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江湖有人屠 > 第二百二十一章 激化
    没人回答杨念如,因又生出了些无从预料的意外。

    对许多人讲,今夜帝都,已是再不能眠。

    喧闹声起,且就在离酒楼不远处的地方。毋须他人言,在场所有人也都清楚那喧闹起处为何地。再加哭声刀兵声,楼中徐知远早已无法再坐。

    许显纯眉皱之后,十数名身穿飞鱼服腰胯绣春刀的锦衣卫也是倚墙而立。

    “公子莫急,待我先问清楚。”

    许显纯说完,人也站了起来。可他方自抬步向前,那些倚墙而立者便是拔刀在手。毋须许显纯招呼,他们就已一拥而上,直扑场中那三人。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根本就让人无从准备。

    可在喧闹起后,三人虽都未说话,身体却是早已绷直。所以锦衣卫众的绣春刀方起,三人便也扑了过去。他们从都不是人人宰割的那类人。

    杨念如和徐知远都不晓那哭声代表着什么,可当哭声起,他们却都忍不住要心头一怔,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顿将全身包裹。

    锦衣卫若不先行动手,徐知远也无那许多时间在这浪费。

    名义上看,他尚非徐家家主。可从十五岁起,他就已然成了整个徐家最不可或缺的一环,甚或者说,他早已就成了支撑着徐家继续站立的那根顶梁柱。他代替了徐卿此前所在徐家的身份地位,可他永都替代不了徐卿在所有徐家人心中的地位。所以当那传入耳中的哭声越来越重,徐知远鼻头不免也要紧跟着发酸。他想哭,眼泪在眶中打转,却是未曾流下来。

    眼泪会将双眼模糊,会让自己看不清来犯之刀。

    所以他不能哭,他还有许多事该做要做。

    他要赶紧回到那许多人身边,他要赶紧回到他身边。那就只是个喜欢逞能的老头,手中所举,也不过把身重四斤五两的薄刀。那刀很轻,老头力气也很小,所以他又怎能再将敌人一劈为二?

    徐知远急,所以当他抖动腰间软剑,那剑便就瞬间直立起来,与刀相撞时不仅不退,还将那好似能把整座山都劈成两半的重刀逼退一旁。此时再观,那剑又恢复了软绵绵的模样。但它非只软绵绵地耷拉着,而是摇身一变,成了一根正在风中不断摇摆的嫩绿柳条,不管和风狂风,它都能不间断地变换角度。所以剑身一转,剑尖便是钻进了敌人心脏。

    和徐家大多数人不同,徐知远真正擅长者,非是那种宽刃厚背的长刀,而是这柄轻若无物软若无骨的窄剑。徐卿曾问他:“这种软绵绵的东西,习来有什么意思?”

    “那你的横斩竖劈,又有什么意思?”

    “起码乍眼看去,人人都会觉我是个顶天立地男子汉。”

    徐知远笑。

    “真正男子汉,不是手握一把多么重的刀,而是身护那些特别重的人。”

    “可你那剑,看来确实无趣得很。”

    “那是因你从就不曾熟悉它,当你知道掌控它是怎样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时,你就会发现,它实要比世间绝大多数兵器都要有趣得多。”

    徐知远练剑,本就只为护那之前护他的老人,所以不管那是怎样一件困难枯燥无趣的事,他都一一坚持了下来。现在,他欲保护的人不在身边,故他能做者,不过尽力挥舞手中长剑,让它能更快回到自己该回到的那人身边。

    身在随时都有可能要了自己性命的紧密刀光里,杨念如本不该分心,可在徐知远迅疾刁钻的剑法里,他终分了心。

    几年不见,许多人和许多东西确都不该以相同眼光去等闲视之。以前,杨念如不觉徐知远功夫怎样,所以才会以此来嘲弄戏耍他。纵到今日,若非徐知远此刻所表现出的非凡实力,他也会觉那不过个惯靠智谋的家伙。杨念如很想对他说上两句,嘲笑调侃也好,真心夸赞也好,他都想说那么两句。可他强忍没说,不过紧随徐知远,双锏一下又一下地将刀砸偏,然后又毫不客气地砸在别人身上。对待欲取自己性命的敌人,他从就不会心慈手软,更别说那酒楼外,还有一个极有趣的老头。

    三人对十人,单从人数看,这确非什么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可对场中三人言,这确是一件不需怎么费力便可做到的事。

    杨念如双锏砸下,不管是躲是抗,也都无有一人能接他两招。对方若是举刀相抗,杨念如还会给他一个呼吸的机会,但若他想躲,杨念如双锏却都能先他一步,仅先一步,对方便无再次站起的机会。

    徐知远软剑虽是及不上杨念如沉猛,可也能在五招之内带走一人性命。

    和徐知远比,周采薇明显又要强上那么一些。凭着那身强横内劲,她根本不给别人靠近她的机会。凝气成形好像不花钱和力气似的,对一人,她的确可以这么选择,对两人也勉强可以接受。但她现在所对者却非一两人,而是十数人,不,不只十数,如今楼中,已处处可见那飞鱼服和绣春刀。再观周采薇,杨念如终是忍不住提醒。

    “你那劲力多得用不完?”

    周采薇动作未停,手中所使者依然是凝气化形。手中长剑忽然就伸长数尺,再斩而出,已将数人笼在自己的攻击范围里。

    “既知我劲力用不完,你又何必说这些?”

    “小丫头,别怪我没提醒你,上了这条贼船,你若再想脱身,只怕是来不及了。”

    “废话少讲!”周采薇道,“有这闲心,你还不如多去想想怎么才能脱身而出。”

    周采薇话落,徐知远也是出声相请。

    “就现在,帮我一次!”

    杨念如双锏本已挥出,但在徐知远的这句后,不管速度力道,那一瞬间都减慢减弱了少许。那在双锏下侥幸逃得一命的家伙尚未来得及开心,又是一锏紧接而下。

    过去的半刻时间,他们虽是杀人无数,可也始终都被困在原地不得移动半步。看清现状后,杨念如也是开口。

    “向我靠近,我带你们冲出去。”

    “如何冲?”周采薇虽是语带询问,身体却也毫不犹豫就往杨念如的身边挪。

    徐知远也和周采薇一样。

    而当三人齐聚时,杨念如也挪到了整个酒楼的中心。那里有根柱子,一根将整个酒店二楼顶起的柱子。

    “你那劲力既是用不完,那就别收了。”

    杨念如虽未提名提姓,也未看向任何人,周采薇却是知他在对自己讲。所以在他话后,周采薇体内劲力已是奔涌而起。瞬间,手中长剑也似笼上了一层朦胧雾气。

    “你剑也就别弯了,软剑可是挡不下弓弩。”

    徐知远闻言,手中软剑也是瞬间挺立起来。

    “听我的。”

    杨念如先是一锏砸落正对自己的那把长刀,再是忽然转身,借着腰上的旋转之力,另一把锏也就重重砸向那根足有坛肚般粗细的柱子。

    “轰!咔擦!”

    锏砸而下,木梁断裂声也是随之响起。此时落在周采薇徐知远耳中的,还有杨念如的大喊。

    “跳,凝气化形开道!”

    三人纵身而起,眼看将与整个塌下的房梁房顶相触,周采薇手中长剑已是猛挥而出。剑光及处,那些木梁也如豆腐般被一切而过。

    剑光之后,便是杨念如的怒喝之声。

    “统统给我滚开!”

    双锏砸下,来不及分开的木梁已是四散而飞!

    “轰!”

    屋顶落地,响声震天时,灰尘也是盖住了那丝本就不很明亮的月光。

    “啊……”

    “救我!救救我!”

    ……

    呼嚎呻吟不断时,一个冷漠声音也是紧接而起。

    “放箭!”

    杨念如想到的东西,周采薇和徐知远也都想到了。也不知那凌空三人是如何动作的,待箭至时,他们已是背靠背的紧紧凑做一团。此时不管长剑或双锏,都在自己身前舞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劲墙。箭矢砸落剑身锏身,叮叮当当的好不热闹。可当三人落地站好,也是无有一箭伤及到三人。

    “我想说这一切均和锦衣卫无关,你们可信?”

    箭停声起,到得现在,许显纯方想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徐知远未言,而是一步步朝那正泛起阵阵浓烟火光的院子走。

    “我说我也被人利用了,你们可信?”

    徐知远不再用走,而是直冲而出。头发本已有些散乱的他,此刻看来更是有些状若疯魔。

    “挡我者死!”

    厉喝而出,手中长剑也是泛起阵阵摄人的寒芒。

    “让他走!”

    许显纯下令,锦衣卫已许久不曾这般低过头,可他不能不这么做。

    田尔耕走后,半数围在徐府四周的锦衣卫人员也随他一起被抽调而去。此时,徐府已发生了足矣让府中所有徐姓人员抓狂、也是他们一直在谨防的事。所以若再留下徐知远,少不得这里所有人都会被那些迷了心智的疯子留下来陪葬。

    过去岁月里,许显纯毫无疑问已经历过许多。他曾掌控过许多阴谋,且那阴谋所对者都是些当朝了不起的大人物。可也不知为何,当他面对这些手执刀剑的江湖人,心中总会忍不住要泛起阵阵无力感。和那些知书达理的大人物不同,这些莽夫做事,多就只凭一腔热血,其余便是不管不顾。正好如现在,许显纯就知此事已超过了自己的掌控范围。所以他只得让路,让徐知远去做他想做的事。

    而在他们渐渐远去后,许显纯也是当机立断地做了和田尔耕一样的决定。

    “所有人撤,记着,今夜事,我要朝中所有大员皆不知晓。”

    人群撤去,许显纯也是急往田尔耕所在赶去。

    许显纯至时,西直门的打斗尚在继续。好在有百数弓弩地阻拦威慑,方使那几人不曾打出西直门。

    “沈杨马杰,再加那三人,你觉怎样才能拦下?”

    许显纯并未答言,而是忧心忡忡道:“徐卿死了!”

    “谁?”田尔耕猛然转身,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许显纯。

    “徐卿!”顿顿,许显纯继续道,“一箭毙命!”

    “哪里来得箭?”

    “不知道!”许显纯摇头。“发现徐卿死后,徐家人人都像疯了似的,我们拦不住。”

    “杨念如和徐知远呢?”

    “和这一样!”许显纯先是一指面前那些坍倒的房屋,再缩回去揉自己的太阳穴。“那酒楼,也被他们给拆了。”

    田尔耕眉头同样深深地皱起。

    “兄弟们如何?”

    “楼塌时里面还有三十多兄弟,再加此前被伤者,仅此一下,我们就折五十余。”

    “他们可是真的利害啊!”田尔耕双手倚在窗台上,面沉如水,看向街中打斗的眼里,也像蕴着一团可焚尸骨的烈火。

    “接下来该怎么办?”虽是看出可那人之怒,许显纯也不能不问。

    “你觉应该怎么办?”田尔耕反问。

    “拦不住了,就这些不知礼法为何物的家伙,现在已是拦不住了。”

    “而且谁也不能保证说徐家不会就此发疯。”

    “所以我们能拦的,”许显纯再揉太阳穴。“不过那些知法懂礼者。”

    “这里也不拦了?”田尔耕问。

    “徐家若真发了疯,我们拦不住也不必拦,自会有人来接他离开。”

    田尔耕面色更沉,他知许显纯口中那人是谁。

    “可我们终是不可能拦住所有知礼懂法者。”

    “所以还得进宫一趟啊!”

    “九千岁能答应吗?”田尔耕不确定地问,他知那人对无用者是和手段。

    “只需一日。”许显纯竖起一根手指。“只需一日,我便能让这里得到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

    “可要如何才能得到这一日?”

    “这非我们该考虑的。”许显纯摇头。“这是九千岁该考虑的。”

    “你确定能让这里得到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田尔耕不太确定地问。

    “我做这些事,难道你还不放心?”许显纯现出了一抹嗜血的笑。

    田尔耕点头,然后理理衣衫,径往那座宏伟高大的皇城走。

    确实,若论做这些,许显纯要远比他们另外这些人都加熟练。而他想不通的,是那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田尔耕想不通后,也就没有再想。因从这刻起,那人那家那势力,都已入了他的必死名单中。

    “是时候了,是时候该让天下人知道,这偌大的大明朝,到底是谁在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