醒她,开始是气呼呼地起来,正想发一通脾气时,却是瞥见了冷脸冷眼的张家两父子,再见着一个家丁手上的一杯酒,感到大事不好,抖着声音道:

    “你们,你们这是想干什么?主子还深更半夜来谋仆人性命不成?我,我可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是她的随嫁丫头,你们谁也不能来动我的。”

    张一鉴冷冷一笑,没有吭声。

    他旁边的家丁替主子说道:“正如你所说的,不能来动你,所以只好半夜来毒你了。来!”

    家丁递过那杯酒,对豪嫂道:“现在就饮了它,还是少挣扎些,免受皮肉之苦!”

    豪嫂自然不愿,她又哭闹起来,喊着自己是老太太娘家过来的人,此时杨棋不耐其烦地闯进来,一脚把她踹在地上,让家丁直接将酒给强灌了下去,说道:

    “少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看这泼样,我家姐的死定与其有关。”

    酒里的药性发作,这豪嫂扑腾了几下就倒在地上昏昏睡去。张靔律又唤来两个家丁将豪嫂拖到了一个比较宽大的屋子里,那个屋子里的摆设像极了杨琴生前所居之处的摆设,这是夕珞事先特意要求好的。

    “升起香炉,上好硫磺。”

    夕珞言毕,她进了屋,几个人将带来的东西在里面装设上,夕筱月同康帅各在一边生了个炉子点起香来,然后香雾四起,不多时,整个屋子就被烟雾缭住。而夕楚秋仅着一件白衣戴上了马脸罩。

    她解开了斗篷,长长的秀发如爆布般散落下来,可是不看不打紧,一看,竟让张一鉴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她穿着的可是杨琴生前最喜穿的那套青衣绣花长裙,上面还绣着大大的梅花鹿图,同杨琴完全是一个手笔。

    “这,这怎么可能?”张一鉴不敢相信夕珞竟会以这样的装扮出现,即便是她当年能记得杨琴的脸会临摹杨琴的绣法,可是又如何能将杨琴当年的装束一模一样地缝制出来?

    硫磺燃起,夕珞想着暮西国王后当年训斥宫女时的模样,便挺了挺腰板,得弄出点威严来。

    “你们都到暗处去。”夕楚秋道,“看着就行!”

    “麻烦景大人将所见的记录下来。“杨棋也补充了一句。

    景大人见着里面正襟危坐的夕珞感到又好笑又不知道笑点在哪,便吩咐两个小吏备记下来,自己便也在那里瞧着,像是看戏台表演一般。

    夕珞用披散的长发遮住了自己的脸。

    豪嫂被冷水泼醒后,突然发现自己在一个雾气缭绕的屋子里,前面还有火在一边熄了又烧,烧了又熄。她揉揉眼睛跌跌撞撞地想起来,猛地瞥见一双圆头的绣花布鞋,然后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就坐在那里,那身上的衣服看着让人眼熟,她壮着胆细细一瞧,更是吓了一跳,这不是杨琴生前时常穿的装束吗?

    有张马脸在这女子的身后晃来晃去。

    “这,这是哪里?”她哆嗦起来,想着自己刚才被逼着喝了杯酒然后就人事不省倒下了,难道,难道,她不敢往下想。

    “你来了?”夕珞故意拉长声音,她前面摆着个罐,可以将声音弄出点回音来,又一边端着个杯子,这杯子正是同杨琴生前喝的最后一口茶的茶杯是一模一样的,“豪嫂,我在这里已经等你很久了。你现在就告诉我一下,上次给我茶中下毒的人是谁了吧?”

    其实夕珞说话一向软糯,她声音本身就悦耳动人,用了一个回声罐后也并非像鬼声,但是,这样的一个提问,让心里有鬼的豪嫂仍觉得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

    而且夕珞尽量模仿白青若平常的一些动作细节,毕竟白青若的身体里住着就是杨琴。

    暗处的杨棋、张靔律、张一鉴和景大人更是难以置信,他们不知道这是夕珞胡编的还是真有其事,可是有一点,他们可以肯定,这夕珞知道的不是一般的多。

    她到底是谁?他们感觉到,也许远没有只是夕浅那个身份简单,而是中间还藏着更多的事。

    “我知道,你干的坏事,绝不止对我一人如此,你还帮着你的少主子对付了不少下人,还有秦家那姓金的姨娘。怎么算,那么一篓筐还是有的。你就同我直接明说了去,是谁在我那杯茶中下了毒,说明白了,我就放你回去,要么你就在这里等着阎王给你削骨剔肉吧!”

    套着马脸的夕楚秋直接向豪妈边上扔了一垛硫磺,那火蹭的一下窜起然后又熄下,烧着了这老仆,疼的她哇哇直叫。

    “这可不是什么梦!你看看周围的这些火,都是你们当年烧我尸身时用的。你再看看这里的摆设,正是我原来的房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们来,已经等了八年了!本夫人要求不高,只要你告诉我,我那杯茶是谁给投的毒就行,说了,我便送你还魂去!”

    豪嫂胆战心惊,看着旁边腾起的一团团火焰,再望了望周边的摆件,确同当年主母房中的摆设一样,最主要的还是这主母身上的衣服,便是那些年常见的装束。

    “我还能还魂?”她缩缩脑袋,这个人平常做恶时也没觉得会被报复,可是当她真以为自己死了的时候,却还真的对阴曹地府会处置恶人感到恐慌。

    “是!本夫人想想你也只是帮你主子做事,譬如当年你的少主子想将自己与马夫厮混所生的女儿同那恩人之女调个包时,你当时也是顾虑过的。来送毒茶时,你也是挣扎过的,可是后来想着你只是下人,便都做了,要说起来,又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所以我也不能怪你,这是你主子的错才对!”

    “对对,夫人,您能明辨是非就好。老仆只是尽着奴仆的责任,按着主子的话行事。想起夫人生前也是贤惠淑德,只是我家那小姐实在是性格跋扈,老仆也是没办法呀。她在外面生的姑娘一直挂于老仆名下养着,可她又不甘自己所出的女儿身份低下,才会在后来想出了调包之计,可谁曾想,当时夫人您偏偏就听到了她的计谋,才酿此大祸啊!”

    “那么这样说来,当年将毒投在我喝的茶中,也是你那小姐的主意?继老夫人可曾参与此事?”

    “老夫人太宠小姐,才对小姐做的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夫人您走时,她也是真真切切伤心和愧疚,并为您好好操持了后事。事实上千错万错,还是错在将小姐宠过了头,才让夫人您含冤而死啊!我也甚是内疚,看着她毒死了您,又放了一把火销尸灭迹......”

    豪嫂的话音还未落,张家俩父子情绪失控地冲了出来,后面跟着红了眼的杨棋父子,他们团团围住豪嫂,声音变的凄厉无比。

    “你这该死的奴仆,一个毒妇,毒死了主母仍可以像个无事人一样在这张府做着管家婆,竟能壮胆成如此!”

    “快去将张家所族亲叫来!”

    “必须尽快将张一虹带回来,替我家姐报仇雪恨!”

    ......

    窗外的天翻出了鱼肚白,屋子亮堂了许多,夕珞如释重负将披散的长发盘起,在第一道晨光中露出了她秀美清丽的脸庞。

    豪嫂惊惧之中,她睁大眼看清了女子的长相,整个人绝望地瘫倒在地,用手指着夕珞颤颤地问:

    “你,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谁?”

    “我是暮西国古夕家的夕珞,夕澈是我的叔叔。”

    女孩站在光亮的地方,一字一顿地说道,从今日开始,她再也不用充当是夕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