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们在胧月城前广袤的平原上，表演了一出教科书式的来回穿凿。
那一天在城墙上御敌的精灵们，都看到了这支人数并不多的精锐骑兵如圣剑一般斩开城外黑色的浪潮，那金色的光芒虽然微弱，却不曾熄灭。
第三次穿凿后，骑士们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胧月城的城门外。
那些特殊培育的优质马匹大口地喘息着，喷吐着热气，骑士们垂下重剑和骑枪，在马背上休息，唐言泽被陈无归搀扶着下马，用微微颤抖的双腿站直身体，高傲地立于最前方。
身后的城门轰然打开，无数精灵们冲出城外，高大的树人在黑暗精灵的军队中横冲直撞，将他们一个个抛飞。
已经被唐言泽他们吓到的黑暗精灵们如惊弓之鸟般撤退，而撤退不整齐是兵家最大的忌讳，除了被追杀产生的伤亡，误伤、踩踏才是最致命的。
唐言泽扶着马，看前方溃败的黑暗精灵们，淡淡地道：“结束后，将战损和战功整理了报上来。”
“是。”马尔科道。
唐言泽牵着马，走进了城内。
……
胧月城城主府，待客的房间内，唐言泽倒在床上熟睡。
连那满身鲜血都来不及清洗，就倒头昏了过去。
连续三次穿凿，他已经油尽灯枯了，最后是靠着一股毅力才坚持着才没有在所有人面前倒下。
第一次参与战争，唐言泽已经把他能做好的做到了极致。
隔壁房间里，他的伙伴们也一样睡得歪七扭八，毕竟除了陈无归，大家都是第一次参与战争，虽然站在后面，受到的压力没有唐言泽的大，但也一样使人疲倦。
……
再度醒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
清醒过来的唐言泽就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身上的血液已经凝结成血块，浑身都被鲜血包裹的他，被关在了一个异常坚硬的血蛋里。
头发被鲜血浸透凝结后硬如石头，伤口和衣服粘在一起，整个靴子外面都包了一层暗红色的血痂，状态可谓是糟到了极点。
但是身为玩家，唐言泽还是有办法的，他把装备全都脱下来再穿上，立马变成干净崭新的衣物。
当然，皮肤上和头发上的污垢还是没法清理掉，所幸这件豪华客房旁边就是浴室，唐言泽喊了仆人，为浴桶里倒满热水。
洗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澡，才勉强把身上的血腥味洗掉，这也和中世纪的皂荚清洁能力实在太差有关。
披着那身绚烂的晨曦祝祷礼服，唐言泽走出了房间。
此时，伙伴们都已经醒了，坐在会客厅的椅子上聊着天，唐言泽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马尔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看到唐言泽出现，连忙递上各种统计。
经历了昨天的一战，他对唐言泽的认同感已经大幅提升了，虽然这位新主教实力很弱，也没有任何战场的经验，但是勇气和毅力已让他有些佩服。
他这种老牌强者很容易就能看出唐言泽完完全全是个战场萌新，但是他却带领着这只军队，完成了三个凿穿，还坚持着走下战场。
马尔科回想着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样子……和殿下相比，恐怕相差太多了吧。
而且上任主教查尔斯是个什么货色谁都知道，在经历了那种上级之后，像唐言泽这样身先士卒有勇气有毅力的主教，差点让马尔科感动得热泪盈眶。
唐言泽嘴里叼着一个燕麦面包当早餐，看着报告。
“杀敌伤敌三千余名，战死三十一人，重伤三人，轻伤一百零四人。”唐言泽看着最上方的统计，心情有些沉重。
“殿下，这是一场空前的大胜啊！”马尔科激动地道。
“可是……我们死亡了三十多人，伤了那么多……”唐言泽眉头紧皱，有些难过。
“这样的战损比已经非常完美了啊。”马尔科不解地看向唐言泽。
“但是我们死了很多人，他们昨天还生龙活虎地在我面前……”唐言泽道。
马尔科有些疑惑地看向唐言泽：“殿下为什么要为战死的骑士们感到难过？死在冲锋的路上，死于一场辉煌的战斗中，是我们最完美的归宿，昨天晚上那些小伙子们还在喝酒唱歌欢送离去的同袍们。”
唐言泽听到这些，哑然失笑。
是了，自己无意中又用了现代的价值观来评判这一切，在这个世界里，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死得有意义甚至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在中世纪，军人的命是属于长官的，平民的命是属于领主的，上级要他们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更接近于奴隶和奴隶主的关系，而不是现代公司里，我为你工作你给我工资的关系。
“而且他们的英灵必然会升入我主的国度，得到嘉奖和永生，”马尔科道，“我们羡慕还来不及呢，死在这样的大胜中，一定会得到主的嘉奖吧，若是死在溃败途中，那才是永远的污点。”
唐言泽点点头：“晚些时候，我会去战场引领他们的灵魂前往天国。”
马尔科连忙欠身：“那是他们至高的荣耀。”
唐言泽坐在椅子上往下翻，后面都是这场战役的分析和详细报告，比如几时几分发生了什么，产生了什么影响。
唐言泽笑着问马尔科：“这是你写的？”
马尔科连忙点头：“自作主张，请殿下恕罪。”
唐言泽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他明白马尔科的意思。
一般的战役报告是没有这么详细的分析的，这份报告，更像是学生们用的“例题分析”。
换个说法，就是马尔科以这场战役为例，教唐言泽如何打仗。
碰到了个对战争感兴趣的上级，想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唐言泽笑笑，身为一个军人，马尔科的那些小心思显然太过直白。
当然，唐言泽对此也不讨厌就是了，有一个名将手把手教自己，他还求而不得呢。
想清楚了这些，唐言泽继续往下看。
这场战役是“因无组织无纪律而输给了实力弱小的敌方”的经典反例战役。
这次围城的黑暗精灵足有三万之众，包围了胧月城三面城墙，而守城的精灵总共只有区区五千。
加上黑暗精灵的特殊天赋，城墙对他们毫无作用，他们的战斗力又碾压精灵们，这本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役。
但是就因为他们散乱的军纪，在面对区区五百人的骑兵部队时只想着自己逃生远离而不是一起攻击他们，导致这五百骑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所向披靡。
其实黑暗精灵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但是由于他们的自私，没有冲上去攻击他们，而是选择远离。
“这些人一看就不好惹，我何必上去送死，让其他人上吧，反正他们人这么少，一下就死完了。”
这是所有黑暗精灵们的想法。
结果就是谁都不上，谁都在逃。
远处看不清战况的黑暗精灵们只能看到在圣光照射下，一队天神般的骑士横冲直撞，他们所过之处全是逃亡的黑暗精灵们，于是他们也开始逃，更远地方的精灵们看到这些人逃了，他们也准备逃跑。
在加上胧月城大范围魔法的忽然爆发，以及守城精灵出城反攻，黑暗精灵们在战损不到五分之一的情况下，开始溃逃。
最终一溃千里。
“也就是说，我们五千人，杀了四千多人，把三万人吓跑了？”唐言泽哭笑不得地问。
“事实就是如此，殿下。”马尔科神情古怪地答道，“我领兵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军队。”
唐言泽也笑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他们弱小？三万高阶刺客，天生魔抗，实力强劲，还真不弱小，却被五千人吓得溃逃，留下了一万多尸体。
“不管怎么说，这里还是守住了，让大家先休整吧，等待我们的后续部队。”唐言泽道，“我们获得了这么辉煌的战果，得好好敲诈精灵们一笔了。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