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读者反应最近章节太短,所以特地三更以表示宇文不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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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之陶是楚闯横扫湖广北部时,攻陷宜城后俘虏的士人。他是宜城有名的阁老辅臣邱瑜之子,当然不可能轻易投降闯营。
李来亨对于这些投效闯军的文人,都是像之前对待陈可新、谢徵等人一样,先将其安置到中层位置进行考验,并安排红队和恳德记设法调查他们的背景和社会关系。
确认这些人的投效是真心,并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验磨砺以后,才会将其真正纳入到楚闯的统治核心之中。
丘之陶既然是阁老之子,当然就是红队监察的重点人物之一。他通过谢徵主持的节府试以后,先是在学政任职,在那个时候丘之陶就已经数度联络随州、襄阳一带的不法士绅,出现了意图谋乱的动向。
本来李来亨在率军离开湖广,前往豫东追踪袁时中之前,是有意于临走之前,先将湖广领内这些不稳定因素扫除一空的。
可是执掌红队的管队严薪建言,与其将这些已经全部暴露出来的不法分子扫除干净,不如加强对他们的监察,顺藤摸瓜、引蛇出洞,利用这一群人做线索,彻底拿掉湖广领内的叛乱官绅。
暴露于明面之的危险,总比深藏于惊骇暗流之中悄然冲涌的危险,要容易对付许多。
所以闯军布置的反谍战略,就是以“控”为主。
简而言之,就是具有针对性的对待这些依然暴露出意图的不法官绅分子。对于他们采取加强监控的手法,但是并不直接逮拿,而是静观其变,默默掌握不法官绅分子的联络交流渠道,全面监察其社会关系网络。
红队在掌握足够的情报以后,便在这些不法官绅分子的身边安排红队和恳德记的人员进行潜伏。一旦他们开始进行实质性的反闯活动,就顺藤摸瓜,将其动员起来进行反闯活动的社会关系网络,一举捣毁。
所以丘之陶自以为在楚闯内部节节高升,特别是在李来亨离开湖广前,被任为郧阳府府尹时,他更是欢欣鼓舞,认为已经掌握到了闯营的要津位置,足可以掀起惊涛骇浪般的巨变。
他当然料想不到,他本人的一切活动,其实都处在红队的严密监控之下。
李来亨本来还想在离开随州前,当面将丘之陶的反闯计划拆穿,好满足一下自己揭露“阴谋”的玉望。最好,还能看到丘之陶在自己面前辩护、求饶,从而获得一种猫抓老鼠式的快感。
只“可惜”,方以仁对这种可能影响到红队实际工作的小心思,千劝万阻,严加反对,李来亨才收起了这种小心眼李来亨的确是“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之人,但在面对方以仁的诘问时,却往往不能辩驳,只好败下阵来重新考虑自己的那些无谓想法。
其实若李来亨知道后来丘之陶的作为,他大概就会放弃这种无聊的想法了。当黄澍和牛成虎出兴安,领兵攻向郧阳府之际,丘之陶就像他自己暗中“密谋”策划的那样,联络郧阳、襄阳、随州三处官绅,试图蜂拥起事,结果却被早有准备的荆襄节度使调来学兵团轻松镇压。
丘之陶本人自然也身陷囹圄。
可他并没有像李来亨所想的那样屈膝求饶,而是在密谋被陈荩揭露以后,毫不犹豫地撞墙而死。丘之陶并不知道他联络官绅的所有活动,都处在闯军的监视之中,还认为只要自己一死,闯军就无法顺藤摸瓜抓到参与计划的其他人。
他固然愚蠢,可其志节又不可轻视。
对李来亨而言,意外之喜却是在马牧集俘虏侯方域后,在这位名动天下的复社公子面前,才算是体会到了一把包公式的明君快感。
从此处亦可见得,享誉天下的大名士,未必就是忠贞不屈之人,无名于历史者,却也不会是可以轻侮之人。
明末之事,或许就吊诡在这些地方。
丘之陶的死,让陈子龙、方以智和许都这三个人都说不出话来了。于他们长年累月受到的教育来说,丘之陶当然是一个具有不二之节的忠臣志士,可他们三人刚刚经过徐州变乱的冲击,对自己将来的做法和前途,尚处迷茫时,听到丘之陶的事迹,就实在是口中哽咽、心中却微妙了。
许都还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已,陈子龙却从丘之陶的处境联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境遇,实在忍耐不住,流下了一行眼泪。
方以智心中对丘之陶,同样是既敬佩感动,又无可奈何,但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得已暂居在闯军的屋檐之下,自然不便于流露出对丘之陶的通勤感来,所以看到陈子龙流泪,当然就紧张地赶紧拉住他,用袖子给他抹了一把泪后,尴尬道:
“徐州变乱,中原离丧之此,卧子兄是看到这千里无鸡鸣的场景,悲戚而泪吧?”
陈子龙却深呼吸了一口,他感到自己多年来沐浴的理学节义之道正在动摇,心中实在无法忍受和说服自己,为了躲避高谦的追杀,居然避身于贼。
他从战马翻身下来,双膝跪在地,对李远、李玮群几人先行大礼后,才用极诚恳的神情问道:
“还请你们告诉我一事,丘生其他家人结果如何?”
李远看到陈子龙的模样,心中一动,想先跟李玮群说两句话,让他用词不要太过直接,刺激到陈子龙心中的节义理念。
可不等李远开口,李玮群就直接回答说:
“哦!丘之陶的家人吗?未参与此事的人,自然没有做什么处理。只是丘之陶还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子侄都参与了谋乱之事。我听说陈节度是按照惯例,将他们和其他参与此事的不法官绅,一起押送到襄阳进行公审。”
“公审?”
陈子龙显然没有听说过闯军的公审大会,一下子露出疑惑的模样来。
“对呀,公审。只是丘之陶的这几个与事子侄,好像除了参与谋乱以外,平常都没有过什么恶行和血债,在乡间风评亦算不错。所以陈节度只按参与谋乱的罪名惩处他们,我听谷将军提过,说是有一个被判,一个人被逮去进行劳动改造,还有一人因为参与谋乱的证据不足,就释放回家了。”
“啊?闯军没有将丘生的家人杀掉吗?”
闯军这种公审的做法,显然超出了陈子龙的想象范围,他在为丘之陶家人得生而庆幸的余喜外,又升起疑惑:“为何未杀他们几人?若他们再行谋乱呢?”
李玮群耸耸肩道:“嗨,我们闯军又不是土匪强盗,判案当然要讲究证据和法度呀,按照法度与乱的几人参与不深,本来就罪不至死。至于他们是否今后还会谋变?那些不法官绅都被一网打尽,真正的土豪劣绅也被杀掉一大批,他想谋乱,他还有那种条件吗?”
李玮群将话说完以后,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对陈子龙叫道:“你……你莫非真将我们当成土匪了!”
方以智赶紧过来把陈子龙扶起,解释说:“哪有这样的事!只是闯军的做法……只是闯军的做法,确实有王师之风,让卧子兄吃惊不少呀。”
许都也过来扶住陈子龙,他看着陈子龙脸那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自然就明白了陈子龙的心理变化过程,温言道:“何止卧子惊讶,我亦同样惊讶。”
李远看着这三人的样子,知道他们三个人都不是像侯方域那样口谈节义,膝盖却弯的比谁都快的人物。对他们三人神情的变化,李远看在眼中,笑在心里,他自己亦是士人出身,自然明白程朱大义在一些读书人心中的威力,便不再多言,只对李玮群说:
“先不说丘之陶的事情了,那之后呢?孙传庭的大军又如何了?他被闯军堵在灵宝,却自以为突出奇策,想要偷袭襄阳,总不会真的只派一个黄澍和牛成虎去了吧?想来应当还有大军策应,才算得是一整盘有章法的棋。”
“李先生,你可真聪明呀,我话才说几句,你都猜到不少嘞。”李玮群嘻嘻一笑,继续为众人介绍说,“黄澍和牛成虎督军偷袭郧阳的同时,大概老孙儿满心以为这一招能够牵制闯军不少兵力,所以他在豫西的大军,也做了一个大动作,想骗住咱们大元帅。”
“什么动作?别卖关子,快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