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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王燕回走后,阿萝寒着脸对小玉道:“小玉,我待你如何?”

    小玉听得愣住,卟咚一声跪在阿萝面前,委曲地说道:“小姐,这,这还要问吗?小玉肯为小姐去死。”

    阿萝叹了口气:“我不要你为我死,我害怕因为王燕回这番话害你性命,但是,”她眼中露出果决,“我绝不会牺牲你!我要你答应我,那怕以后对着你的丈夫,你最信任之人,都不得提半句你今晚听到的话。”

    “小玉明白,小玉在这里发誓,若泄露今日听到的半句话,叫小玉不得好死,亲人弃之。”阿萝扶她起来,突然抱住她,喘了口气道:“小玉,我心里很慌,我起了杀心,要保住我们的性命,我竟然想杀了王燕回。小玉,我很害怕,杀人,我想都没想过。会判刑,弄不好死刑,好可怕的。”

    小玉轻轻抚摸着阿萝的背:“小姐无论做什么,小玉都站在小姐一边。”

    这一晚,阿萝几乎睁眼到天明。子离,他藏住这个秘密有多久?王燕回为什么会告诉自已?子离真的会娶王燕回?王燕回真的会拿自已做她的筹码?子离以后会变得心机深沉难测么?他会不会对安清王父子下手夺去他们的兵权甚至加害于他们?阿萝想得头都大了。她闭上眼想小睡会儿,无论如何,她要逃出去。

    天微微亮了。刘珏带领三万南军围住了王宫。子离也带着五千右翼军来到了宫门前。两人互望一眼,手下一将出列对王宫大声喊话:“太子领兵残害手足,天理难容,已束手认罪,速开宫门迎璃亲王进宫!”

    宫墙之上王太尉出现,他沉声喝道:“太子是王位的当然继承人,老夫怎知不是你们谋反想要逼宫?”

    安清王慢悠悠骑马而来,顾相、李相率文武百官早已立于宫门之下,他缓缓从手中捧出黄绫裹住的圣旨,高喊道:“先皇遗旨,百官跪接!”

    官门外跪倒一片,王太尉与禁军在宫墙之上跪接。安清王沉声肃目地念道:“……四皇子绯贤能豁达当勘任王之大任……王皇后谋害先孝贤皇后,废庶人,赐白绫……太子贬清王于东郊别院……王太尉年高老迈准告老还乡……钦此!”

    读完圣旨,顾相、李相及众官员纷纷传阅完毕,均跪伏于子离马前口称:“吾王万岁!”

    安清王父子与众将士接连响应:“吾王万岁!”

    子离朗笑一声道:“众爱卿平身!”言语中已是以宁王自居,他对宫墙喝道:“王太尉还有疑虑?”

    王太尉口中连称不敢:“先王旨意,下臣不知,请王恕罪!”

    “不知者不罪!孤王在此承诺绝不秋后算账!绝不对曾追随先太子者相加一指!”子离郑重说道,拔出配剑,手指轻抹鲜血滴落:“若违此诺言,死后不得入玉象山顶皇陵!”

    他这一承诺,不知有多少官员松了口气,毕竟不知宁王遗旨者众多,也长年辅佐太子忠心于刘鉴。安清王也松了口气,此时帝位初稳,要是清除异已,会让朝纲震荡,毕竟太子也无大过,唯一挑的刺是他的生母王皇后毒害先皇后,而且也是宁王说了算,手里并无实据。

    宫门缓缓打开。子离慢慢走进去,这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多少年了,今天,终于才是这里的主人!

    一场原本计划多多,安排多多的夺宫却和平演变。安清王默然无语,刘珏心里着急想要找着阿萝。宫门一开耐着性子等子离和文武百官以及子离的五千铁卫先进,就想冲进去寻她。安清王看出儿子心思,一把拉住他:“不准去!”

    “父王!为什么!”刘珏很急。

    “你给我乖乖地去大殿候着,阿萝我自有安排,少不了她一根头发!这事透着蹊跷,儿子,听老爹一回!”安清王沉声道。

    刘珏又气又急,心思却已转了过来,怎么这么容易!原本以为里面的人会死守王宫。一拳打了个空,不对劲。看了老爹一眼,他相信他。

    进入宫门之后,五千铁卫迅速换下禁军,开始井然有序地清宫。一切顺利。

    王燕回正了妆容安然坐在东宫正殿里。任外面的铁卫把东宫团团围住。东宫所有侍人都跪于宫门前。

    子离在金殿上站立于龙椅旁边,朗声对下面的百官道:“还有两日才是登基大典,孤王不敢现在坐上皇位,众卿家还是各司其职,这几日国事已累积,有劳顾相、李相多事操劳。”说完对众官团团一鞠躬。

    百官慌得跪下还礼。李相抢先道:“虽两日后才是大典,但我宁国新王已定,陛下不必推辞多礼。”众人连声应和。

    子离还是不肯。终于无奈道:“王宫初定,城内已叨扰百姓多日,众卿先安抚百姓……”当下接连下令安排政务、城内治安巡视、王宫警戒等。

    刘珏领了统管风城内外之职,只得谢恩先行出宫。安清王一脸疲态连呼头痛回府休养。出了宫门,刘珏正在外等候:“父王,阿萝她……”

    安清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她不会有事!”

    刘珏气闷不已,见不着人他怎么不急,偏生老爹就是不肯说,气得打马就跑。安清王往王宫看了一眼,眼中已有笑意。摇了摇头也回去了。

    子离处理完事情,由宫侍引着走进了东宫。门打开的瞬间,王燕回有些恍惚。怔忡地坐着没动。

    直到人已站在面前,王燕回才醒来,轻轻跪于子离面前。子离瞧着她,看了许久,终于轻声说道:“谢谢你!”

    王燕回想笑,没有抬起头,也没有回答。她在等,等子离扶她起来,等他兑现承诺。

    “如果没有你,我掌不了军权,至少不会这么快掌了军权,不会有三年设计练兵的时间,就算与太子斗,得安清王父子支持,得顾相一干官员支持,也不会这么顺利,这么快!”子离很坦然地说道,“甚至,你保全了王宫,没有费我一兵一卒。”

    王燕回还是没有吭声。

    子离叹道:“以你之聪慧,早就料到了吧?”

    王燕回终于抬起头,脸上平静得很,她慢慢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就算为了你的心上人也不肯?”她成功地看到子离瞳孔猛的一缩。心里低叹了口气。眼睛望向窗外,春天真的来了,枝上新绿生机勃勃。

    子离沉声问道:“阿萝在哪里?”

    王燕回妩媚一笑:“是因为我太强了么?青萝道女人太强,男人就自叹弗如反而畏缩不肯去爱了。我一直以为你会是唯一能识我心者。”

    “是,我承认,包括你送来的四万北军,将成为我的北军,这份礼厚重的让我惭愧!你是奇女子,真正的奇女子!足以与我匹配!天琳似兰孤高清绝,性情温婉,一国之母当之无愧!你心有报负可助我雄霸天下,似青松傲然,可与我并肩,对我而言当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都不如青萝,她不是当国母的料,也没有才可能站在你身边陪你征战沙场一统天下,她却是你心里的最爱。”王燕回接口道。

    “你既然明白,又何苦用她相胁?”子离淡淡说道。

    “我若是就用她要胁于你,你会兑现承诺吗?”王燕回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子离笑了:“试试我就知道了。”

    “好!你随我来。”王燕回答道。转身走向寝宫。

    她手指按上墙上的画,做了几个动作,地面石板移了开去,露出一条台阶,她缓步拾阶而下:“今天一大早,我就将她移进了地宫。这座地宫穷我三年之力建好,内有机关无数,你可想好了?”

    “前面带路便是。”子离自若地说道。跟着她走进了地宫。地道曲折似迷宫一般,子离暗暗记下路。王燕回轻笑道:“子离为何这般胆大?真的不怕我在此杀了你?”

    “你不会的。”

    “哦?这般笃定?”王燕回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子离,他脸上挂着浅笑,就这份气质,太子真是差他太远。她叹了口气。回头前行,不再言语。

    转过好几道弯,前面现出一方石室,阿萝被高悬在空中,吊得久了,脑袋有气无力地搭拉着,已晕了过去。子离心里一痛,看了王燕回一眼:“你赢了!”

    此话一出,王燕回心中的那道防线轰然倒塌,她望着阿萝,一闭眼,两行清泪落。没有回头轻声道:“为什么呢?明知道她爱的是平南王!”

    “她不懂得爱是什么!”子离打断她。

    “你懂吗?你倒底爱她什么?告诉我?”

    “她是阳光,足以扫除我心中所有的阴影,不需要她为我建功立业,不需要她端庄稳重,已足够了。”

    王燕回笑了起来:“以你的王位换她的命,你舍得吗?”

    “拿我的命都成!”子离毫不犹豫。

    “哈哈,你……你说真的假的?你不会是逗我笑吧?以你这样一心图谋天下的人,哈哈,你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掉王位放弃生命?”王燕回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声音蓦然转冷:“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我不会杀你,我要你一生都忘不了她死在你面前的样子!”

    子离身体一动,王燕回喝道:“别动,我脚下已踩着机关,任你武功高强,也快不过对准她的千枝弩箭!”

    子离瞧着她,声音软了下来:“你这又是何苦?我已答应兑现承诺,你还要怎样?““子离,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你会兑现承诺。从一开始我就想让你看着她死。”王燕回声音转过凄凉。手一抖袖中滑下把短剑,对准了自已:“我倒下的时候,就会触动机关,她会被射成刺猬,谁也救不了她。”说完往小腹一刺。血喷涌而出。

    子离跨上前两步抱住她,眼睛却瞟向阿萝。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对......你只有这样,这样抱......抱着我,一,一步不能离开......机关才不会触动。”王燕回费劲地说道,脸上似笑非笑。

    正在这时,石室入口飞快掠过一条人影,轻跃而上砍断了绳子,抱着阿萝急步退到石室入口处。子离与王燕回看得愣住,来人身体微鞠一躬道:“王上,臣成思悦救驾来迟!恕现在无法全礼。”

    子离心里一松,手也是一松,王燕回怦然倒地,只听墙上“嗖嗖”劲风急响,却无箭支射出。王燕回眼露惊诧,看向成思悦:“你,你,”一口气上不来,却又努力往子离看了一眼,力尽而亡。

    子离退后两步,怔了怔。却又轻叹一声,转向成思悦:“你来了多久了?”

    “王上恕罪,臣找到这处入口,在里面不知转了多久,才转到石室,刚好看到太子妃浑身是血,青萝高悬在上,就没顾上请安,先救了她再说。”成思悦恭谨地答道。

    “你不是效忠东宫之臣么?”子离淡淡问道。

    成思悦看着子离:“臣只效忠宁国的王上!”

    子离笑了:“出去吧!”

    “是!”成思悦抱着阿萝前面带路出了地宫。

    子离没有从他手中接过阿萝。成思悦是阿萝的姐夫,他,是一国之君。

    出了地宫子离轻声道:“毁了。”

    王燕回之(定盟)我父亲是宁国的太尉,统领天下兵马,够威风吧?可是终他一生却连一仗都没打过,说出来也忒丢人了点。这怨不得他,天下五分,宁国最强,三百多年来慢慢成为五国中最富强的国家,近几十年来,一场战争也没有,其它四国都不敢挑起战争。能用上兵的地方比如山贼剪径、强盗扰民,但,也不可能让一国之太尉兴师动众领兵前去征讨吧?那会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当然,我时常看到各地捷报除掉一两群贼子,父亲居然也忍不住欣喜,实在怄得我想吐血。

    所以父亲很郁闷,一直郁闷。连安清王享不来清福分领了右翼军请命去守西方的边城,父亲毫不在意,似乎随手把右翼军当成了玩具扔给安清王道:“拿去玩吧!”

    无仗可打,兵却是要练的。养兵千日,以图用在一时。这个养当然不是吃饱喝足拿军饷完事。

    父亲对练兵甚为严苛。总得为自已找点事做不是?于是,我便从小跟了他去兵营。

    我是嫡长女。父亲有一妻五妾。母亲生我时难产过世,以后任父亲娶得再多,却只得我一个,爱我如珠如宝,当成男儿养的心也是有的。常在兵营里呆着,我竟喜欢这样的地方,也喜欢兵法阵法,父亲细细教我,兵营里的将领无事也爱说给我听,加上我自幼聪慧博览群书,就拿了各种看来听来的阵法布置了玩。一日,我小试牛刀的阵法竟难住了将士,就似玩游戏,设阵与破阵双方都绞尽脑汁。父亲呵呵大笑,这般练兵倒也有趣。但由得我平时出谋划策,设阵调兵,大家都开心。

    终于我十二岁那年对父亲道:“爹爹,我们要不要打打别的国家?老是自已人打来打去打着玩多没意思?”

    父亲被我勾起心事,眼里也冒出**,他也想痛痛快快真正的在战场上杀敌过瘾,毕竟当了几十年太尉,居然没打过仗,是有点想不通。

    这一年,我的姑姑已由贵妃擢升为宁国的皇后。王家在是宁国的世家大族,姑姑是皇后,族长统领全国兵马(给安清王的除外),权势如日中天。打个比方,王家要是恼了,宁王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马上就会有各种奏折上报那个地方贼多了,那个地方税收不了,琐碎到今年宫中为宫妃制头花用的绢是用镜城产的还是用陈国采购的。烦得宁王焦头烂额不说,忠于王上的顾相一干人不论出什么主意,王家的朝臣都会站出来插科打诨,在朝廷上引经据典争论不休。当然,父亲一般都少有吭声。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把宁王吵晕了,回到后宫,姑姑还会倚在枕头边上再吹股凉风,王上的脑袋一痛,刚开始当个和事佬算了,久了就会明白还是让王家高兴点好,一好皆好,其乐融融。

    但是,遇着想要兴兵征讨各国这样的大事,还得先进宫和姑姑通通气再说。于是,父亲带我进了宫。这是我第一次进宫。父亲和姑姑谈事,我则自个去逛御花园。听说这里是先祖皇帝以鸟为图设的花院。岔路众多,无事之时,那上贪玩的先祖皇帝就带着年青的宫妃在这里面捉迷藏,倒合了我喜欢布阵的胃口。

    进了御花园没多久,我便听到前面有话语声,隐在花从里往外瞧,看到两位皇子坐在一处凉亭下棋。年长的一位朗眉星目,年幼的俊逸潇洒。听得年长的呵呵大笑:“四弟,你又输了,怎生棋力不见长啊?”

    年幼的答:“大哥棋力非凡,子离自叹不如。”

    我想这就是传说的风城五公子之我的表哥太子刘鉴和四皇子刘绯了。不一会儿,他俩起身离开。我忍不住好奇过去瞧了瞧方才两人下的棋。很奇怪,照二人所坐位置看,四皇子不象是要输的棋,却偏生在快至中盘时落子有误,从他的起势看断不是这样。这个四皇子真有意思,让太子棋么?我笑了,很得意,也只有我才看得出来。因为他的失误犯得极为巧妙。

    和父亲出宫以后,父亲更加郁闷,原来宁王这次头不管多疼,就是不肯答应出兵。唉,他实在是守成有余,难成霸业的王。我也气闷,便悄悄求了父亲年年给我拨新兵,在黑山森林一处山谷里开始训练自已的队伍。我很希望有一天能威风凛凛带着我的兵战无不克攻无不胜。

    我,王燕回,要实现父亲没有实现的愿望,去征战四国,统一天下。让所有的男子都臣服于我,而不是仅是得到嘴上几声夸奖。

    及芨之后,上门求亲者众多,我一一回绝。不是能与我一般有雄心壮志者,我不屑。然而到了十七岁那年。姑姑唤我入宫,她瞧了我半响道:“燕回,你嫁于太子可好?”

    我拒绝。姑姑叹了口气道:“鉴儿是我的儿子,将来的宁王,我王家的女儿怎能不当皇后?”

    皇后?统领后宫?哦,不,我要统领的是军队,不是一群妃子。

    父亲生平第一次斥责我:“你这是置家族于不顾!若是太子娶了别的女人,就算他是姑姑的儿子,终是会削弱我王家的力量!”

    我倔强的坚持。父亲叹了口气道:“等你以后做了皇后,有了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好?”

    我怦然心动。点头答应下来。

    那年春天,护国公主大开桃花宴。几方势力相平衡的结果是让太子在我、顾相之女、李相之女中选择一人为妃。那两位号称风城双绝,都琴艺超群。我不屑得很,这等小女儿的技艺是我从来不碰的。我不着急,躲在纱帐内听她二人比试琴艺。本以为两人都是兰心慧质,却不料李相之女青蕾小姐一曲《秋水》让我顿起知已之感。心里暗想,若是太子选了李青蕾还有辅佐的希望。

    他没叫我失望,当众向李青蕾表达爱慕之意。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以后,我可以不爱他,好生握住权力就好。要知道,人若有了情,易优柔寡断,是兵家大忌。

    在姑姑和王家势力的影响下,太子刘鉴立我为正妃,立李青蕾为良娣。然而,王上坚持把顾相千金许给了四皇子为正妃。我心里咯噔一声,宁王这般苦心为四皇子找个老臣当靠山,均衡势力,他心中的王位继承人竟是刘绯?

    我嫁于太子的当天,李青蕾也被一乘轿子抬进了东宫。新房内太子木立地瞧着我,眼中闪动着不甘与恨意。我在心里说,难道你以为我喜欢你碰我?于是我温柔地道才感风寒,身体不适,适时地让他大舒口气,急不可待地去了良娣那里,我想,在他心目中,我是仗着王家势力不得不立的太子妃,而那个胸有丘壑、气度不凡的良娣才是他真心所爱,况且,她美貌胜我太多。

    能否得太子宠爱我不在意,但是我在意我的地位,我将来的权力不容那个分享。知已知彼已成了习惯,情不自禁就会注意到这个琴声连我也能打动的相府千金。然而,她再不抚秋水,琴技不凡,曲曲琴音也没有了那种心所向往的天地。每每我沉思于她的琴声中,她都,是害怕吧?还有点心虚,我的目光总能瞟到那丝慌乱神情。

    太子大婚后不久就是四皇子与顾相千金结缡。太子夜宴,我借机试探李青蕾。没想到竟引出了她的妹妹李青萝。十三四岁的年纪,那曲《广陵散》一起,我就想笑,她才是真正抚《秋水》之人。

    好一场戏啊,让我都看到了什么呢?太子起了了疑心,李青蕾毅然断了再抚琴的念头,这个我很欣赏,不给任何人再试探的机会。还有四皇子,多么隐忍的一个人。安清王府小王爷刘珏胆识过人。相府三姐妹内讧,礼部侍郎成思悦干脆果断……而太子,竟当那么多官员家眷面当庭发作。唉,换作是我,我会好言劝了,下来细细问明情况,若真是青萝害她姐姐,悄悄通知了李相,不用经自已的手,就能教训并收了李相的忠心,犯不着这样,这不是直斥李相无家教,自已还娶了他的女儿不是?

    那一晚,因为我一个小小的提议就看了这么出戏,实在兴奋,王宫里呆着太无趣了。我提点太子以小王爷刘珏的表现以后说不定多个连襟了。太子马上对青蕾体贴有加,这样的男人,我只能摇头。是夜,他竟跑来我寝宫,他以为他是谁?想宠爱于我报答的我提点?我嘱宫人拦了他回去。他没有半点生气和怀疑。

    实在睡不着,我披衣起来。远远的听见箫声从玉璃宫传来。是四皇子的箫。箫声呜咽,带着万千愁绪。听说四皇子幼年丧母,他是前皇后嫡子,尊贵无比。人前我总见他对太子唯唯诺诺,就象多年前御花园那盘棋,然而他的箫声却泄露出心里的愁绪。似乎隐忍着的一切都透过箫声发泄出来。我不禁好奇,他在忍什么?为什么要忍?那箫里的哀怨是这般明显。我笑了,嘱手下细细查四皇子的一切。

    这一查不打紧,单就治下严谨这一点就足够我明白许多事情。然而我下不了决心。我继续等待着。

    我故意出言试探太子:“今我宁国国富民安,太子以后登基最想做什么?”

    刘鉴答我:“能与爱妃蕾儿相伴,国无祸事便是孤王之幸。”

    只能叹息。

    刘绯大婚那天,我睡得很晚,宫侍引着我在月光下顺着小径散步。不知不觉竟离玉璃宫很近。我独坐在月光下嘱她们熄了灯笼。月光下的碎玉泉在宫里绕成小小的湖泊闪着光,安静美丽。我突然瞧见一角红衣从宫墙外飞身跃入,飘进了玉璃宫,不多时,那箫声又起。

    新婚之夜刘绯出宫所为何事?今晚的箫声凄凉中又带着冲天豪情。飘得远了会听不清这中间的杀戮之气,我禁不住笑了,我选他。

    过了两日,我故意找了个空似无意遇到了他习惯走过的宫中小径。他对我很礼貌。若不是我看穿了他,我也只会当他是个尊敬兄嫂的好皇弟。我屏退左右的行为让他吃惊,却沉稳地站在那里。

    我缓缓道:“四皇弟不怕这样被人撞见会起误会?”

    他脸上总是挂着淡而疏离的笑,沉声答道:“传闻娘娘谋略过人,此举必有深意,子离恭听!”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我单刀直入:“若我助四皇弟登基,他日可放我王氏一条生路?”

    他露出震惊和惶恐的表情,眼睛里的镇定却瞒不过我的眼睛。我笑了笑:“我说,你听。以你之武功二十丈之内有人你都会知道。”

    他没吭声,默默地看着我。我故意背对于他,不去探究他的内心。我想这一刻我要是说不动他,他要么杀了我,要么就拿我去请功,不管那一种都麻烦得要死。“你在太子面前隐藏了多年实力和野心,我能助你一一实现。让你从手无兵权到重兵在握,还能给你几年休养准备的时间。有我这么好的内应,你登基就会更顺利。”我知道他一定会心动,刘绯目前只管了些礼部的琐事,且手中无兵。太子最大的倚仗是我王家的实力。宁王为何不喜太子我也想得明白,是王家走得太快太急,已逼得宁王动了杀心。他那怕立小王爷刘珏为王也断不会让依附王家势力的太子登基。

    我接着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要成为你的皇贵妃,我还是清白身子,身份上没有问题。我不会和顾天琳抢,只是挂个名罢了,等你征战四国时,却要想个招儿立我为军师,我的梦想不是皇权而是一统天下。”我有些兴奋:“我自幼熟读兵书,酷爱行军布阵,若能指挥我宁国大军实现霸业,燕回一生无悔。霸业成就的那一天,我便寻个清静地方,教几个徒弟。”

    我说完微笑着回头:“若是你愿意,就与我击掌为誓。”

    他面沉如水,看不出端倪。我的条件对他百利而无一害,只消他取得兵权,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我轻笑着拍下。触到他宽厚温暧的掌心,心一跳。他比太子更给我信心,如果他反悔,我能肯定至少王氏不会被灭族。如果是太子赢了,好象,我也吃不了亏。

    李青萝被掳,宁王借机夺了王家的南军军权。太子一脸沮丧无计可施。我心里越发肯定,将来安清王一家必是忠于宁王站在刘绯一边。我下定决心出了主意。

    刘绯远赴边城的那天,我立于宫中高处远远瞧见那队人马越行越远。心中竟有了丝欣喜,人马里没有车轿,他没带他的王妃去。我摸着手臂上守宫砂,我有的是办法让太子不能近身。更何况,计谋连出,他口中唤得亲热,眼里满是防备疏离。

    王燕回之(情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徘徊在玉璃宫外面,人已经走了,在宫外有他的璃亲王府。可是每次走在这里,我似乎都还能听到缠绵的箫声。我一直是个头脑冷静的人。我不止一遍回想我与子离的盟约。也不止一次逼着自已去看清我的内心。

    太子其实也是治国明君,他更象宁王,没学到多少我那姑姑的厉害手段。他外表俊朗,待人和气有礼。若不是我的野心,子离的野心,宁王的防备,他绝对可以再做宁王第二,让宁国再平安几十年。只要宁国不发兵,除非四国齐齐来犯,都胜算不大。似这次陈国犯我临南城,结果就是陪银几十万两,岁贡来朝的下场。

    几十年的平乐日子,一帆风顺的成长经历。太子就是温室的花,而子离则是荆棘,小心藏着刺,在野地里小心求生存。我当然欣赏后者。由得太子的倚仗越来越重,也由得他小心地掖着对李青蕾的宠爱。生怕我吃醋不高兴。

    子离走后我大“病”一场。太医告之三年不能行房。太子悲痛不已,我冷眼瞧着陪着他“伤心”。在他眼中,我也就是和子离一个类型的仙人掌。突然间开朵花与众不同,要来摘还防备着周身的刺。

    三年过去,宁王驾崩,子离回朝奔丧。他长身玉立出现在玉象宫,连太子都感觉到了他像把既将脱鞘而出的的利剑,更何况是我。我欣赏地瞧着他由茧化蝶,单从气质,太子这朵花的确太柔嫩。

    连忠心耿耿的安清王子离都瞒得死紧,他城府更深了。于是,我又清醒地看了一场接一场的戏。什么为了个女人在父皇新丧时就去抢王叔的儿媳妇啊,还真差点打起来。我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演技,回到宫细想又不对。再一一回想,李青萝那娇美的面容让太子发呆,她那时的琴声,她进宫时的表现。我心里一颤,全然明白,箫声里的那抹愁子离的一缕相思真是系在了她的身上。

    子离三年未回风城,凉了顾天琳三年。我躲不开一般女人的小心眼儿,暗自希望他多少是为了我。这时方才明白,子离全是因为李青萝。

    我这样的希望是因为我爱上他了么?想了无数次,我还是否定了。或许欣赏他,或许他是我想要的那种男人,但是,我还是更多的想从他那里得到军权,想随他一起出征,让他采纳我的计谋夺取天下。这样的想法是普通女子难以理解的。可是对我而言,从小的志愿,那种急于征服天下的想法时常在我血液里奔腾。

    他既然回来了,我就决定提醒一下子离。他和刘珏想引出我的北军,我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的厉害吧。本想披挂上阵亲自会会他二人。想了想,我还是推出了太子,并未泄露一点情报与子离。让他兄弟二人真刀真枪地打上一架。太子输的可能性很大,他没带过兵,但是照我的布署,子离他们也不会讨得了多少便宜去。

    大战前一晚,姑姑要我留下来陪她。她紧张得要命。我笑着安慰她不妨事,在我看来,子离就算为王,也不会与后宫嫔妃有仇。姑姑喃喃道:“他会来杀我,那天他从边城回来,我老远就嗅到了玉象宫外的杀气,他的悲声同那时一样。”

    我心里大吃一惊,难道子离的母亲陈皇后死有蹊跷?天啦,我千算万算怎么漏掉了这个?我急声逼问,姑姑冷笑道:“是我花了三年功夫下的慢性毒。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本来打算一个人带进棺材的。”

    她这一语很轻很冷,却似晴天霹雳震得我站立不稳。我还有什么不能明白吗?太子再是个贤王明君,多年王家势力的坐大,杀妻之仇,宁王蔫能善罢干休!子离吹着的那管箫是他母后遗物,他日日在手,仇有多深?

    我无力地走出玉凤宫。独自来到御花园。夜里这里每条路都闪着柔和的荧光。看上去盘丝错结的一张网,我是粘在网上的蝴蝶。我恨姑姑,恨她为何不早告诉我她是杀子离母后的仇人!我再有惊世才华,他也断不可能娶仇家之女。更何况要立我为皇贵妃,他要扛住朝臣与世人的压力。

    子离,他只是在利用我罢了。送上门的美食。还白痴的以为算计好了一切。独独漏算了仇恨。

    大局已定,大势所趋。我连夜给子离送去一封信,只有两句话:“王氏可分崩离析,另送上北军为你所用,换我族人性命!”

    所有的布置,现在看来都是无力。就算我当初支持太子,也是斗不过安清王父子还有顾相一班老臣。宁王的旨意会让他们倒戈相向,毒杀前皇后的罪名足以让王氏一族全丢掉性命。

    每个少女都有自已的梦想。我只是多一种:驰骋沙场。在我能接触到的兵营将士以及风城五公子,只有子离是最配我的。但他不爱,想到这里我很想笑,因为,我也不爱他。我很是好奇,好奇子离为何不爱温婉可人的顾天琳,不爱能与他并肩的燕回,却爱上了平南王的未婚妻。

    父亲在东城门外被安清王父子泄了士气,灰溜溜潜进宫来。我的意见他是要听的。我告诉他大势已去,再支持太子没意思,我们固守王宫守不到天长地久,太子都已落在子离手中,我们只能保住自已。父亲听到我说告老还乡,整个人颓废不已。我很心疼他,好不容易等到有场仗可打,终究还是没打起来。我用当年他说过的话告诉他:“你是王氏族长,你若执意鲁莽便是置家族于不顾。”

    他叹了口气。我笑了:“爹爹,我王家人才辈出,总会有一天出个能带兵打仗的大将军!重振王氏!”他的眼睛才亮了起来。

    大战那天,我把李青萝弄进了宫。她还真是镇定。我坐在她面前看她。她的确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下闪闪发亮。一张美丽的脸给衬得光彩夺目。我想重重地叹气。男人喜欢美女是真的,因为我发现看美女真的很舒心,就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似的。

    她东拉西扯,要吃要喝我都满足。听到她说男人爱权势爱金钱爱美人,但爱的是及不上他们的美人,我不完全赞同。也许大多数男人是这样的。我王燕回想要的男人不在此例,包括那个胸怀天下既将成王的子离。

    我听她说故事,说女人做皇帝的故事,我很心动,要是这里是她说的那个世界那个朝代可以让女人成为一国之主该有多好!可惜这里不是。这里是男主天下。那怕一朝成了皇后,控制了王,也只能躲在幕后。

    李青萝真有说书人的天赋,她倒也不是空有美丽外表的女子。能有这样的学识也很少见了。或许,子离与平南王也爱她这份与众不同吧。

    我肯定是不甘心的。所有的计都因为形势化为乌有。我的结局会是什么?与太子一起贬到某处院子圈禁受苦?在四方天里过下半辈子?我的心我的骄傲都不允许。我宁可死也不接受。

    就让我再施一次手段吧,我告诉李青萝与子离结盟的秘密,相信她会藏在心里。传了出去,子离,就会开杀戒了。我顺便还告诉他子离三年没理顾天琳是因为我。要是说因为她,青萝怕会心软,子离对她何等情深。哈哈!我真想笑。

    我也不会杀青蕾,就让她陪着太子在四方天里过吧。与我无关的人我向来不关心。

    他终于来了,我顺从地跪伏于他的脚下。明知道他的利用,他的决定,我的心还是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他说:“以你之聪慧,早就料到了吧?”

    算了,别演了,我站起身,整整衣衫。我真的不输于他的。又有什么办法?父亲,我能为你为王家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若是不能实现抱负,死又何妨?

    我引他进地宫。我当然不会杀他,我希望我的灵魂能看到他征战四国的壮丽。我瞧了瞧被我吊了大半天的李青萝,真够娇嫩的,都晕过去了。

    再瞧了瞧子离,他还真的心疼。他说的话我不怀疑,他愿意为李青萝放弃王位甚至放弃生命,但我也知道,意愿是一回事,行为又是另一回事。我忍不住笑出眼泪。

    我要是青萝就嫁了他,受尽宠爱,再闹着吵着出去打仗。想必子离也是肯的。

    他说他愿意兑换承诺,我禁不住叹气。此一时彼一时,我总不能一直拿李青萝要胁他。他会想出法子灭了我,还,灭了王家。

    再施一计吧,做个让他疑惑我是倾心于他的傻瓜女人。死在他的怀里,以后多少他念及我帮他的旧情,我能肯定,就这一个念头,足以让我王家喘息,不在他这一代,下一代就会重振王家声威。

    出我意料之外,我差点忘了成思悦,这个新科状元,风城五公子之一。他竟知晓机关,破了我的弩箭。轻易进入地宫救下李青萝。他,倒底是何人?我想问已出不了声,使劲全身力气再看了一眼这个能帮我实现雄心壮志的宁国新王,我居然还在祝福他,呵呵!

    我的一生包括与子离结盟,我都不后悔。我能使的计都使过了。下一世,我只求让我投胎做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