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无处安放的婚姻 > 第二十六章 离婚
    第二十六章 离婚

    宋白接了电话,并且有时间。但是谈笑反悔了。支支吾吾之间,宋白说某剧院今晚有话剧,他有关系可以免费看。只是已经开演了,不知道谈笑介意不介意。

    谈笑本来可以说算了,但是她今晚有点儿怕鬼,非常向往人多的地方。宋白的建议真是来得及时,她立刻就答应了。进了剧场,谈笑才意识到,好像情侣才一起看电影、看话剧的。但是已经进来了,只能引用祖训——身正不怕影子斜!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心里有鬼,谈笑总觉得身边有人盯着她,就连眼睛似乎也捕捉到一丝异常的闪光。问宋白,他却说不知道,没看见。

    舞台上乱七八糟地吼着什么,谈笑一点儿没听进耳朵。等散场的时候,她终于做出一个决定:先回自己那儿把小疯子带出来,然后折回陆枫家里,这两天就住婆婆家吧!什么时候不害怕了,什么时候再回去!反正五一后新房子就能入住了,老房子房租半年一交,六月份到期。看来注定要和婆婆共处了。

    宋白察觉出谈笑的异常,听她说了一遍,忍不住哈哈大笑,开玩笑地说:“那我送你回家算了,省得你没捞出你的狗宝贝,把自己也折进去!”

    谈笑知道他是调侃自己,但心里还真是这样想的,支支吾吾竟然说不上话来。

    宋白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不会吧?你还来真的啊!你……你……你……”连说三个“你”字。宋白彻底崩溃了,没想到连谈笑也开始怕鬼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吗?

    “哈哈哈……”宋白终于抛弃矜持,放肆地大笑起来。

    谈笑在他心里已经彻底没了形象。什么冷美人,什么冰山,什么女强人。她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自己竟然被她骗了那么多年!以前宋白还有点儿敬畏谈笑,今天晚上彻底抛却脑后啦。就好像一直以为对方是位尊敬的长者、婆婆、老师,结果突然转过身一看竟然是个小娃娃,龇着乳牙抹着鼻涕还找你要糖吃,那种感觉大概只有笑到崩溃才能发泄完毕!

    谈笑长叹一声,终于明白今晚最不该找的人就是宋白!她双手捂脸,主啊,来往的行人啊。waiter,waitress,老板啊,我真地不认识这个人!

    最后在宋白的陪同下,谈笑带出小疯子。与宋白分手后,自己开车回了陆家。陆妈妈和陆爸爸已经睡下。阿姨听见动静,出来一看是谈笑,略微有些惊讶。但也没太多吃惊,问谈笑吃过饭了便要睡去。陆妈妈也走了出来,看看表,十点半,想起谈笑走的时候没吃饭。就要张罗着给她热热面条。谈笑拦下陆妈妈,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又指指小疯子,说连它都吃了。陆妈妈念叨:“封封(陆妈妈嫌疯子不好听。给狗另取的名字)当然吃了,只要你给它准备好放在边上,它比人都吃得准时。”

    谈笑真的费了一番口舌,这才说服陆妈妈不去厨房。她洗洗涮涮,躺在床上,听着客厅里的大钟发出整点的滴答声,慢慢闭上眼睛。

    陆家的空气里流动着大葱、肉馅儿、白菜和面条地味道,没有香水。没有墨香,也没有打印机、传真机发出的臭味儿。沉入梦乡之前,谈笑似乎又回到相亲的那天下午,她推开门走进咖啡厅,陆枫披着一身光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是这一回,陆枫周身的光圈里飞舞着各式各样的东西:白菜、包子、葱头、大蒜、辣椒、排骨,好香啊!仔细一看。陆枫的帽子上还扣着一个白糊糊的东西——原来是陆爸爸吃饭专用的大碗!

    谈笑嘴角一咧。咯地笑了一声,翻了个身彻底睡着了。

    生活就像呼吸。“平”且“繁”。

    谈笑觉得很满足。虽然陆妈妈还会不断地催她生宝宝,虽然她不喜欢晚上像填鸭似地被人催着吃饭,更不喜欢稍微少吃点儿,便被说得好像要影响人类的延续,但是,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她喜欢晚归后陆妈妈披衣起床为她煮的葱花面,喜欢陆爸爸虎着脸说那些刁钻的客户都是“人渣”,喜欢陆家阿姨为她准备好的午餐,甚至包括陆妈妈或者陆爸爸假公济私,派警卫员给她送到办公室地夜宵,连一同加班的同事羡慕的眼光也让谈笑喜欢得不得了。

    当然,除了宋白。

    他们之间有时很远,比一般同事还要远;有时又很近,好像可以钻进对方的心里,留下些什么。

    谈笑不想让这些困惑干扰自己地感觉,就像当年劝母亲离婚一样,如今的她依然可以干脆利落地不让旁枝末节影响自己的决定——

    退掉到期的租屋;

    推掉不必要的应酬;

    早早回家,按时作息。

    以至于有一天陆妈妈带着几分小心问她:“笑笑,你每天这么早回来不耽误工作吗?可不要误事儿呀,年轻人还是以工作为主!”

    谈笑只能说:“没有啊,我都是带回来做的。反正在哪儿做都一样的,您不也看见了嘛!”

    就在五一一天天走近,谈笑为陆枫准备了一大堆东西的时候,有一天,陆枫收到一套厚厚地邮件,打开一看,没有信,只有一摞照片。不好的预感立刻涌上心头,他犹豫了一下,慢慢翻开那些照片。

    一张张都是谈笑,笑得很开心,从来没见过的开心。还有鬼脸,似撒娇、嗔怒。这都是陆枫熟悉的表情。只是,他不在画面里。

    画里有人,不是他。

    那个男人,他认识——宋白。

    那种神情,他懂得——喜欢,或者迷恋。

    最后一张,是谈笑和宋白的背影。并肩进门的背影。那扇门——就是谈笑的租屋。

    陆枫看见自己手上有条青色的蚯蚓在蠕动,然后跳动,然后……钻心地痛感传来。他翻过手,掌心生生地被修剪整齐地指甲掐出一道血沟!

    谈笑对此毫不知情。四月底的北京处处生机,但是生活在楼群中地人似乎没有受到大自然的感染。那些人造的环境里,依然延续着冬日的压抑和沉闷。

    那娇倩坐在谈笑的对面,说:“苏阿月失踪了。”

    “怎么回事?”谈笑脸色一沉,心里好像有根线一下子被人牵了出来。林林总总的,还挂着一大堆血淋淋地臭肉。在这之前,她甚至连这些东西的味道都忘了去闻。

    “不知道,周嘉说的。”那娇倩喝了口酒,白色的羊绒打底衫,灰色的珍珠扣小开衫,精致也板正,就像那张涂满浓妆的脸。厚厚地裹住了一切。

    坏男人可以毁了一个好女人。谈笑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眨眨眼,收回了神思。

    那娇倩说:“昨天晚上周嘉喝多了,回来歇着的时候说的。他说,苏阿月从这边融走地那部分钱被截住了。公司账户冻结,表面上说是上面为了更好地帮助企业做好资产清算工作。实际上却是清查各笔资金的走向和来源。他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苏阿月那儿有不少和他相关的事情,虽然没有落在纸面上,但若是有人查。也跑不了。”

    谈笑说:“你是让我为周嘉保守秘密,不提那个中间公司吗?”

    那娇倩苦笑了一下,“不需要了,那家公司已经被控制了,连老板都被约去谈话,不然周嘉也不会急得每天晚上都不回家。”

    谈笑低头喝了口水。陆爸爸讨厌咖啡的味道,说是坏了家里地茶香,所以她在外面也从不喝咖啡。

    那娇倩看着谈笑。研究似的,半天才说:“还记得我们在新天地见面吗?你和你老公,我和周嘉那次。你们走后,周嘉问我:‘你不会真的伤害自己的父亲吧?’你觉得我该怎么回答?”

    谈笑抬了抬眼皮,又垂下,没有理会她,手指蘸了桌上地水渍,一圈圈地画着圆。

    那娇倩自顾自地说:“我告诉他不会。他自信地认为你不会。可是我心里想。不对,你会!你会认为把他送进监狱才是真正地对得起他!”

    谈笑画圈的手停了一下。依然稳稳地滑动着。

    那娇倩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摞东西:“希望……我说的是对的。”一边说,一边把东西推到谈笑面前——

    一组照片。

    谈笑看到的和陆枫看到的一样,只是顺序没有那么刻意,但拍照人的心思却不难猜出来。看了一会儿,她突然笑了,抽出其中一张说:“若我是那个人,这张照片一定要压底!”手上赫然是陆枫看的最后一张。

    那娇倩看了一眼说:“你不想知道是谁拍地吗?”

    谈笑轻弹桌面说:“难道不是周嘉?”

    “他为什么要拍?”

    “见不得别人好,或者,我自恋一点儿说,他还暗恋我,想拆散我和陆枫?”谈笑双手抱胸,笑着说,“还有别的理由吗?”

    那娇倩也笑了,“他虽然自私,还不至于卑劣,这不是他干的。”

    “那么有把握?你知道是谁吗?”谈笑换了个方向,手臂依然环抱胸前。

    那娇倩一字一句斟酌着说:“我之所以能拿到照片,是因为有人给我送来的。虽然用的是ems,而且没有写明递送人的地址,但是哪个邮局还是可以查清楚的。”她递上一张写好的纸条,“这个地方你有认识地人吗?”

    谈笑看了一眼,笑出声来,“我只认识你也认识地那个人。”

    那娇倩叹了口气,“明明长得不怎么样,脾气也不讨喜,究竟得了什么便宜,接连让两个这么好的男人为你神魂颠倒!”

    谈笑反倒敛了笑容,沉思了一下才说:“未必吧……他?他拉不下这个脸。”

    那娇倩说:“你说我昏了头?”

    谈笑看看她,又看看照片说:“做事总要有动机。在这件事没搞清楚之前,我不想怀疑任何人。你也是。宋白始终是我们地同学,而且你我都知道,从上学之日起,他视名誉如生命。除非这事儿做得确凿,否则,我不想乱怀疑任何人,乱猜测任何原因。”

    那娇倩苦笑道:“想不到我还是不如你。算啦。老样子,事情就摆在你面前了。等你查清楚了,告诉我一声,是不是他。我很好奇。尤其是,为什么递给我,而不是你?”

    谈笑愣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这点很奇怪。

    回到家里,九十点钟。陆妈妈照例问谈笑吃过饭没,突然加问了一句:“笑笑,你和陆枫最近没事儿吧?”

    谈笑眨眨眼,“没事儿啊!怎么了?”

    陆妈妈想了想,说:“没什么。我就是问问。这几天陆枫总是打电话问你回来没,你们没事儿吧?”她最后又问了一遍,还是不放心。

    电话那头是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虽然隔着距离。光听声音就知道他是喜是怒。陆枫心里有事,瞒不过陆妈妈。但是,陆妈妈又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事生气,只能问问谈笑知不知道。

    谈笑还是一脸的不解,茫然地摇摇头。陆妈妈看问不出来什么,也就罢了。

    谈笑走到楼梯口,突然回头问:“妈,陆枫还说什么?”

    陆妈妈说:“就是问你回来没?什么时候回来?干什么去了?对了。他不是有你手机号吗?”

    谈笑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又没信号了。这两天手机好像有问题,信号总是时断时续的。”

    陆妈妈哦了一声,没有多问,坐在陆爸爸身边看电视去了。

    谈笑洗漱收拾完毕,在脸上抹了一层厚厚地贝佳斯绿泥,坐在梳妆镜前面发呆。梳妆台上高高低低、透明不透明的瓶子、罐子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谈笑面前。口子已经打开。

    开始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谈笑以为有人要警告自己。现在看来,人家早就通知了陆枫。这不是警告。是有心生事儿!

    只是目的呢?动机呢?

    谈笑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个个人在眼前如走马灯般地闪过,最后定格在那次在饭店与宋白偶遇周嘉的时候。难道真是周嘉?可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尽管谈笑并不像那娇倩那样相信周嘉的人品,但是她也清楚周嘉无利不往地性格。从目前的情势看,似乎威胁她要比揭发她更有好处。为什么舍本逐末呢?

    又或者不是周嘉,那又是谁?

    思来想去,谈笑渐渐想出个门道:就算不是周嘉做的,**不离十也脱不开周嘉的活动范围。而且,对方似乎有意指向宋白。若是谈笑真的和陆枫揭开窗户纸,陆枫必定追问照片的来源。这时候指向宋白,谈笑必然百口莫辩——就算妹无心,郎也是有情有动作的!那时候,陆枫百分之百不会再相信她!

    拆散我们对谁有好处?

    谈笑闭上眼,小心地放松眉头,不让面膜下的皮肤起皱,大脑皮层地皱皮却一层又一层地加深加多了……

    陆枫收到信件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就接到谈笑的短信,说是搬回家了,租屋退掉了。他们之间说事多过谈情,如果不是谁的荷尔蒙分泌过分,通话多半都是唠叨着实在发生的事情,短信也是如此。

    陆枫回问为什么?谈笑说自己一个人害怕。

    陆枫问怕什么?谈笑说怕鬼,怕自己待着。两分钟后又发过来一条短信:“你在不怕。”

    彼时,谈笑尚不知陆枫手里有照片,心情舒畅,话里也透着轻松。

    陆枫原想:心里没鬼你怕什么?看到后面那一条,忍不住乐了起来。重重疑云中隐约有抹亮色,也许是冤枉了?可是,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冤枉谈笑?谁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拆散他们夫妻?

    是好心提醒,还是别有所图?

    陆枫心里拿不定主意,只好一天一个电话地追到家里,想从老妈嘴里套出些什么。反倒听见谈笑变乖地事情。现下这个时候,任何变化都足以让人崩溃。陆枫心里一天比一天沉重,难道谈笑耐不住寂寞,和那个宋白真的有了什么?然后心里愧疚,想用这种方式躲开宋白?

    这么说,他们之间果然不清白?

    如果是这样……

    陆枫夜里辗转反侧,早上出操时一仰头,啥时天空变得绿油油的?

    大家都察觉陆枫心里有事儿。但他不说,别人也插不上嘴。看电话、短信也挺勤快的,不像是后院起火。赵伯州八卦地偷听过一回,正好赶上陆枫问家里人谈笑地情况。他笑笑长、笑笑短,几时回家,有没有吃饭,一通问下来,分明是个老婆奴。赵伯州撇撇嘴回去跟别人说。陆枫这家伙想老婆憋着了,大家不要理他。

    陆枫哪知道赵伯州地推断,也没心思理会这个“广播站长”的最新业务,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双杠上面想心事。

    正想着,二营的营长风风火火地跑过去。看见陆枫又折了回来,“陆枫,你咋还在这儿发呆?四营的韩赞出事儿了!”

    啊?陆枫一个挺身,从杠上翻下来。跟着就跑进四营的宿舍。路不远,二营营长只来得及说一句话:“他老婆出事儿了,要跟他离婚!”

    啊!陆枫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摔倒。

    韩赞是四营的营副,平时都是一块儿玩闹的。他媳妇来得很少,陆枫印象不深,只记得来地时候话不多,看起来挺文静地。

    二营营长扶住他说:“四营长他们正安慰他呢,大伙儿都在。你也过去看看吧。”

    陆枫糊里糊涂地点点头,脑子里嗡嗡乱响,不受控制地冲了进去,好像出事的不是韩赞而是他。

    谈笑要跟他离婚吗?前几天一直回避的念头终于具体而明晰地摆在面前。如果谈笑和宋白有什么,那他不是也要离婚吗?陆枫看着眼前攒动的人头,四五个人围在一起,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脸。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谈笑要和他离婚!

    “有孩子怎么啦?”一个粗嗓门儿吵起来。“离!有孩子也离!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戴这帽子!”

    离吗?陆枫嘴巴微微张开,想争辩却说不出口。

    趴在桌子上哭的韩赞平时就有点儿娘娘腔。听粗嗓门儿这么一说,哇的一声开始号哭。

    “韩赞我跟你说,有困难部队里可以帮你解决。”赵伯州毕竟是搞政工地,这个时候说话还是很有条理,“孩子大家给你带,咱们也可以带娃娃兵嘛!”

    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儿不合适,更不合适地是还有人笑了出来。韩赞本来清醒了点儿,不想哭了,听赵伯州这么一说,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二营长是个急性子,看韩赞不想离,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大声说:“不就是个女人吗,有啥大不了地?回头找你嫂子给你介绍百八十个,随你挑!”

    粗嗓门儿又想起一件事,“韩赞,你是不是觉得这事儿窝囊?你现在就把那小白脸的地址告诉我,我揍死他!”

    “对,破坏军婚,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赵伯州也想起来了。

    陆枫立刻想起自己一直迷迷糊糊没注意邮件地发送地址,这是一条线索啊!

    “算了,算了。”四营长老成持重,他是离过婚的人,也因此基本上没了往上走的机会。转业报告听说已经批了下来,那时韩赞还是人们猜测的候选人之一,现在基本没戏了。

    四营长说:“别哭了,这样吧,你回家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好好谈谈!别在这儿哭了,大男人地,多没出息!”说着递过去一条大毛巾。

    韩赞接过毛巾擤了把鼻涕,闷闷地说:“我想现在就走!”

    四营长倒是够意思,“行,我现在就派人给你买车票去,你赶紧收拾一下东西。”

    说动就动,大家四散开来。

    陆枫跟着人群退出来,不知怎么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了。他坐在外间的办公桌边上。几张信纸一支笔,鬼使神差,陆枫拿起了笔——

    谈笑:你好!

    从来没给你写过信,拿起笔来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我们结婚很久了,可是我觉得对你的了解太少太少。

    陆枫停下笔,下意识地咬着笔杆想了一会儿,继续写——

    虽然如此,我仍然相信你是一个好女孩儿——心地善良。正直理性。第一次见面,你虽然提了一个很可笑的建议,但我却觉得你是很真诚的。现在想起来,是你对一个完整家庭的渴望打动了我。

    我承认,在整个社会地家庭意识逐渐淡薄地影响下,即便是在传统家庭中长大的我,也不觉得一个完整的家对人生有任何特殊的意义和必要性。但是那天,你用那么极端的方式表达出对家的渴望。唤醒了我对家的意识。虽然那个时候我并不清楚家地含义,但是你地渴望让我隐约觉得有个家很重要。

    然而,我们并没有一般意义上地建立家庭的基础,甚至连程序都没有。我们走地路完全是任性的、草率的、粗鲁的!从这一点来说,那时地我们虽然内心有着对家的向往。却有意无意地用相反的举动否定着它。但是,有一样东西很珍贵,并在我们相处的过程中牢牢地把我们结合在一起——那就是信任。虽然,我们之间的信任是建立在与感情无关地诺言之上的。但幸运的是即便如此我们也遵守了自己的诺言——至少在这个过程中诚实无欺。

    相处以来,我看到你做地种种努力:接受我的家庭,向你的家庭介绍我,甚至把一些不愿提起的事情坦诚相告。虽然你不愿承认,但你对家的用心经营令我感动。也许你并没有接纳我,只是需要一个完整的家。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在你经营的家里。感受着你的努力,也被你经营着。这一切令我很感动,也值得珍惜。其实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把我从对家地玩世不恭的态度中拉回来,纠正了我人生的方向。如果说你对家的否定是出于不得已,那我就是纯粹的不假思索地随大流、赶时髦,用所谓的事业努力装饰自己在情感上的幼稚。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我一直认为我们组建起来地家庭就算不够温暖也是稳固地,而稳固是一个家存在并发展的基础。有了这个基础。总有一天我们地家会变得温暖。第一次去你的租屋。给我的感觉就是温暖。虽然你是个热爱工作、以办公室为家的人,但是那并没有阻碍你把自己的小屋打扮得温馨美丽。那些可爱的碎布经过你的巧手。把小小的房间装饰得充满情趣。那时,仿佛有两个谈笑站在我的面前:一个是精明干练冷酷无情的女强人(多少还有点儿流氓,请你不要怪我,这是我听到你的建议的第一印象);另一个是热爱生活心灵手巧的清灵女子。当我了解了你的过去,除却你的坚强,我更为你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仍能保持一份“生活之心”而感叹!

    现在,你做的那些可爱的布艺不仅点缀了你的生活,也点缀了我的生活。就在我手边的笔记本的外面还包着你做的布皮。所有见过的人都很喜欢你选的迷彩色,不过你粘上去的蓝色蝴蝶结被我贴在床头了,因为开会的时候让大家看见了不好。我常常想,将来我和咱们的孩子都穿着你做的衣服——如果是女孩儿,可以戴着粉色的蝴蝶结,坐在新家的那个有黄花的大沙发里看书,阳光从落地窗外射进来,一定是非常非常温馨的。我甚至能想象得出,你端着银耳汤和薏米粥凶巴巴地说——就像你对我做过的那样——“捏着鼻子也要喝下去,这个对身体有好处!”呵呵,真向往啊!

    可是,我忽略了一个事实。也许,不是忽略而是故意不去想它——感情基础。我们那么努力地去组建一个家庭,而这个家却不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之上的。就像建房子,不管房梁骨架搭得多么完美,没有砖瓦去一点点填平它、充实它,就不能算房子。我们结了婚。遵守着诺言,买了房子,并努力生活着,可我们始终不是一家人——因为我们没有感情基础。我想从第一天起你就清晰地告诉我,你需要一个家——一个男人做摆设的家。这个男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别人。

    我不知道你是否爱我,但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在我们相识相处的日子。你是我心里认定的妻子。就像我以前说的,我愿意为你挡住所有的风雨,愿意帮你解决所有地困难,只要有我在,我希望你永远是快乐和幸福的。但是,我忘了,你是一个那么要强的女子,是否……你愿意让我为你做这些事情吗?

    我几乎忘了。这个社会已经不再是我父亲的那个年代。无论是收入还是地位,你都远远地超过我。虽然你小心地不让我感觉到差距,但我不是傻子,我知道那是事实。你是外资律师事务所的高级法律顾问,现在正努力做他们的合伙人。甚至你还说要做全球合伙人!看着你半夜和那些老外用我不熟练的语言流利地开着电话会议,说理、争论甚至争吵,我已经知道差距是无可避免的。但是,我宁愿沉浸在你精心营造地平等中。不提不想不深究!那时,我以为这是保证家庭和睦的方式,现在我才明白,那是因为我们的婚姻太脆弱太冰冷了,以至于我们不敢把分歧和不满摆出来。所以,即使是一般夫妻之间的体贴举动,在我们之间却总像隔了层什么,透着凉飕飕的客气。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可以轻易地看穿别人,只要你愿意可以让任何人开心。而我,不过是任何人之一。

    虽然如此,我已深感荣幸。生命其实很脆弱,我曾亲眼见到自己的战友倒下,转眼就没了呼吸。我知道他们还有愿望没有完成,甚至有的还没有女朋友。比起他们,我曾经与你相遇。并走过一段路。已是天大地惊喜,又怎敢奢求其他?

    我想我已经爱上了你。不幸的是。它发生在你还没有爱上我之前,或者……

    陆枫停下笔,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写下——

    或者,是你将要爱上别人之前。

    陆枫的手有些发抖,下笔却如行云流水——

    我不能自私地把你绑在身边,但是,也不能大度到看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只能在一切未发生之前,先把我们的关系斩断,还你自由,让你可以无拘无束地重新选择,选一个你爱的也爱你地男人,他比我更适合你!笑笑,相信我,我以一个和你相处过的男人的眼光告诉你,你是一个值得珍惜的女人。如果你能放开过去,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过幸福地生活,因为你是一个会创造幸福的人。

    写到这儿,陆枫的呼吸粗重起来,一头扎进抱紧的手臂,半天没抬头。

    良久,陆枫深吸一口气,在信纸的最后写道——

    有两件事需要你小心:一是随信附上不明人士寄给我的照片,恐有人陷害你,我也会帮你留心查办这件事情。另外一件事是你的父亲。虽然你口口声声不肯认他,但是我知道你心里却不能真正地放下他。你爱他所以恨他,爱得深便恨得更深。本来我希望你能远离他,等到可以平静地对待这件事时再回头接触,现在看来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所以,这里我还是要劝你,伤害他其实就是伤害你自己,不管你想怎样报复,一定要保重自己,适可而止。就算我们没了缘分吧,但我一直会惦记你的。一直会!

    重重地写下“一直会”这三个字,又画上一笔浓浓地惊叹号,陆枫猛地甩开笔,仰面躺在椅子上,翻着白眼看同样惨白的天花板。

    离婚啊!

    他终于明白韩赞的感受。到了这个关口,统统不如那边一声“不”来得重要。可若是“行”呢?这个世界就彻底颠覆了。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什么升迁,什么仕途,谁还有心想那些?浑浑噩噩先活着罢了。

    陆枫审视了一遍信,手指轻轻画过“我爱你”三个字,喉咙动了动,苦笑了一下。他记得自己以前说过这三个字,只是周围闹哄哄的。谈笑傻乎乎的,也许她以为自己只是醉酒闹事吧?其实是真的,是真的啊!

    爱上一个人很容易,没有理由,没有动机,爱上了、恋上了、习惯了、依赖了,就像呼吸般自然而然。

    这封信以万分谨慎的态度发出,陆枫仔细掐算了一下时间,保证它在五一前送到。然后,就关了手机,不接任何电话。

    日子好像突然沉默下来,陆枫晚上独自一人待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话机发呆。他和家里说要演习,不能接电话,也不在办公室。这里整晚整晚地安静着,安静得让人发疯。

    有时候,陆枫会打开手机查看短信。谈笑地短信按照一天三四条地规律平稳地发送着,都是家长里短的事情,从陆爸爸陆妈妈到小疯子,从客户新规到乌龟怪兽,就像新闻一样无所不包。甚至还有转发地英语每日一句,督促他用功学习。

    多看一天心里就多后悔一层,到了后来,陆枫鼓起勇气提起笔,用光了三摞信纸,还是写不出一封后悔信。

    想起韩赞的号啕,陆枫有些羡慕,至少他和他的妻是真心相爱过的,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开始得仓促,结束得也仓促。

    有时候,陆枫也会想,说不定谈笑也爱上他了?

    但是,每次都会回到现实——怎么可能!

    宋白那么优秀、沉稳的一个男人,他负责任,是谈笑的同学、同事、朋友。甚至他都比自己更会欣赏谈笑!陆枫不得不承认,至少在他看来,宋白可以照顾好谈笑,他没有信心能比得过宋白。越想越没底气。谈笑怎么会不动心,怎么会选择自己?自己不过是在谈笑最没信心的时候遇见她的罢了!

    一向自傲的陆枫终于低下骄傲的头颅,在深夜里长吁短叹。

    长夜漫漫,白日也漫漫,不知道谈笑收到那封信会怎么样呢?原本甜蜜相会的五一,成了躲不过的天劫!

    赵伯州看出点儿苗头,“韩赞离婚,你叹什么气?还是你跟他老婆有点儿什么?”

    战友的遣怀终究有限,勉强地笑过之后,陆枫仍然要面对自己的劫。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等着,盼着,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