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唐蕃 > 第七十六章 残存的勇士
    王质在地窖中,听刘拉尿在说过,松州就是一个细作之城。和松州狭小的城市相比,诺大的长安城,像是海洋,人们并不在意对方的身份,而是在意对方是否是有价值,是否能够相互交换。

    在这个交换的城市,平康坊是信息流动的中心,各色人等在这里挥金如土,美色美酒倒是其次,如何能够得到需要的信息,为名为利,让自己在这个世道活得更加舒坦,是最重要的目的。

    王质牵着驴子,踱步在平康坊,两边的灯红酒绿,院子上面的招牌红漆金字。显出不一般的富丽。各家的门坊,红漆光亮,朝着各家院子里瞧,高而且深,一尘不染。

    平康坊每隔几家院子,街面上摆放着方形石缸,足足有一米高,两米宽。王质探头看去,里面盛满了清水,他推测这是用来应急救火的。

    一路打听,来到平康坊北门东回三曲。两边的屋檐宽而平坦,有摆摊的买小吃的,将屋檐下的台阶占满。他挨个问商贩,是否看到一个络腮胡?商贩回答,络腮胡多了去,不止看到一个,还有十个,百个。

    池子里泡着睡着的时候,王质恍惚听到“站猪”两字,如果不是自己做梦,那么肯定这两字是从蒋郎中口中说出来的。

    他向着商贩打听是否看到黑人,抬起手臂,比划高大样子。

    “昆仑奴最多的地方是宜春家的。”商贩一边叫卖一边指方向。

    王质感激,于是买了串糖葫芦,牵驴子,来到宜春院门口。

    白面大茶壶瞧见王质,挥挥手,说到:“今日包场,你去其他家享受婉转春啼。”

    王质讨好递上糖葫芦,白面大茶壶厌恶推开:“我可要保持身段,糖葫芦吃了会发胖。”

    “今日是何人包场?”王质见大茶壶不要糖葫芦,于是含在嘴上,从怀中掏出钱袋,取出仅有的几十文钱,递给大茶壶。

    大茶壶收下钱,说话客气多了:“今天是五陇阪勇士聚集庆祝,于是包下了咱家。”

    “五陇阪?”

    “客官真是孤陋寡闻。十二年前的五陇阪之战,当今圣人带着大军击退突厥,大唐上下无人不知。我抽屉里还有本五陇阪传奇,可以借给你读读。”

    王质往里面张望着,媚气女子来回穿梭。问道:“既然是庆祝,圣人也在里面?”

    大茶壶咯咯笑道,笑声像鸟叫:“客官真是幽默,说得咱家像皇宫一般。所谓五陇阪勇士,其实就是卫军边军活下来的兵士。这些人过得潦倒,往年聚,众人凑钱在酒馆穷欢乐。今年不同,其中一人,在松州发了财,舍下百金,宴请长安五陇阪勇士在咱家。”

    “那人是不是姓蒋,一个郎中,在松州泥巴村治好了掳疮病。”

    “你倒是很清楚。”

    王质想进去,于是撒谎说到:“我是个寂寂无名读书人,求取功名不成,现在靠着写传奇挣钱。此时正在写这个蒋郎中,还请你放我进去,我在僻静之处偷偷观察。”

    大茶壶犹豫一会,说到:“我原先最喜欢看神灵鬼怪的志怪小说,如今传奇越来越好,凄惋欲绝,洵有神遇而不自知者,与诗律可称一代之奇。”叹息一声,“你进去吧!我免费送你一杯酒,就在暗处。”

    二楼的平台,围坐着十几人。蒋郎中用手中短刀割下一缕胡须,放进火盆里,然后双手举过双臂,仿佛要拥抱虚无的天空。

    “五陇阪第六队,”蒋的声音清晰,“永远是我们心中的光,是我们血液,是我们灵魂聚居的地方。”

    他的胡子在灯笼的照耀下像是燃烧的火。

    王质在三楼的雅间,对着窗户静静观望。大茶壶给他斟酒,好奇问道:“蒋郎中说的话,你不记下来吗?”

    “我记性好,无需用笔。”

    二楼天台上众人都站着。

    “六队之魂,守护我等。”蒋郎中说一句,然后众人跟着应和。

    “贫穷布施难。豪贵学道难。弃命必死难。被辱不镇难。有劫不临难。随化度人难。六队有六难!”蒋郎中说到。

    大茶壶好似忘记了自己的事,坐下陪着王质往下张望。

    “蒋郎中一席话,似乎很有道理的。”他感慨到。

    “但凡将话说得押韵,就会变得很有道理,”王质对大茶壶说,这还是奶奶给他讲授的经验,“比如,谷要自长,人要自强,路要自走,关要自闯。你听听,有道理不?”

    大茶壶佩服起王质。

    “大哥,”王质请求到,“你能不能请蒋郎中上三楼,我想见见他。”

    “待会儿你就在这里看泼寒胡戏,精彩得很。”

    “我有急事,想见见他。”

    大茶壶应允下来,“来不来可是他的事情!”

    不一会儿,大茶壶上楼,对王质说到:“蒋郎中说他不认识什么写书人,不愿上来。”

    王质说到:“你再下去,说一个故人,是个和尚想见他,他肯定要上来。”

    “第一次跑腿免费,第二次跑腿要收钱了!”大茶壶伸出手。

    王质只有一个金线绣的钱袋,给大茶壶。

    楼下已经是欢声笑语,男人们喝酒,朝着舞女身上把泼水,尖叫声,口哨声,乐工的鼓声跟着有节奏的敲击。王质走到窗边,将木窗关上,窗帘拉上。

    屋子里安静下来。

    蒋郎中上楼,推门进来,看到王质。

    “大茶壶一说是和尚,我就知道是你。”蒋的右手带着牛皮手套,左手梳理着下巴的胡须。

    王质说到:“十二年前在战场和突厥拼杀,现在倒好,借着酒兴和舞女拼杀。”

    蒋把佩剑从腰间摘下,放在桌子上:“你不配评价我们。十二年前,我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十二年,人活着,魂早就死了。人不能打仗,一辈子打一仗所有的元气都会耗光。”

    “灵魂没有了,肉体就会变得邪恶。”王质说到。

    蒋看着王质的打扮:“我在泥巴村头人那里压了千两金,后来昏迷,听手下的人说,那千金你拿走了?”

    “不是我拿走的,是达木子头人奖赏给我的。”

    掳疮病刚好不久,加上来到长安,夜夜欢娱,让蒋郎中精力不济。

    “我不在乎千金,如果你现在入伙还来得及。”蒋郎中拉开窗帘,俯瞰众人。

    声浪涌入。

    之后许久,他都不曾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