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须弥刺做什么?”
简小楼正在运气适应自己寄宿的新肉身, 素和的反应着实奇怪, 不得不分心注视着他的动静。
做什么?
他在做什么?
想做什么?
又该不该做?
素和握着须弥刺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手心一抹红光忽明忽暗。
理智不断提醒着他, 此时绝对不可轻举妄动。
要她想起属于“叶隐”, 属于“轮回之子”的记忆,需要考虑的人和事实在太多。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个后果, 他是否承担的起?
可另一方面, 他完全不想要什么理智,只想做他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他太清楚自己瞻前顾后的个性,倘若此刻不冲动,往后再想冲动, 将会变得很难很难。
扎, 他会后悔。
不扎,他同样会后悔。
素和啊素和, 你的三辈子都活在理智里,就为了自己冲动一次,就这一次!
素和深深吸了一口气, 压下意识里如杂草般疯长的念头,丢掉心头沉重如山的包袱,再抬头时, 眼底带着一丝决绝。
简小楼为了潜伏进兽族里, 已神魂出窍, 换了一具肉身。
但锁魂钉钉住的是魂, 须弥刺扎入心脏只是一个比喻, 一个人的魂魄,大部分力量堆积在心脏附近。
“二娘?”
原本因为晴朗有些魂不守舍的夜初心,突然试探的喊了一声,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堆满了狐疑。
这一声“二娘”,使得素和的身体猛然一僵。
宛如一个即将从悬崖跌下万丈深渊的盲人,突然止住步子。
他手中须弥刺一瞬消失。
没有人知道,这短短的一瞬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般强烈起伏的情绪,饶是简小楼情商再低,也不可能感知不到。但她眼下实在没有什么时间,害怕璟太子分神窥探过来,她的计划就得泡汤。
简小楼佯装逃走的模样,扔下了素和。
她向夜游的方向飞去,渐渐的,感受到剧烈的星力波动。
再近一些,瞧见漫天的白蛾子组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被璟太子以神识操控,张着狰狞大口,想要吞噬掉夜游与七绝。
“破!”七绝一剑斩出,剑气分山断水。
同一时刻,夜游将手里的神识鞭一挥,光鞭缠绕住剑气,两股力量凝结成一股,刺入骷髅头的咽喉。
白蛾子“砰”的一声,一哄而散。
璟太子遭受反噬,双目剧痛,向后稍稍退了几步。
两人联手,也仅仅是和璟太子战个平手,夜游早前就曾见识过,并无反应,七绝心底便没有那么平静了。
可想而知那条名叫沙的龙族得有多厉害。
更别提兽王。
人总是如此,无论简小楼和素和将他们形容的多恐怖,总归是百闻不如一见。
简小楼传音给夜游:“可以了,你们故意露出破绽,放他走。”
夜游立即传音给七绝。
七绝并不赞同:“此乃大好良机,我们可以抓了璟太子。”
夜游问道:“你以为可以拿他来要挟兽王?”
七绝自然不认为兽王会为了一个儿子放弃攻占星域的计划,好比他的先祖,兽王的大儿子,曾经的深渊太子,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年兽族进攻星域,天山剑阁老祖持神剑打败没有合适肉身的兽王,从幽冥裂隙中撤离时,大王子垫后,死于神剑之下,兽王连头都没有回。
活到他这个年纪,这般修为,死几个儿子算得了什么。
七绝道:“我是觉得先除掉璟太子,往后便少了一个强敌。”
“你觉得我们杀的了他?”
“再加上素和,咱们三个不行?”
“未必。”夜游没七绝那么乐观,“他们是梵天吼的后代,梵天吼乃佛族圣兽,是一种高等存在,我们即使可以灭掉他们的肉身,也诛灭不了他们的神魂。”
“当年大王子……”七绝话说半茬,止住。
当年大王子是死于神剑之下,并非凡人手下。神剑乃是神族之物,属于同一个等级。然而神剑不能动,否则两界裂隙完全开启,兽王肉身通过,星域更加危险。“看来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将他们赶回深渊去。”
夜游没有回答。
兽王必死。
剥皮之仇虽然发生于上一个轮回,却是真实存在的,他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两人极有默契的开始收力,并没有乘胜追击,做出力有不逮的模样。
璟太子虽然力量强横,实战经验其实很少,丝毫看不出异常,只当他们是爆发之后的疲软,还在心中鄙视了一下。
可他自己孤身一人,面对如此强敌,也有些怵得慌。
“不曾想星域修者如此废物,本太子今日暂且饶了你们,下次再见,必取你们的小命!”
璟太子中气十足了丢下句话,他压根就没想起来,自己说的是兽语,一直叽里咕噜的说着,夜游他们根本就听不懂。
说完之后,璟太子转身逃窜。
眼睛里同时飞出白蛾子,构成一柄巨剑,在身后奋力一斩,分割战场,阻断追兵的路线。
夜游两人又佯装追了追,刻意放慢脚步,最后停了下来。
简小楼从侧边追着璟太子而去。
夜游远远注视着她的身影,露出愁容:“千万小心,我会藏身在天山剑阁后山门附近,你若有危难,便往我的方向来。”
“我知道了。”简小楼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流露出不舍。本想让他将时间花在联盟身上,可她知道夜游是不会听的,也就没有多费唇舌,提醒道,“夜游,你来天山之前,必须和素和好好聊一聊。”
“怎么了?”
“素和的问题……似乎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最近一段日子,夜游与她提过多次,一直强调素和有事隐瞒,好似当年为了照顾弯弯,滞留“过去”,做了星域盗匪一样。
这一次明显更加严重。
简小楼则以为是自己死在他面前,给他造成太大的冲击,一直没有从那个噩梦里走出来造成的。
但现在,她排除了这个可能性,认同夜游的推论,在她自杀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素和再一次瞒了下来,决定独自承担。
“我知道了。”夜游应了一声,“其实不必你来提醒,我一直将此事放在心里。”
“那就好。”
简小楼其实更想自己与素和聊一聊,毕竟他们一同经历了上个轮回。
收了心思,她边追边喊:“太子殿下!”
原本以为只顾着逃跑的璟太子不会理她,想不到他竟然回头了:“他们三个人呢?”
简小楼咳了一口血:“他们三个……太子殿下,原本我们打得过那女人,谁知中途来了一个帮手。”
璟太子知道来了帮手,咬了咬牙:“此仇本太子迟早会报!”
见简小楼受伤之下追不上他,一展袖,一条白蛾子组成的绳子捆住她的腰,牵狗一样拽着她飞。
口中仍然喋喋不休的骂:“没用的废物,四打三都打不过,本太子一打二都不落下风!”
简小楼发现这美貌的太子是个话痨,由着他说,自己一声不吭。寄宿肉身之后,始终攻破不了这具肉身的意识海,得不到任何信息,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修为不行,论演技,她苦练多年,绝对是实力派的。
就这么一路听着璟太子骂街,即将抵达天山剑阁所在的世界时,璟太子突然停了下来,落在一块儿光秃秃的星礁石上。
绳索一抽,简小楼只觉得腰间一松。
她飞到璟太子身后站着:“太子殿下?”
璟太子没有搭理他,朝着一个方向拱手:“父王!”
简小楼瞬间石化,连眼珠子都僵硬的不会转了,兽王,这么快就见到兽王了……
只见远处一架仙车远远而来,驾车的人正是她的老朋友,沙。
简小楼心中一骇,沙先前出现在赤霄,如今和兽王一同外出归来,莫非兽王先前也在赤霄!
沙救走了阿猊,应该就是兽王授意的。
那么通过阿猊,兽王应该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来历。
在赤霄外,素和感知有人窥探着他们,没准儿也是兽王。
退回去想一想,万幸素和不放心,追着七绝回去,不然七绝……
还有金羽,兽王是不是也看到金羽了?
会不会已经盯上了金羽?
简小楼眼前黑了黑,最悲剧的是,连她也不知金羽去了哪里,又该怎样提醒他?
所以纵然轮回重启,天道依然将他们全部暴露给了命运啊!
“太子殿下。”沙抱了抱拳,从仙车飞下,站在一旁撩开了帘子。
兽王荼白端端正正的坐在里面,左手侧,静公主仔细剥着葡萄皮,将一颗肉嘟嘟圆鼓鼓的葡萄肉送去兽王嘴边。
上一次见兽王,是金羽的模样。
如今,则是个十三阶的青年修者,白衣翩翩,温润儒雅。
这一眼看下来,简小楼的脸颊火辣辣的疼,身体像是被无数小虫子啃噬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兽王是她的仇人,杀了她爹,再将她活生生扒皮的仇人。
通常面对仇人,正常的反应是愤怒。
但面对一个过于强大的仇人,通常的反应是恐惧。
璟太子感受到了她的恐惧,并没有在意,别说护卫,他每次见到兽王,同样战战兢兢。
兽王也早已习惯,并未将简小楼的反应当回事。
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微微皱了下眉。
沙也扫了她一眼,有些郁闷:“太子殿下,你怎么还带着初九?”
兽王的命令,明明是让他“独自”前来接应。
简小楼知道这具肉身叫做初九。
璟太子属于高战力低智力的典型:“我原本还带着初六初七初八呢,父王让我撤回去时,恰好被简小楼他们发现了……”
他将经过一说,添油加醋,绘声绘色。
总之自己多么多么英勇,一打五游刃有余,若不是兽王有旨意先放过他们,自己将他们一网打尽轻轻松松。
简小楼看到兽王眼眸里流露出的无奈,更是微微摇了摇头,显然对璟太子十分的失望。
一旁的静公主漫不经心,嘴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荼白听着璟太子吹嘘,不言不语,只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了解自己的儿子,若真有本事打败对方,早将人抓来了,岂会轻易放任对手离开。
同样的,荼白也不认为夜游几人联手困不住璟。
很明显,他们是故意放璟走的。
荼白一时间想不到“阴谋”身上去,认为夜游几人非常具有大局观,明白杀了璟太子,很有可能会触怒他。
星域修者需要暂时的和平,使得战盟运作起来。
荼白非常清楚不该休战,一鼓作气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方为正途。
但他的子民们初来乍到,水土不服,需要先适应星域的星力。
所以,他先下令子民在天山剑阁旧址上修建兽王都城,先定下他们的心,省的没事做倒出惹麻烦,一个不小心爆发了大规模战争。
冒然开战,肉身经不住巨大的消耗,伤亡将会扩大。
其实这点伤亡比着整个兽族占比不大,舍小保大也未尝不可,难就难在荼白的为王之道,不许他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子民。
兽族平民层次不会质疑他们伟大的王。
贵族层次心有疑惑,暗斥他好大喜功,却不敢表露出来。
对于这些质疑,荼白不在意也不解释。
在兽族的世界里,从不存在类似人间帝王的政治权谋、王朝更替。
只要他一日最强,他就一日为王。
“走了。”
荼白打断璟太子的话,指了指前方。
沙将帘子重新放下,侧坐上去,驱着仙车再次出发。
路过璟太子时,不知和璟传音说了什么,璟太子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待仙车走远之后,简小楼正想询问璟太子要不要追上去,璟太子突然转身朝她腹部猛然踹一脚!
没有使用法力,简小楼被踹的当即跪倒在地,猛喷一口血。
正骇然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却听璟太子指着仙车消失的方向,恶狠狠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数落本太子?若不是需要拉拢你龙族的力量,本太子岂会一再看你脸色!”
简小楼双手捂着小腹,垂首跪在地上。
以她现如今的修为,神魂与肉身融合的极为完美,痛觉十分清晰,额头直冒冷汗,五官扭曲成一团。
心却定了下来,很好,兽王没有看穿。
她过关了。
*
这厢,简小楼走远之后,夜游很想立刻追上去,但璟太子的神识窥探的距离比他更远,若是暴露,还会连累到简小楼。
只能先将弯弯和简小楼的肉身送回天武剑宗。
从前这珊瑚肉身不用时,可以变成珊瑚枝,携带方便。简小楼步入天人境界之后,肉身变化起来不像从前那么简单了,而且变来变去,有损灵气。
夜游将小楼的肉身从夜初心手里接过来,斜了一旁的素和一眼。
素和宛如一根木头似的,呆呆浮在星空中,整个人失魂落魄。
怪不得小楼临走前特意交代,他这个鬼样子,越来越藏不住了啊。夜游金瞳微眯,传音给七绝:“你们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七绝看到素和失态的样子,也很意外。
他二人在东边打的天昏地暗,素和居然在西边发呆。
“没有。”七绝摇摇头,白眉淡淡一蹙,“不过素和与我讲了一些道理。”
“哦?”
“关于天‘理’世界和人‘情’世界的道理,我好似醍醐灌顶,又好似迷迷糊糊,感觉十分奇妙。”
“恩?”
“我觉得,素和在往佛道上走。境界比我见过任何一位佛修都要高深。总之,素和与我记忆中的素和,已不再是同一人了。”停顿片刻,七绝自嘲道,“然而话又说回来,舍去记忆于凡尘走了一遭,做了一回楚封尘,我又何尝还是从前的自己?”
侧目探夜游一眼,以奚落的语气说道,“唯一没变的,也就夜游你了,从前就自私自利的可怕,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夜游浑不在意他的调侃,反而很认真道:“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心不变,则人不变,有什么奇怪的?”
不再多说,抱着小楼的肉身飞进“透”里,朝着天武剑宗飞去。
“心不变,则人不变……”七绝垂了垂头,喃喃自语,“初心……”
“恩?”夜初心好奇的回应。
两人乃是传音,她不曾听到。
七绝一怔,扯开唇角笑了笑:“没事,咱们回去了。”
夜初心点了点头。
七绝见素和任在发呆,在他手臂一推:“素和?”
素和并未猛然惊醒,慢慢转头看他:“我听见了,走吧。”
三人进入“穿”里,追着夜游的方向。
一个个心事满腹,闷不吭声。
夜初心偷眼瞅了瞅素和,这姑娘聪慧过人,跟在晴朗身边又惯会察言观色,早就发现她义父近来反常的很。
连她父亲都问不出来所以然,她就更不会随便去打听长辈的事情了。
方才见素和拿出须弥刺,夜初心突然有了个念头,却又不敢往深处去想,也不会将自己的推测告诉她父亲。
在夜初心的心里,父亲、母亲、义父,这三人是排不出先后顺序来的。
何况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外人也很难定义。
于是她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抛开这些想法,摆正自己的心态,夜初心放出神识在四周探了探。
晴朗去哪里了?
他守在此地,应是想与自己再次谈一谈。
他的性格决定了他的选择,他不可能主动放弃自己经营数百万年的前途,他想要自己开口求他留下来。
但夜初心的性格也决定了她的选择,不可能。
……
璟太子走了之后,晴朗是打算现身的。
他要和夜初心商讨一下去留。
岂料素和传音喝住了他。
作为整个人间界唯一知悉素和真实身份的人,晴朗对素和拥有极度的尊敬和畏惧,当即停下脚步。
——“我赠你的秘术,印象可还深刻?”
晴朗恭恭敬敬地道:“字字在心。”
——“那好,你可以回你的世界潜心修炼去了,从今往后,莫在踏入星域半步,恭祝你早日飞升神界,也不枉费你吃的这些苦头。”
晴朗皱起眉:“您不需要我暗里相帮了?”
——“不需要,你还是走了好。”
晴朗反而不懂了。
——“你想让弯弯留下你,那是不可能的。于理智,她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是为你好。于情感,她想要你自己选择,想知道前途与她,在你心中究竟孰轻孰重。”
晴朗微微垂下眼睫,他懂。
——“然而事实说明一切,在你心中前途远远重于弯弯。”
晴朗张口想为自己辩解,若不是素和与七绝赶到,他会出去的。
再说弯弯又不是处于生死关头,他真有出去的必要吗?
“我只是不懂,我为何一定要选一个?”晴朗有点来了脾气,虽然还在拱着手,腰板却挺直了一些,“我看重前途,就说明我不爱初心了?明明两者可以兼顾,为何非得逼着我放弃其中一个?”
阴司律法再怎样严厉,上个轮回他依然金屋藏娇数千年,权利美人俱在手。
——“一定要选。”
“为什么?!”
——“因为你倒霉,遇到我和夜游这两个岳父。”
晴朗简直要晕过去。
想听大道理?
没有。
就是这般简单直白。
*
天山剑阁旧址。
简小楼跟随璟太子从天际下落,连绵不绝的天山山脉从一颗小白点,如一副画卷徐徐展开。
天山还是那座山,却与记忆中的天山大相径庭。
天山剑阁原本木质的阁楼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以青石堆砌而成的亭台楼阁,气派恢宏。
不得不说这些妖兽盖房子还真是效率,审美也很不错。
进入到太子的寝殿已是半夜,殿里有几个半化形的仆从走来走去,忙忙碌碌着恭迎璟太子。
璟太子心情不佳,踢鞋上了榻:“前几日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呢?”
一个仆人连忙道:“回殿下,那人族女人昨个夜里死了。”
璟太子皱眉:“又死了?”
他是有毒吗?
睡一个死一个!
简小楼安静的守在一侧,她附身的护卫是条蛇精,猜测应该属于冷淡话少型的。
长着八条腿的蜘蛛仆人,“哒哒”跑去偏厅里,将一个衣衫完整的女人驼了来。
那女人睁大双眼,七孔流血,死去多时。
瞧着她的打扮,应是乐妓之类的。
兽族攻进来之后,兽王下了禁令,不许他们抢女人。
只可以买。
买来的,多半是些低等乐妓。
作为除了王族没有雌性的深渊幽冥兽族,他们对女人是真不挑。
简小楼默默为这可怜女子念了段超度经文,此女身上没什么伤痕,看来璟太子也没虐待她,只能是因为修为太低,承受不住兽王族的精气,爆体而亡。
璟太子目露惋惜,可见还是极喜爱这女子的,逮着仆人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指着简小楼:“你楞着干什么,将人带出去安葬了。”
简小楼真真儿楞了下,连忙抱拳:“是!”
从蜘蛛腹上抱走尸体,她转身往殿外走。
“等等。”璟太子又喊住她,“埋在风景优美之处。”
“是!”
出了太子寝殿,简小楼沿着小道一路上山,趁着这个机会到处转一转,寻一寻厉剑昭的踪迹。
她在意识海里呼唤着被夜游压制住的阿贤,倘若大白狗真和厉剑昭藏在天山,阿贤一定可以感知的到。
奈何夜游压制的太重,怎么喊都喊不醒。
简小楼抱着尸体从一座山头飞到另一座山头,眼见天将破晓,决定先找个地方将人给埋了。
她将灵气化为铲子,再以意识驱动着,挖了一个埋人的坑。
小心翼翼将尸体放入坑里,为她整理了下头发,简小楼长叹口气:“姑娘,愿你早登极乐,来世平安无忧……”
□□着超度经文,突有一个声音传来:“你念的这一长串,是什么意思?”
简小楼心里“咯噔”一声,是沙的声音。
幸好她很有做卧底的觉悟,时刻防备着,没人的时候也说兽语。
只不过用兽语念出的超度经文,生涩难懂到连沙都不明白。
沙抱着手臂慢慢从对面山顶飞了过来,抛开一身兽皮遮羞布,穿起一件宽大的银色袍子,头发被夜风吹的凌乱不堪,大煞风景。
简小楼抱拳:“沙将军。”
沙落在坑对面:“你说的什么?听上去像是经文?”
简小楼解释:“是超度经文,人族佛修用来超度死者的。”
沙打量她一眼:“你从哪儿看来的?”
“书上。”
“你看得懂。”
“懂一些文字。”
沙不觉得奇怪,兽王早就颁布法令,命令整个兽族学习人族的语言和文字,只是学会的不多罢了。
“你刚才念的经文,会用人族语言念么?”
“不……”简小楼原本想说不会,以免惹他怀疑,可她突然想起沙的储物戒里,藏有许多神族留下来的书籍,“孤劫刀”正是从神兵榜那本册子上看来的。
指不定其他书籍里,可以收集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简小楼知道沙被自己嘲讽过后,一直努力学习人族的语言,立刻投其所好:“启禀将军,会一点儿。”
沙的眼睛亮了亮:“念来听听。”
简小楼装作生涩的模样,念了一遍。
沙沉吟着:“再念一遍。”
简小楼又念一遍。
“继续念。”
她念第三遍。
念过十几遍之后,沙没再说“继续”,低头瞧一眼坑里的尸体:“人族的女子,实在脆弱。”
简小楼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嘴上应道:“是。”
沙发出淡淡的一声叹息,半蹲在地上,抓了把雪,撒进坑里。
片刻的沉默之后,学着简小楼的口气,用生涩的人族语言说道:“姑娘,愿你早登极乐,来世平安无忧……”
随后,念出一长串蹩脚的超度经文。
简小楼听在耳朵里,嘴角冷冷一勾,再次问候了一遍他祖宗十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