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桑松广场军营不远处人声鼎沸的酒馆中,一个上身赤裸、下穿宽敞麻裤身材壮硕的醉汉正借着酒劲与店主胡搅蛮缠。
红胡子麻脸的酒馆主人撸起了袖口,把胖脸贴到了醉汉的鼻子上,低声吼道:“安格斯,你tm都在我这儿欠下多少酒钱了,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就是把你卖给奴隶贩子都换不回几枚银币,若不是看在你是多年邻居的份上,我早就叫人把你轰走了,你还有脸跟我讲情份骗酒喝?”
“快滚!!”店主指着店门口。
那个叫安格斯的醉汉丝毫不理会店主的冷嘲热讽和咆哮声,打算绕过店主自己跳进酒柜中翻找酒水。
店主一把抓住了醉汉的胳膊不让醉汉进酒柜,醉汉被扯得心烦,反身对着店主的脑袋就是重重一拳,店主的被打得鼻青脸肿、鲜血直淌。
“安格斯,你个杂种!”店主一声怒喝,酒馆后堂的几个酒保伙夫全都提拎着棍棒家伙来到前厅将醉汉团团围住。
几个喝酒的客人见场面气氛不对,纷纷抱着酒杯躲到了一边,边喝酒边起哄。
醉汉靠在酒柜前的木台上,看了看围住自己的几个恶狠狠的壮汉,笑着对店主道:“嘿,伙计,看来你今天是有准备的咯?”
店主捂着血流不止的鼻梁,恨恨地答道:“安格斯,我敬重你曾经是一个勇士,但没想到你现在居然彻底成为了一个流氓杂碎,今天我必须给你一个深刻的教训。”
醉汉取下腰间的裤带缠在手上,偏着头啐了一口唾沫,答道:“就凭你们几个小喽啰杂碎也想给我教训?来吧!”
说完醉汉就抡起拳头朝店主人砸去……
……………………
亚特带着罗恩推开了一个街边拉皮条的艳妆女人,径直朝军营方向走去。前面的酒馆门口围了许多看热闹的行人和小贩,酒馆中嘣嘣邦邦的一阵乱响,陶罐摔碎和木桌破裂的声响不断传出,棍棒呼啸和拳头着肉不时响起,围观的人群中一阵阵的惊叫和欢呼。
“老爷,前面酒馆好像有人在斗殴~”罗恩停在街口掂脚望了一样前方人群说道。
亚特根本没打算像那些闲极无聊的市民一样去围观看热闹,“无非是流氓闹事,没什么可关心的,走吧。”
罗恩也觉得和战阵对杀比起来街头流氓殴斗确实无聊乏味,紧赶了几步追上亚特。
两人正待从酒馆门口围观的人群后面绕过的时候,一个全身赤裸的醉汉被几个酒保从酒馆中抬着扔了出来,引得围观的女人们盯着醉汉的下体一阵惊呼~
“滚!若是再敢靠近我的酒馆,我一定让你爬都爬不动。”酒馆主人朝着门外扒得精光的赤裸醉汉吼道。
一个鼻青脸肿的酒保见醉汉瘫在地上不省人事丝毫没打算放过他的意思,拎着半截断裂的烧火棍走上去捅了捅醉汉,发现醉汉并没有死,便朝着醉汉吐了一口浓痰,扭曲着红肿的脸朝着醉汉吼道:“呸!你不是自称血色战斧吗?爬起来给我一斧头呀~杂碎!乖乖地滚到街边做乞丐吧!”说着就抡起棍子打算再揍一顿,借此抚慰自己刚才被揍得青肿的脸。
“够了!”店主人阻止了挥棍的酒保。
刚刚走过酒馆门口的亚特突然停了下来,罗恩一个没注意撞到了亚特身上。
“老爷,怎么了?”
“罗恩,你听见刚才那边说什么了吗?”
罗恩莫名其妙,答道:“有人说“够了!””
“前一句?是不是有人提了“血色战斧”!”
罗恩想了想,“对呀,是说的血色战斧,老爷,血色战斧是个什么东西?”
罗恩正抬头问亚特,亚特已经返身钻进了酒馆门口的人群中。
酒保口中调侃的“血色战斧”落入亚特耳中霎时响起了惊雷。
“血色战斧”是这幅身躯的“原主”亚特当年随父参加东征时所熟悉的一个称呼。
六年前,十六岁的原主亚特刚刚成为一名圣团军士,在一次战斗中,亚特所在的圣团分队遭到当地军队的伏击,领队的圣团骑士、骑士侍从和十数名圣团军士当场被射杀,亚特和剩下的三十几个军士在一个叫安格斯的年轻军士长的率领下拼命顽抗,身边兄弟一个个战陨、身下战马一匹匹倒毙,战斗到最后战士们手中的长矛折断、短剑卷刃,那名军士长用手中卷口的剑割破一个敌兵的喉咙以后,捡起了敌兵丢下的长柄战斧咆哮着策马朝密集的敌人冲杀过去,军士长冲阵暴起的腾腾血雾沸腾了战士们的血液,身后的战士纷纷捡起敌人的武器,爬上自己的战马朝着敌军发动最后的死命冲锋,军士长一马当前挥舞着长柄战斧在敌军中发疯般地砍杀,生生从敌军中杀出了一条突破口……
那场伏击战中两百异教徒骑兵伏击了亚特所在的圣团分队。分队中一个圣团骑士、五个侍从和三十七个军士当场战死,剩下的十三个圣团军士跟着那个拎着血色战斧的军士长冲出包围,进入了茫茫的荒漠~
敌军不停地追击,军士长带着亚特他们在沙漠中奔逃了整整一日,等摆脱敌人追击的时候,亚特他们已经迷失了方向,幸存的十几个士兵在沙漠中走了五日,烈日将伤口处的脓血炙烤成黑色的结痂,身上的铁甲已经烫得发亮,沙漠中没有水源,没有医士,也没有上帝的圣光,到了最后,大家只能靠着宰杀自己的战马饮血食肉才没有全军尽没,最终十三个逃出敌军埋伏的士兵只有八个人走出了沙漠回到了圣团的据点。
自那以后,那个军士长就在圣团中被战士们称为“血色战斧”……
从沙漠中幸存归来以后,亚特的父亲老威尔斯男爵就将亚特调到了自己所在的圣团分队,不久以后心灰意冷地老威尔斯男爵又带着亚特撤离了圣地返回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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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特蹲下身来,将地上如死狗般趴着的醉汉翻了过来。
“军士长?”亚特讶异地喊道。
地上的醉汉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罗恩,去找件衣服来。”
罗恩虽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还是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酒馆中,扔给了一个酒鬼两枚银币后直接脱下了他的粗布外套,顺便捡起了地上的一条短裤,跑出店门口给醉汉穿上。
亚特再次尝试叫醒醉汉,但是醉汉仍然没有动静,“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围观的人群不明所以,纷纷闭口不言。
这时,酒馆主人犹豫着站了出来,答道:“这位大人,这个家伙在我店中醉酒闹事,被我赶了出来。”
亚特站起身来,对店主问道:“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安格斯?道尔,是我的邻居~这位大人,您认识这个家伙?”
亚特没有理会店主的问话,转头盯着地上的醉汉,醉汉翻了个身,哼哼了几声。
亚特不知道这个曾经的勇士到底经历什么,他摇了摇头,侧头对店主说道:“伙计,既然他是你的邻居,那就请你把他送回家吧~”
“大人,这个家伙不仅欠了我的酒钱还砸了我的酒馆~我可不愿送他回去。”店主极不情愿地说道。
“他欠了你多少钱?”
“嗯~大概~起码得有一~二百芬尼,嗯,算上今天他打碎的东西,二百芬尼!”店主看了看亚特的穿着打扮,开出了一个很高的价码。
亚特从腰间的钱袋中摸出了两枚银马克扔给了酒馆主人,“找几个人把他送回家里。”
店主接过银币放到眼前嘻滋滋的仔细瞧了一遍,叫过几个酒保将醉汉抬起来往城东走去。
“罗恩,你先回营地,我晚些回去。”
罗恩领命回了广场营地,亚特则跟着酒馆店主往醉汉的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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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木屋、陈旧的家具、布满灰尘的房间、满是酒臭的毡毯,陶罐和酒瓶在地上滚来滚去,老鼠在角落中肆无忌惮,这就是曾经的圣团军士长“血色战斧”安格斯?道尔在贝桑松的家。
亚特从木屋的角落翻出一把破烂的木凳,靠在木床边坐下,看着眼前这个嘴角流着涎水的醉汉,自言自语道:“看来失意的圣战士不止你一个呀~”
亚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破败的木屋中,回忆着原主在圣地经历的一幕幕场景,心中盘算着如何将这员猛将收入麾下……
天慢慢变黑,不知不觉间亚特已经睡着了……
突然,亚特感觉到了异动,睁开眼的时候一把锋利的短刀已经放在了喉咙上。
“不要动,你的脖子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坚硬。”身后满是酒气的声音响起。
亚特捏紧了双手,不紧不慢地说道:“放松!军士长,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脖子上的短刀缓缓松开。
木屋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翻找声和火镰打擦的脆响,接着木屋中就亮了起来。
安格斯拿起蜡烛凑进了亚特的脸,惊讶了一下,“你是~是~小威尔斯~亚特?”
“是的军士长,我是圣团军士亚特·伍德·威尔斯。”
安格斯也就惊讶了那么一下,瞬间又冷淡了下去。他走到木床底下取出了一个酒瓶,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然后冒着酒气对亚特说道:“亚特少爷,你不是离开圣地回家乡了吗?怎么跑到勃艮第来了?你专门来找我的?我还不值得一个贵族少爷亲自拜访吧~”
安格斯围着亚特转了一圈,拨了拨亚特的链甲兜帽,“伙计,没想到你现在都这么高了~你那个病恹恹的老爹还好吗?”
“家父已经离世了~”
安格斯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调侃道:“那我现在该叫你亚特男爵了?”
“威尔斯家族已经被夺走勋爵~我现在是勃艮第伯国的见习骑士。”亚特直直地坐在原地,任由安格斯在身边转悠。
安格斯停止了转悠,走到亚特跟前,上下扫视了一遍,放下酒瓶沉默不语。
亚特打破了沉寂,问道:“军士长,我今天在酒馆门口看见你被人揍了~”
安格斯笑了一下,又拿起了酒瓶喝了一口,“那个店主是我曾经的邻居和好兄弟,我欠了他的酒钱,找个机会让他揍一顿,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将酒帐一笔勾销了~”
亚特环视了木屋,转头对安格斯说道:“军士长,我猜你这些年过得不怎么好吧?”
“嗯,如你所见,确实不怎么好~”安格斯一脸的无所谓。
“你现在还在当兵?”
“不不,当兵那点薪饷可满足不了我现今“奢华”的生活,我现在是一个出色的游侠。”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亚特不想与一个装睡的人说太多虚话,他直接说明来意:“军士长,我现在响应宫廷的征召带着士兵参加与施瓦本的战争,我希望与你这样优秀的勇士继续并肩作战、建立功勋,你只要愿意,我可以给你很高的薪酬。”
安格斯一阵冷笑:“呵呵呵~见习骑士?应征?作战?亚特,我猜异教徒的钢刀战斧没吓破你的胆子,但是烧坏了你的脑子吧?一个见习骑士带着七八个拿着农具的农夫就敢妄言征战疆场建立功勋?”
亚特丝毫不为所动,驳道:“我的胆子留在了身上,不知军士长的胆子是否还在那片食人的沙漠中~”
安格斯看亚特目光坚定不为他的嘲讽所动,顿失了兴趣,又仰头喝下一口烈酒,道:“你走吧,我不想再和武器打交道了。”
亚特不再多说,起身推开破木门,出门的时候,亚特指着墙上一柄擦得程亮、泛着血光的长柄战斧,轻声道:“你从来就没有忘记自己的信仰。”
“我的军营在教堂广场西侧,想好了可以来找我。”声音渐渐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