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良辰讵可待 > 第二十九章 醉酒
    第二十九章 醉酒

    凌亦风初时还面色铁青,可渐渐地,神情却柔和下来。看着那张不服气的脸,还有那双漂亮的眼中散发出的忿然光芒,他突然低眉举步向前,在从良辰身前越过的之后,轻声开口,语调还是凉凉的,却明显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笨么?”说完,回头瞥了一眼正打算跟上的女人,面无表情地吩咐:“不用进去了,在外面等我。”

    看着开了又关的门,和那道消失在门后的背影,良辰背抵着墙,轻轻舒了口气。

    已经能猜到凌亦风再进屋的目的,虽然不清楚他将如何向众人解释,但是此刻,却能够全然安心。

    什么公事,什么老板,再不用去管那些无谓的应酬,只要将事情交给他,自己所需要做的只是一身轻松地安静等待,最终一切都能顺利地解决。

    要的,就只是这种感觉吧。

    一时半刻,凌亦风再度出来,手臂上随意搭着外套。

    “走。”他微微低头看她,言简意赅。

    一阵酒气冲过来,良辰脚步跟上,侧头只见他的眼睛在酒店灯光映照下更显明亮,似乎泛着水气,心里立刻猜到他们今天能被准允先行退席必然是以被灌酒换回来的,口上还是不禁多问了句:“没醉吧?”

    凌亦风听了侧过脸看她,半真半假地说:“有一点。”

    良辰低头,暗自观察他的脚步。还好,挺稳的。回了一个不相信的眼神,也就不再理他。

    出了酒店,立刻有等候在一旁的计程车开过来。

    凌亦风拉开车门,让良辰坐进去。

    坐在车里的良辰还没来得及报出目的地,另一侧的门已被倏地打开,高大的身躯钻了进来,挨着她坐下。

    “你干嘛?”她瞪大眼睛。

    凌亦风闲适地向后一靠,微微合上双眼,道:“我没开车来,一起走。”

    一起?他们两人的家,根本就在两个方向。

    “那……”良辰侧头,就着车外的光线隐约瞥到他的脸,显露着酒后的疲倦,心里一软,还是先送他吧。

    刚想告诉司机,只听凌亦风已低低地说:“麻烦去z大,谢谢。”听那声音,似乎都快睡过去。

    她一愣,声音提高:“去那里干嘛?”

    凌亦风皱了皱眉,这女人怎么这么吵?懒洋洋地微微睁眼,看着她,似笑非笑:“我久居国外,太长时间没回母校逛逛,恰好今晚遇上校友,突然很有兴致,只好麻烦她陪我一起重温校园回忆。我就是这么和那帮人说的,否则哪有这么轻易就脱身?”末了,看着良辰,他挑起一边眉毛,问:“我是不是比你聪明一些?”

    这有什么好证明的?良辰哭笑不得,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已经喝醉。

    窗外霓虹闪烁,落在脸上一片光影交错,身侧的气息靠得极近,酒精气味静静环绕蔓延。良辰侧过头去,只见凌亦风已经重新闭上眼睛,额前发丝微微垂下,柔和了眉眼间隐约的锋芒,此时就着暗光看起来,无论脸孔或神色,都出奇地安静温柔。

    只是,他的呼吸有些沉,在狭小的空间内益发明显,胸膛起伏得也较平时厉害。看来,果然是喝多了。

    或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吧,所以今晚对于上次在公寓门口“摊牌”一事只字未提。

    不过就是三四天前发生的事情,那晚他的讥诮和嘲讽还历历在目,他沉着声音说:“苏良辰,原来你对我的信任就只有那么一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其实良辰不是没有疑惑过,自从重逢以来,他屡屡举动怪异,言语上更是似乎对她恨之入骨,仿佛她才是那个真正背叛爱情的人。

    再加上那晚他震惊失望的神情,怎么会没有怀疑呢?良辰也曾想,也许当年的事还有隐情,可是,怎样的猜想都抵不过亲眼所见。况且,这又不是拍电影演电视,他们只是平凡人,而同样平凡的爱情,也会这样轻易地时刻与阴谋算计同行?

    车子在z大西门外停下,良辰推了推他:“到了。”

    凌亦风眉头微动,睁开眼,良辰已打开车门,说:“下去走走,散散酒气。”

    清冷的夜晚,月色极好。两人并肩而行,投在地上的,是一长一短两个影子。

    良辰想,爱一个人,是无法用理智强行控制的,但是,是否能够接受往日瑕疵重拾旧欢,那便因人而异了。

    良辰自认做不到,就像没办法让自己不再爱他一样,倘若真相便是当年自己所见,那么,恐怕这一生,就算再寻不着第二个让她这样爱上的人,她与凌亦风之间,也终究无法回到从前。

    良辰也自认为做不到情义两绝,如果能够和凌亦风平静地相处,那么,情人之外,仍是有朋友可做的。

    就像此刻,陪着他,回到z大校园里散步。

    远处传来悠长响亮的铃声,隔着一片浓黑的小树林,西边最大的教学楼隐约可见。那里灯光星星点点,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便有喧闹声通过清冷的空气低低地传递过来。良辰看了看手机,看来正好赶上晚上上课的学生放学的时间。她和凌亦风正走在小道上,不一刻,已有同学三五成群地骑着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隐约还能听见哆嗦的抱怨声。

    良辰不禁微笑,从前她们也是这样过来的。在最寒冷的冬天夜晚,骑着车上课、放学,速度稍快便有冷风扑打在脸上,好像快把脸颊撒裂,呼呼的风声从耳边穿过,等回到寝室,五官早已冻得僵硬,说话都变得不利索。

    和凌亦风在一起之后,他时常骑车载她,她正好省了力气,躲在他的身后,手里抓着他被风鼓荡起的衣摆,温暖自是无处言说。

    凌亦风好像能够猜出她在想什么,两人沿着路边走着,他望着前方不远处延伸下来的一道长而陡的坡,笑道:“幸好你那个时候瘦,否则我都不知道要有多辛苦。”

    良辰瞟他一眼,遥远的记忆涌上来,也笑:“大三那年寒假回来,我长到100斤,你不也照样载我载得好好的?”

    凌亦风回过头,这才知道自己受了多年的骗:“你明明一直号称自己只有四十八公斤。”

    良辰挑眉,有些得意:“以前人家总说,‘美女不破百’。况且,这也算是心理暗示,至少这样一来从没听你抱怨过我太沉,不是么。”

    那双眼睛亮闪闪的,笑意盈盈,凌亦风失笑地盯着她。其实,无论再怎样,那时都甘之如饴,自己又怎么可能去抱怨。

    无数次,经过那个坡,都有一生载着她走下去的愿望。

    他伸手朝右前方指了指:“我们过去坐。”

    这种季节,篮球场上的热闹程度自然无法和夏天的夜晚相比,但是当他们走过去的时候,还是看见三四个男生分别各占着一个场子,篮球此起彼伏的落地声在清冷的夜里格外清晰。

    凌亦风同良辰一道,在场边的光滑石台上并肩坐下,面前这块场地里,只有一个穿白色t恤的男生在练球。

    良辰看了看,不远处还堆着他的衣物和书包,不由得想起过去凌亦风也总是这样,一下场打球,也不管什么天气温度多低,总是很快就把外套脱掉,剩下里面的短袖t恤。他在场上挥汗如雨,她在冷冽的空气里即使裹着厚厚的大衣还犹自打颤。

    那个男生的球技不错,跑两步上篮,步态利落姿势优美,一会儿又站在三分线上投篮,力道和角度都很精准,看了十来个球,命中率还挺高。

    良辰之所以会懂得看这些,一半是因为中学时电视台正热播灌篮高手,她和同学追着看了好一阵,而另外一半原因则在凌亦风身上,大学时经常看他打球,时间久了,对于那些专业术语和篮球技巧自然也就熟悉了。

    想起以前,良辰不由得一笑,指着那个正流畅运球的男生对凌亦风说:“他打球倒和你当年很像。”

    凌亦风看了看,琢磨道:“我原来有他这么冲动?”见良辰不解,又用目光点了点隔壁场地的另一个大男生,道:“没发现?对方进一球,他就必然以更加华丽的姿势扳回一球,花样百出,好看是好看,但明显带着挑衅的意味。”

    他不说良辰还真没看出来。他们的声音轻且低,被谈论的对象自然听不见,良辰仔细观察,果然如他所说。

    只见凌亦风摸着下巴,又说:“我当年好像没有这样吧。”

    当然没有。良辰想,那时候他一向都以球风稳健闻名。

    其实球风酒风牌风大抵都一样,全部都是可以从侧面反映一个人性格本质的隐形镜子。凌亦风的打法,沉稳得有别于一般热血冲动的年轻大学生,只要他在场上,那便是全队的灵魂人物,他是一个发光的核心,稳定坚固。当时代表学院打校内比赛,良辰几乎每场都在旁边观看,也几乎次次都被那双异常冷静的眼睛吸引。

    那双眼睛里,除了洞悉一切的了然,剩下的就是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些,良辰从来没和凌亦风说过,现在当然更不会说。可是凌亦风却好像突然来了兴致,站起身朝场中男生招手,“同学,可不可以让我玩一会儿?”

    良辰一呆,也跟着起身,奇道:“你来真的?”说着指指他脚上的皮鞋,“小心受伤。”

    “这有什么关系。”凌亦风稍微活动了一下,脱下外套卷起衬衫袖口,下场。

    好像回到z大,那些年少时的飞扬洒脱,也全都跟着回来了。

    估计那个男生也想休息一下,将篮球传过来,一扬手指着不远处的超市,“我去买喝的,你们先玩着。”说完一路小跑,脚步轻快,精力充沛。

    修长的身影单立在空旷的球场上,一阵风吹过,掀动衣角轻轻飞舞。

    仍旧是当年那个标准的姿势,手腕的弧线优美流畅,深褐色的球在黑夜中划出一道圆润的抛物线……

    篮球在篮框上转了两圈,最终弹出来,凌亦风跑过去接住,拍了拍,笑:“太久没练,果然没手感。”

    说完,转过身,第二球出手。

    这一次是跳投,夜风中双脚轻轻离地,下一秒,“刷”,球应声入网,而且还是空心。

    “恭喜,宝刀未老。”良辰笑道。

    凌亦风又试了几球,兴致更高,转身招手,叫良辰:“你也来。”

    良辰抿着嘴笑,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球在地上拍了拍,往罚球线上一站。

    这是她的习惯。过去和凌亦风玩投篮,也总是喜欢站在这个方位。

    凌亦风总说她不思进取,像这样固定在一个点上正对着篮框,其实只要练得久了熟悉了力道,十有**是会进球的。

    “……连提高的余地都没有。”那时候,他轻敲她的头。

    她才不想提高。提那么高干嘛?本来就玩得少,属于业余中的业余。

    可是,至少还有一项资本是可以让她得意的,那便是,真如凌亦风所说,在罚球线正中的位置她将手感练得极好,有一阵几乎每投必中。

    可是现在,捧着硬硬的篮球,掌心触到略微粗糙的表面,她掂了掂将球转了两圈,一时连该用多大力度都摸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