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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梦佳期,楼台空对月

    杜若锦笑着朝残歌说道,“残歌,恭喜你得了这么金贵的徒弟,以后可要好好教导他。”

    残歌板起脸来,似是真有师傅的模样,说道,“何谓金贵?在武功面前,天赋异禀的人才最为金贵,我现在还看不到他的长处,也不知道他到底适合练哪一种武功,需要些时日慢慢研磨一番……”

    杜若锦笑着看一本正经的残歌,只觉得满心的感慨,锦亲王和云泽回府之时,只见残歌出门送客之时又转过头来说道:“现在我回来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你的。”

    杜若锦心里一热,觉得残歌稚嫩而坚定的面孔最为令人感动。

    人是个很奇怪的动物,无法用简单的感情来衡量,或许是掺杂了太多的因素才形成的感情,譬如残歌对自己,到底是念着自己当日的恩情,还是孤单寂寞的残歌想找处亲情的寄托,他不过是当杜若锦为姐姐、母亲一般的人罢了……

    到了次日,杜若锦刚起,便听见有人敲门,杜若锦惊看原来是欣月,只见她似是憔悴了许多,进门后捧着茶盏喝了几大口,说道:“残歌是不是在你这里?”

    杜若锦有些茫然的点头,因为她知道欣月对残歌应该没有恶意,果然欣月松了口气,说道:“怪不得我潜去妙真寺,不见他的人影,抓了个和尚来问,那和尚说残歌已经被人带下山了。我料想便是你。”

    杜若锦就将怎么换取残歌出寺的事情,给欣月一说,欣月一听是用了锦州城的城防图,当即恍然大悟般惊呼:“怪不得妙真寺的后院藏着那么多的火药,我原本以为会是寺里开山挖煤之用,现在想来定是要利用锦州城的城防图来布置火药……”

    杜若锦大惊失色,说道:“不行,我要赶快给锦亲王送个信,迟了,怕是来不及了。”

    “我同你一道去。”欣月起身说道。

    杜若锦来不及通知绿意残歌,当即与欣月出了府,直奔锦亲王府。

    锦亲王进了宫还没有回来,张贵也不在,门人见是杜若锦,没有多想,当即便将杜若锦请进了正厅候着,连同欣月也没有遭到盘查。

    杜若锦坐在椅子上,紧张得等待着锦亲王,只盼能够早一刻见到他,对他说明这一切,而欣月倒是一脸的安然,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得打量着四周的一处。

    终于等到了锦亲王,锦亲王见到欣月有些愕然,随即掩了过去,而欣月上前请了安,便同杜若锦一起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锦亲王沉默不语,杜若锦急道:“王爷,这么大的事,难道您就不着急吗?锦州城的人命禁不起开这样的玩笑呀,听欣月说那妙真寺后院堆积的是大堆的火药,威力无穷。

    锦亲王淡淡说道:“本王自有理会。”

    欣月在一旁插言道:“唯今之计,还是要看如何将那堆火药毁了去,否则迟早都是一害。”

    锦亲王面色却露出不曾多见的阴戾,说道:“恐怕该除去的不是火药,而是……”

    杜若锦知道,锦亲王定是在说,要除去清远主持,于是借口说道:“可是妙真寺究竟有多大的实力,我们不知,况且那清远主持的武功极其厉害,也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呀。”

    这时候,欣月在一旁似是等这一句话许久了,紧忙回道:“有,我可以对付他,只不过……”说完,她又朝向杜若锦,一字一句的说道:“只不过,我需要借助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只有残歌手里有。”

    杜若锦大惑,残歌小小年纪,手里藏着什么东西,竟是叫欣月也动了心思?

    只听欣月说道:“他手里有一本秘笈,便是我师门的绝传,他手里有上部,而我手里有下部,如果能拼凑起来习练,威力会更加惊人。”

    杜若锦霎时明白过来,当日在竹屋外,高纸渲受伤吐血在竹筏上昏迷落水之时,是欣月赶来将他救起,残歌持剑去拦,欣月曾说过:“便是你师傅和我说话也不敢用这种口气……”

    难道说,难道说欣月与残歌的师傅,竟是师姐妹?

    杜若锦又想,如果说欣月与残歌的师傅真的是师姐妹?那么残歌的师傅与死去的清方大师之间的事,想必她也是知情的,当日清方大师死时,自己曾经看到过一个灵巧的身影,难道说会是欣月?

    杜若锦越想越惊,看向欣月的眼神也有些变了味,似是有几分忌惮,所幸欣月在锦亲王府没有久留,说完那几句话便先自告辞离开,临走时说改日再登门拜访锦亲王。

    锦亲王轻笑不语,不应也不推拒。

    待到欣月出了府,杜若锦才叹道:“为什么我觉得人都会这么复杂?到底什么才是人的真实面目?到底哪一种身份才是真正的身份?”

    锦亲王不应她这句话,却反过来问她:“你心里既然有疑惑,为何不直接问她?难道你担心她不跟你讲真话?”

    杜若锦看锦亲王这话里明显带着几分嘲弄,当即板下脸来,有些不悦,说道:“如果不是她来说妙真寺有火药,而我又怕清远主持利用城防图布置火药来为非作歹,我才不会费工夫跑到这里来……”

    锦亲王打断她,问道:“你怎么知道妙真寺的后院一定有火药?”

    杜若锦脱口而道:“欣月说的呀。”

    “那么,你信她吗?”

    杜若锦当即愣住,不就是还在前一刻她还是对欣月持有保留的态度吗?怎么这一会便会相信欣月所说的火药之事呢?

    “可是,她没有理由来骗我们呀,除非,除非……”杜若锦说到这里,却似冷汗直流:“除非她是借此事探知我们的态度,来断定那张城防图是真是假!”

    杜若锦轻笑,说道:“所幸,你还没有笨到家,不错,妙真寺的动向一直在本王的掌控之中,本王这王府之内有别人的眼线,他那小小的妙真寺还不是一样藏着本王的眼线?”

    杜若锦手心只觉得汗津津的,说道:“这么说来,她与清远主持,定是一伙的?”

    锦亲王敛了笑,面色沉郁,说道:“那倒未必,想知道城防图是真是假的人,也不止清远主持一人,想必那个人也着急了,否则不会让欣月行此险招。”

    杜若锦说道:“可是,可是王爷口中的那个人……”

    未等说完,锦亲王便知道杜若锦要说什么,随即说道:“你该懂得平衡之道吧?所谓实力强弱,其实与平衡有关,即便你实力再强,原本维持的平衡一旦倾斜,也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而他不过就是怕本王与清远主持串谋,而清远主持今日又与水将军之女水凝烟来往密切……”

    杜若锦明白过来,所谓那个人的顾虑,就是怕锦亲王与清远主持串谋在一起,而水凝烟又在今日频繁进出妙真寺,似是水将军授意来拉拢清远主持,如果这三方凑在了一起,对于那个人只怕就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

    而那个人现在怀疑的便是,锦亲王恰巧借残歌之事,将城防图交付给清远主持,借以权谋相私,所以说,欣月此举,有可能只是为了刺探“敌情”。

    而锦亲王与杜若锦,却辨不清欣月此主是谁。

    杜若锦只觉得坐立不安,如坐针毡一般,感叹这复杂而纠结的事情,问道:“那么你说,欣月问残歌要秘笈之事,该如何处理?”

    锦亲王冷笑道:“自然不给。如果她非要,那么便交出她手里的那一半来交换,否则就作罢。”

    杜若锦紧忙点头,她自己也觉得这样公平一些:“可是,可是清远主持这边终究是大患,你今日又在欣月面前露出要除去他的口风,那欣月得知后,岂不是会另作安排?”

    锦亲王似是带着几分得意,说道:“左右她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就由着她去折腾,只不过清远主持之事,确实该处理了,否则将来他想要谋大事,就必要锦州城老百姓陪葬的时候。他这个人,心狠……”

    杜若锦听到这里,不寒而栗,清远主持的心狠手辣,她是见识过的,那杀清方大师的凶手不是还是锁定在他身上了吗?当日水凝烟质问他之时,他并没有否认。

    “王爷,你心里可是已经有了计策?”

    锦亲王面上淡然,眼神中露出来的杀戮之气,却再度令杜若锦心惊,看来锦亲王早已盘算好一切,只待时机一到……

    杜若锦辞了锦亲王,正要出锦亲王府之时,便见残歌寻来了。

    杜若锦一路上都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对残歌说欣月之事,残歌却似早已知晓一般,先自说道:“师傅年纪比她大许多,所以便将她当做亲妹妹一般疼,后来,她因为一些事,擅自离开师门,从那以后,便再也不肯回去看师傅,而我师傅却一直心心念念着她。”

    杜若锦疑惑问道:“残歌,这么说,当日在妙真寺竹屋外,你就知道那个人便是欣月,你的师叔?”

    杜若锦冷笑说道:“我怎么会不知?我师门剑法独得灵动真传,外人不知心法不能习就。只不过那时,我师傅已死,我认不认她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在我看来,这个世上早已没了亲人,”残歌说道这里,或许是也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过激,随即又朝杜若锦说道:“而你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所以,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杜若锦听见残歌的话,心里暖了暖,又将欣月想要他手里那半秘笈的事说了,残歌摇头说道:“那本秘笈我不可能给她的,我的志向不是做江湖第一人,所以我也不稀罕她手里那一半秘笈,这本秘笈是我师傅留给我的,我要好生珍惜留着。”

    杜若锦点点头,又说道:“残歌,无论如何我都尊重你的决定,欣月的事我们先不理会她,你刚才妙真寺出来,我也不想你再掺和进去这些杂事。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高家。

    墨言堂外,绿意正焦急得等待着杜若锦,见到杜若锦回来便慌忙迎上去,说道:“刚才绿意听说,小小姐病了,似是病的很重,大夫人已经派人去宫里请老爷回来了,大小姐急的直哭……”

    杜若锦皱眉,这高家真的是流年不利,一事接着一事,哪里有几天太平日子好过?

    杜若锦疾奔到了良辰阁,只见高良辰抱着惜人不放手,而惜人面色通红小手小脚也没力气舞动,几个丫鬟婆子围着密不通风,杜若锦见状,当即将那个丫鬟婆子呵斥退开,又将高惜人又高良辰怀里抱过来,放在床榻上,快手快脚解开她身上裹着的棉被,吩咐绿意,绞一条温湿帕子来,轻轻给高惜人擦拭额头脖子,小手小脚……

    不多会,就见高惜人精神气比刚才好多了,还朝杜若锦展露出微微的笑意来,就在这时,高步青赶回来了,给高惜人把了脉,说是感了风寒,高热不退,当即开了药方,吩咐药里多加几勺蜜,否则怕高惜人不肯吃药。

    杜若锦站在原处,看见高惜人笑时嘴角展开的梨涡,忆起当日文谦清浅一笑,心里不由得唏嘘不已。大夫人在一旁皱眉训斥高良辰,高惜人到底是高家血脉,大夫人即便不喜欢她是个女孩,可是在心里总亲过那丈夫与别的女人生的高良辰。

    “整日里想着怎么将惜人要到身边来,现在又不肯好生照看她,你难道是昏了头吗?没有她,我能让你在高家呆着?我警告你,不要再让惜人出点差错,否则……”大夫人只顾自己说得痛快,不成想回头时正巧看见高步青在瞪视自己,随即讪讪一笑,闭了嘴,狠狠剜了高良辰一眼走开了。

    而高步青也没有出言安慰高良辰,似是不愿意多看她几眼,便快步离开了。

    杜若锦感到万分诧异,别管笔锋墨言纸渲砚语,还是良辰美景,他们总是高步青的骨血,自当一般对待,大夫人不待见高良辰,杜若锦还是可以能够理解的,可是连高步青也不肯对高良辰多一份温情,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屋子里的丫鬟都离开了,奶娘抱着良辰也去了内室喂奶,屋子里单剩下高良辰和杜若锦,或许是看出杜若锦的疑惑,高良辰说道:“我很小的时候,爹那时候极疼我,整日抱着我就低低念道,说他对不起我娘,说我跟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爹只以为我年纪小听不懂他的话,可是他哪里想到我那时已经知晓了人情冷暖?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话?到了后来,我渐渐长大了,爹见到我就叹气感慨,再后来,爹就不肯见我了,见到我也只是淡淡的,不肯多看几眼,仿佛我在这家不存在一般,其实我都懂,那是因为我跟娘长得太像了……”

    杜若锦没有料到高步青原来对高良辰的娘这般长情,心里也感动不已,连带得对高良辰心里的抵触也少了许多,叹道:“你虽然是高家的女儿,可是目前这种境况,也实在不适合你长久得呆下去,何苦呢?因为,你现在并不快乐……”

    高良辰听见杜若锦的话,旋即苦笑,说道:“那你说,我要如何呢?离开高家吗?你要我去哪里呢?流落街头吗?离了高家的庇护,我无处可去,甚至不认识高家秦家以外的任何人。”

    “嫁人,还是再寻个知冷知热的人才是真,即便你现在依靠着抚养惜人留在高家,惜人有一天也会离开高家的,不过就是一十五年,她就会嫁作人妇,到时候你要怎么办?你要如何在高家立足?再继续看人的脸色吗?”

    “不,我不想的,留在高家只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是你要我去哪里寻觅良人呢?我已经对男人失去了信心,秦家那个畜生生生糟蹋了我的大好年华,又有谁愿娶一房下堂妻?”高良辰听得出杜若锦的善意,所以言辞也恳切起来,肺腑之言。

    杜若锦自然知道高良辰所言不假,高良辰要再想寻一个好人家,只怕是难上加难之事,可是她仍旧安慰高良辰说道:“你不要灰心,万事都不是只有一个法则,想必原来墨言的妾室阮真之事,你也听说了,她现在在蒋家生活得很如意,而你未必没有她这样的运气。”

    高良辰上前握住杜若锦的手,说道:“弟妹,原来我只以为这高家不会有一个人真心对我好,所以我也只是想着怎么周全自己,从来不会去顾全别人,现在我既然知道弟妹是个热心肠的人,会真心来帮我,我怎么不后悔当日耍心机来成全自己的事情?不过好歹一切过去了,以后我在弟妹面前一定是真真切切的,不会再想着什么计谋心机……”

    杜若锦听了后,只是轻笑不语,心里也感到热热的,有什么要比人的真心更能打动人呢?

    杜若锦和高良辰言谈畅快,过了半响,才回得墨言堂。

    可是,她只顾得别人的事,哪里想到事情兜兜转转又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刚回到墨言堂,便听张妈来唤她去大夫人房里去。

    路上,杜若锦几番刺探张妈是何事,张妈却吱吱呜呜不肯答,杜若锦心一沉,只想着怕是又要出什么事,竟差点让路上的石块给绊倒,还是斜刺里冲过来的高砚语才将她扶住,然后恭恭敬敬得退了两步远,唤了声:“二嫂,小心。”

    杜若锦微笑,道了谢,又匆匆朝大夫人房间走去。

    大夫人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喝着茶,吩咐杜若锦坐下后,却良久没有开口说是为何事而叫杜若锦过来,杜若锦心里打起小鼓,竞相乱猜。

    良久,大夫人才沉脸说道:“沉香,你进高家也有两三家了,一直无所出,笔锋已经不在了,我膝下只有墨言一个人,就指着他能给高家添嫡出的香火,你的肚子也该争争气。”

    杜若锦这才明白过来,因为高惜人病了,如果出个万一,高家连这个孙女都保不住,还谈什么香火?所以,才要杜若锦过来,面提耳命,要杜若锦赶快为高家添子。

    若锦心里想着,脸色不禁微红起来,大夫人看在眼里竟然长叹了口气,说道:“好歹还知道脸红,我还一直以为你就是个榆木疙瘩呢。”

    杜若锦失笑,知道大夫人肯定还记着原来的杜沉香成亲两年之久还是处子之事,未等多想,便又听见大夫人语气严厉说道:“我话先说道前头,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你还没有身孕,那么我一定会给墨言另娶一门妾室。”

    杜若锦陡然心惊,当即有些负气说道:“悉听尊便。”说罢,便回了墨言堂。

    待到晚些时候,高墨言回来的时候,看杜若锦仍旧撅嘴坐着不吭声,便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颊,宠溺说道:“这又是怎么了?”

    “娘说要我三个月为期,如果不能有身孕,便给你娶一门妾室进高家,为高家传宗接代。”

    杜若锦搂住高墨言的腰,在他的身上蹭了蹭,说道,“我不管,有没有身孕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何苦要拿给你娶妾室来惩罚我呢?如果说是因为你的问题而怀不上,不惩罚你还给你再娶门妾室,岂不是还叫你享受了?”

    杜若锦娇嗔的调侃,却得不到高墨言的呼应,高墨言看起来很不高兴,沉声说道:“首先我要告诉你,我跟除了你之外的女人如何也谈不上享受两字,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你怎么知道我就要让你怀不上?”

    高墨言说着,便搂过杜若锦的腰肢将她平放在床榻上,欺身压了上去,手游移在她的腰间揉捏着,巧妙地解开了她的衣衫,将吻落在她的脖颈间辗转细密,高墨言势不可挡的男人气息袭来,杜若锦身子一颤,轻笑着用手去推他,说道:“墨,我们好好谈一谈……”

    “不,此刻言语已是赘述,我们需要的是实际行动。”

    杜若锦笑场,被高墨言咬住粉红惩戒,杜若锦惊呼出声,笑道:“墨,人家还没有准备好呢。”

    “你不需要做什么准备,换言之,你要做的便是全身心投入的享受……”

    杜若锦听见高墨言又将享受两个字还给了自己,不禁又大笑起来,听见高墨言懊恼而低哑得说道:“闭嘴,女人,信不信下一刻便是你哀求着想要更多?”

    那滑落的衣衫,绯红的肌肤,那扭动而惑人的娇躯还有唇边低吟出声的迷乱与哀求……

    次日醒来时,杜若锦觉得身子有些痛,或许是昨夜折腾得累乏了,想起来便有些面红,杜若锦枕在高墨言的胳膊上,用手轻抚高墨言的脸颊,高墨言眼睛未曾睁开,嘴里仍然“恐吓”着杜若锦,说道:“你再这样摸我的脸,我只会以为你是在引诱我。”

    杜若锦用力捏了高墨言的脸一下,紧忙将手拿开,大笑起来,高墨言反身将她压过来,说道:“好吧,那么我来告诉你,其实我对于你的引诱很享受,所以我将我的享受分给你一半。”说罢,便来吻杜若锦的脸。

    杜若锦笑着“哀求”高墨言高抬贵手放过她,两人嬉闹了好一阵,听见绿意的敲门声才作罢。

    墨言堂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原来竟是周姨娘,她轻若莲仙,款款逸尘而来,轻笑说道:“进门几日,却从来没有进过墨言堂,这么早来怕是打搅了。”

    杜若锦有些疑惑,说道:“周姨娘是有什么事吗?”

    周姨娘进忙说道:“没有,不过就是趁老太爷看书不需要伺候的时候,偷个懒说话解解闷罢了。”

    杜若锦轻轻“哦”了一声就没有说话,她与周姨娘不熟,再加上徐姨娘的前车之鉴,所以杜若锦打定主意,不会重蹈覆辙与周姨娘有任何牵连,言辞便简单而冷漠起来。

    那周姨娘明显是感觉到杜若锦的冷漠,嘴角轻轻冲动了几下,低声说道:“整个高家人,就只有你看我的眼神中没有鄙夷和不屑,所以我才想着过来找你说说话,原来,原来你同她们一样,都是那般看我的……”

    周姨娘示弱流泪,倒叫杜若锦分外的不好意思起来,紧忙安抚她说道:“不是的,我没有那层意思,你多心了。”

    周姨娘自觉失态,拿起手里捏着的帕子,轻轻拭了泪,朝杜若锦勉强笑了笑,便出了墨言堂。她这温婉而低调的性格,倒叫杜若锦有几分喜欢起来。

    绿意正拿着布子擦拭桌子,说道:“这个周姨娘不过才进门几天,听说就将老太爷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先前的徐姨娘整日里受老太爷责罚训斥的,这个周姨娘听说可是被老太爷捧在手心里呢……”

    绿意碎碎念念得说着,杜若锦心下也有些疑惑,看这个周姨娘娇弱的模样,似是不太会是耍心机的人,难道说她也是如高良辰一般,都是扮猪吃老虎的女人?

    到了前厅用饭之时,杜若锦再次见到了周姨娘,只不过令她诧异的是,这次老太爷竟然破天荒的要破家规,在自己的身边安置了一把椅子,要周姨娘坐上来一起用膳。

    众人脸色齐变,因为周姨娘目前的身份,说妾不是妾,说是丫鬟不是丫鬟,众人称呼她一声姨娘也不过是瞧在老太爷的面子上,藏着一种客气,如今老太爷竟然为了她,破除高家未生育的妾室不能同桌用膳的旧规,怎能不令人诧异?

    周姨娘紧忙推辞,摇手说道:“妾身不过是卑微之人,哪里能上桌与老爷夫人们少爷少奶奶同桌用膳?妾身站在这里,能够侍候老太爷已是欢喜……”

    大夫人眼睛里的寒意似冰,说道:“所幸你还有自知之明,在高家,除了二夫人为高家生下一男一女后,才有身份同桌用膳外,迄今还没见到哪一个妾能有这个资格,便是文谦当日未做正室之前,也没有破例上过桌。”

    老太爷听了大夫人的话,似是不满,说道:“好,好,只有正室才能上桌用膳?那么,我明儿个就让她做高家主母。”

    此话一出,众人更加震惊。起初本以为是老太爷的气话,可是在周姨娘跪倒坚决请老太爷收回成命的时候,才信了几分。

    大夫人气的手直抖,筷子也掉落在了地上,说道:“如果要跟这么一个女人同桌用膳,那好,我走。”

    高步青忙按着她,不叫她起身,转过头去对老太爷小心说道:“爹,您看这事,能不能从长计议?毕竟周姨娘进门才几天,待个三五年后,咱们再商议也不至于叫人拿了闲话去。”

    “三五年?三五年只怕我早已死了,到时候就由得你们作践她?”老太爷气怒说道。

    周姨娘颜面嘤嘤哭着,说道:“老太爷,妾身早已说过,老太爷仙去那日,妾身自当追随着去了……”

    老太爷心里似是十分欣慰,突然又长叹一声,说道:“作孽呀作孽呀,高家已经这般模样?我又怎么可能叫你去给我陪葬?如果老太爷要惩罚我,岂不是会报应到我的子孙身上?”

    大夫人紧紧盯着还是掩面哭泣的周姨娘,周姨娘手腕上带着的便是那对紫玉手镯,大夫人似是仍对那紫玉手镯耿耿于怀,看那态势真的恨不得将那对手镯给夺下来才解恨。

    老太爷对于周姨娘的喜爱,恐怕是出乎高家上下所有人的预料,更出乎大夫人和二夫人的预料,她们两个人互视一眼,都在暗恨,如果让这个狐媚子当了高家的主母,自己的颜面何存呀?

    周姨娘梨花带雨,惹得老太爷怜惜不已,愤恨得训斥了高步青、大夫人一顿,便在周姨娘的搀扶下回了房。

    高步青和大夫人却暗自松了口气,老太爷骂怪骂,但是至少没有坚持己见非要让周姨娘做正室,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是放下了。

    高步青埋怨道:“叫你找个安分的人,你却招来这么个祸水在家里,哪一天非要生出大事来不可。”

    大夫人有些委屈,正要为己分辩,便见高步青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拂袖而去。

    大夫人将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到了周姨娘身上,斥骂不已,见二夫人一直沉默不语,随即又将矛头指向了她,说道:“你默不吭声的,就以为没有你的事了?当初挑人的时候,你不也曾说过她模样好,性子沉静?现在呢?才进门几天就把老太爷给迷得……”

    二夫人当然不甘心被大夫人这般训斥,当即回道:“可是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如果不是你拍板要了她,我哪能做得了主?”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旁边人都有些尴尬,高美景拉着娘亲便离开了。

    大夫人犹未解恨,喝骂道:“非要叫那个狐媚子从高家消失了不可,否则……”

    高良辰来扶大夫人,被大夫人推开,剜了她一眼便走了。高良辰有些怔怔得站在远处,脸上有些窘迫和羞赧,杜若锦冲她温和一笑,两人相继走出了前厅。

    高良辰说道:“你说得对,我是该离开高家了,这个家再呆下去,迟早我会疯了。”

    杜若锦见她一身淡蓝色衫子,外罩白色的缎袍,婀娜娉婷,还是盈盈佳人一个,如此妙人儿,又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又过了些时日,天大冷了,各房都生了炭炉,杜若锦窝在墨言堂,与残歌绿意一起烤红薯吃,就听绿意说道:“绿意听说,昨天有人上门提亲,是锦州城禁卫统领袁家的大公子刚死了妻,现在要续弦,看上了咱们家的二小姐。”

    杜若锦问道:“那袁家是个如何光景,我也不清楚,回头让人打听下,好歹不要叫美景吃了屈。”

    绿意听完这话,却又神神秘秘的说道:“二少奶奶不管这闲事倒也罢了,你可知现在是谁着急上火呢?”

    杜若锦听听绿意这口气,有些不解,可是心里到底是明白了几分,问道:“难道你是说,有人还想抢这门婚事不成?”

    绿意撇了撇嘴,说道:“那是自然。”绿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大夫人压着消息不给二夫人和二小姐说,给了那媒人些银子,叫她以后有事单独来回大夫人。”

    杜若锦霎时明白过来,肯定是大夫人见那袁家不错,便想瞒着二夫人和高美景,让高良辰去顶包。

    杜若锦转而摇摇头,说道:“那也未必,要知道她们姐妹俩感情还是好的,大小姐不至于就会听大夫人的话,夺了二小姐的好婚事。”

    绿意不以为然,说道:“那可不一定,绿意就听说,大小姐一大早便叫裁缝去了良辰阁,要添几件新衣服,又叫丫鬟们梳妆时,多施了脂粉,这人的心思最难琢磨,也是最能看得见的。”

    杜若锦心里唏嘘不已,高良辰呀高良辰,难道你真的不顾及姐妹情谊吗?

    又过了一两日,杜若锦听说,在大夫人的安排下,高良辰在精心装扮下,以高美景的名义“无意中”见了袁家的大公子,那袁家的大公子霎时便迷上了她,几日托人送些好物件来示好,不过都在门房里被大夫人安插的人,直接送去良辰阁了。

    有一日,高美景来墨言堂与杜若锦闲话,两人凑在暖炉前,手里各自捧着热热的杏仁茶,高美景的神色依旧有些烈性而冷傲,杜若锦思虑再三,没敢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高美景轻展纤指,莹润如玉,望着杜若锦说道:“二嫂,你说人的命运到底是老天安排的?还是自己争来的?”

    杜若锦心里一紧,找寻不出合适的词来回复她,只是浅笑说道:“你的这个问题太过于尖锐,我倒是真不好回答,如果照我说,只能说是一半是争来的,一半是上天安排的。争未必争过上天,天意之下重在人为,一切都不是定数。”

    高美景听完杜若锦的话,神色不由得怅然起来,叹道:“希望大姐能够争得过天意……”

    原来,原来她早已知晓。

    或许是看出杜若锦的诧异的神色,高美景才苦笑说道:“你难道以为我当真不知道吗?只不过我不觉的嫁人便是我的出路,所以我不稀罕这么个机会。我娘是盼着我出嫁的,要不是我苦苦哀求她,她这会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

    杜若锦心里一酸,又有些感动,握住高美景的手,真切得说道:“美景,嫁人总归是要嫁人的,只不过,你放心,二嫂一定会帮你精心寻觅这么一个良人,叫你忘却一切不开心的事情,日子过得舒心如意。”

    高美景轻笑不语,杜若锦看得出她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或许在她看来,高家只是个栖息之所,没有家的概念,别处也是一样的,何况还要面对别的男人,依美景的性子没有真爱,她是不甘于臣服在别的男人之下的。

    待后来,听说那袁家大公子终是听说,他心仪的那个高家女儿原来竟是下堂妇,也曾挣扎过,袁家十二个不满意,高良辰也在那几日憔悴了许多,大夫人整日里呵斥她,二夫人话里话外的讽刺嘲弄,让大夫人更加恼火,可是却发作不出来,毕竟是她理亏在先。

    不过,最终袁家大公子还是再次派人来提亲了,这次提亲的对象便是高良辰,大夫人喜上眉梢,立即派人给良辰置衣开始准备嫁妆,高良辰自此也像极了待嫁出阁的女子,轻易不踏出良辰阁一步,连早膳去前厅吃饭也省了。

    貌似高良辰的婚事,一切都在和谐中进行了,可是哪里想到会横生枝节,又闹出一桩大事来。

    原来,这益州城秦家自从新进门的儿媳自尽后,越发的名声不好,许多人都对秦家敬而远之,本来秦冠西还能倚仗着姐夫知府大人还扬威作福,谁承想,知府大人竟然一纸休书将秦见飞给休回了家,雪上加霜,秦家彻底败落了。

    穷途末路之下,秦冠西铤而走险,竟然来了锦州城高家,扬言来找自己的娘子高良辰,大夫人知道了后,生怕在这节骨眼上酿出事端来,便拿了钱打发了出去,警告他再来便打断他的腿。

    可是那秦冠西拿了钱,一时昏了头继而又去了怡红楼,非要尝尝锦州城的女人是个什么滋味,那些钱很快就用尽了,秦冠西又来高家闹,这次真的是被大夫人派人打了出去了。

    大夫人严令府上的人不准乱说,可是终归有些知情人,事情兜兜转转便传到了袁家的耳朵里,袁家很不高兴,大夫人赔尽了不是,说尽了好话,才将此事给抹平了,心下却越发恨起那秦冠西来。

    杜若锦得知此事后,也焦虑不安,生怕那秦冠西昏了头在高良辰出嫁当日闹腾起来,那才会令高良辰颜面尽失,这门亲事只怕也告吹了。

    可是她只想着出嫁那日,还是没有预料到秦冠西丧尽天良到底是做了何事出来。

    便在这日,杜若锦刚回到高家,便被高美景扯了过去,她拉着杜若锦边跑边叫道:“出大事了,秦家那畜生跑到咱们高家来,趁人不注意,将惜人给抱走了。”

    杜若锦大骇,被高美景扯得一个踉跄也不顾,当即问道:“现在呢?惜人在哪里?”

    高美景将杜若锦拉到了良辰阁外,原来许是秦冠西被人发现了,所以还未逃出高家,现在被围在良辰阁外,但是手里还掐着高惜人的脖子,所以下人们即便围起他来,也不敢轻举妄动。

    杜若锦轻声问身边的绿意,说道:“残歌去哪里了?”

    绿意小声回道:“二少奶奶难道忘了?今儿个初三,残歌去锦亲王府教小王爷武功。”

    杜若锦跺脚急道:“绿意,你赶快去找人去王府送信,另外派人出去找二少爷回来,总之,别管是谁,只要是懂武功的,先拉过来再说。”

    杜若锦在吩咐绿意的时候,便听见大夫人和秦冠西在对骂,大夫人说:“秦家小儿,你虐待良辰,现在又敢上门偷我的孙女,是不是活够了上门找死?”

    那秦冠西满眼通红,衣衫不整,看起来似穷凶极恶之徒,狰狞笑道:“我就是想死,我也会拉上你们高家一条人命不可,除非,除非……”

    “除非给你一笔钱,然后让高良辰跟你回秦家?”杜若锦站出来说道,她就是要尽量拖延时间,这样才能等到残歌或者高墨言回来。

    那秦冠西见到是杜若锦,当即眼前亮了亮,说道:“小娘子说的没错,不过,不过……”那秦冠西上下肆无忌惮得打量着杜若锦,淫邪笑道:“不过我现在不要高良辰那个木头人跟我回秦家了,只要你陪我睡一晚,我便什么都依了你。”

    面对秦冠西的秽语,高家旁的丫鬟婆子都羞红了脸,只待看二少奶奶会是怎么样的气急败坏,可是杜若锦依旧是不动声色,甚至还笑了笑,只不过这清冷的笑倒是让秦冠西怔了一怔。

    杜若锦朗声说道:“你可知道这是在高家?即便你手里握着一个婴孩又如何?我要你自己说,这如果是在秦家,到底是秦家的名声重要,还是秦家一个命如蒲草的女孩重要?”

    秦冠西当即似是心凉了一大截,艰难回道:“自然是我秦家的名声重要……”

    杜若锦冷笑,说道:“这不就是了?你还没有认清一个事实,高家现在没有出手,不是不敢出手,也不是忌惮你手里的婴孩,是因为没有想过要动手打死你,你就听我的,放下孩子,大大方方走出去,你想要银子也可以,我让下人去我房里去拿,你如果不放心,只管跟着去就好。”

    那秦冠西似是心动了,脸上浮起了欣喜之色,刚要将手里的孩子放在地上,突然又抱紧大喊道:“你这小娘子端的是精明,你是想骗我将孩子放下,然后乱杖将我打死吗?我可没有那么笨,就上了你的当。”

    秦冠西说着话,手又往高惜人的脖子上掐去,众人眼见高惜人一口气提不起来直翻白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生怕激怒了秦冠西,秦冠西再将高惜人给掐死了。

    二夫人推了一把始终藏在远处的高良辰,说道:“造孽呀,可怜惜人这么小就要被人给掐死了,大小姐你快些跟他回秦家吧,左右你也是嫁的他,你就该跟着他回去,是好是歹不就是女人的命嘛,怪只怪你的命不好。”

    高良辰被二夫人生生推了出来,面色涨红,站在秦冠西的面前,手脚发抖,目光紧紧盯着秦冠西,看着高家人都袖手旁观的模样,当即发了狠,又痴痴笑着,说道:“好,好,我好不容易出了秦家,你们现在又要将我逼上绝路,行,你们既然要我跟他走,我就不如今儿个死在你们的面前……”说着高良辰就要往旁边的门柱上撞去,哪成想才迈出几步,身子就被人给牢牢抱住,原来竟是高美景。

    高美景抱着高良辰死死地不肯撒手,喊道:“大姐,你不要这么去死,什么命不命的,我是女人,我就不信命,如果非要扯上命运这一说,死也要让秦家这个畜生一起死,到了阎王那里告他,叫他死了后受十八层地狱,下油锅上刀山受尽酷刑,日夜哀嚎……”

    高美景的话甚为凄惨和恐怖,众人听了无不觉得瘆人,更何况是那秦冠西,他指着高美景,顿了顿,吼道:“高家的女人竟然心狠成这个模样,我秦冠西倒也见识了,幸亏我当日娶的不是你,否则岂不是早就被你给咒死了?”

    高美景让人将高良辰扶着,自己走到秦冠西近了些,喝道:“此话差矣,我不会咒你,我只会趁着你半夜睡着的时候,一刀砍死你……”

    杜若锦见高美景似是也明白自己的心思,与秦冠西对恃着拖延时间,不禁松了口气,回头望向院门处,见依旧不见绿意的身影,正急得没法,便觉眼前有一道人影闪过,飞至秦冠西的身前,出手迅捷,便点了秦冠西的穴位,那人从秦冠西的手里抱过女孩儿,杜若锦看那个人赫然便是欣月。

    高良辰软了手脚,众人也齐齐松了口气,已有胆大的下人踹了秦冠西几脚,七手八脚便将秦冠西给绑了起来。

    高美景上前掌掴了秦冠西几个耳光,朝大夫人说道:“大娘,难道就这个样将这个畜生放走?你就不怕他在大姐出嫁那日再来闹?”

    大夫人也迟疑了下,她怎么能不怕呢?她现在担心的就是高良辰不能顺顺利利得给嫁出去,了了她的心事,毕竟高良辰在高家一日,她的脸面也难堪一日,高良辰到底不比高美景,她是个下堂妇,这几乎是众人皆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