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书悦心里哀叹，该来的躲不掉，当即笑答：“昨日在德恩楼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小兄弟竟然还记得。”
一副江湖口吻，宁璨靠近几分，蒙书悦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笑嘻嘻地说：“我可以叫你姐姐吗？我也是姑娘家，只是出门在外，穿成这样比较方便。”
宁璨为什么会出现在越宫景身边，东方给她传回了消息，只怕是宁家选择了越宫景。还有传言，沉渊书院院首明春三月，将携得意弟子，北上京城，报效国家。
“原来是姑娘，我说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兄弟呢。不过两面之缘，能得姑娘如此相待，实乃三生有幸，只是我闲云野鹤惯了，恐担不起姑娘一声姐姐。”做戏自然要做全套，能出现在皇子身边的人，一定不是平常人能够结交得起的。蒙书悦淡然说完，转身欲走。
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宁璨也不强迫，只说：“姑娘心防如此之重，可不像江湖儿女的作风。”
蒙书悦不答，宁璨就一直跟着，喋喋不休：“姑娘是京城人士吗？我才到京城两个月，还有很多地方不熟，不知能否请姑娘带一下路？”
“姑娘另请高明吧。我想一个人逛逛。”
宁璨看着她施施然离开的背影，撇嘴，左右一个眼色，两人继续跟上去。
蒙书悦约了佘宇。赵洺潼为救蒙书雅方法用尽，甚至不惜求上了越宫璃。越宫璃不松口，佘宇说什么也不敢自作主张。
到了约定地点，佘宇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蒙书悦招来一个小乞丐，让他把信送进去，自己就走了。
佘宇听到小乞丐说完，立即变了脸色，叫人赶紧出去找，哪里还见得到人影？略沉思，赶紧带着信去了东宫。
当天下午就得到回信，还好好地把人送回了蒙府。百思不得其解，那个人说信是蒙书悦写给太子殿下的，太子看到信之后，就让人把蒙书雅放回去了？
难道蒙书悦真的没死？
有赵洺潼上下打点，再加上蒙书雅进来之前，大家都知晓她尚书府千金的背、景，除了蒙书悦身死那一段时间，太子时不时过来问候一下，折磨一下她出出恶气，总体而言，蒙书雅在狱中的日子并不像其他女犯人那样受到侵犯。除了长久不见天日，脸色苍白了些，饿瘦了些，身形狼狈些，出来之后的蒙书雅还不算太惨。
庆氏得知蒙书雅回来了，还愣了一下，直到蒙书雅被抬着进来，才又悲又喜。
躲在暗处的蒙书悦嘴角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她还真没想到自己的一封信竟然就真的做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吹散在风中。
越宫璃……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傍晚回去，越宫景已经回来了，神色间有些怔忡。
宁璨一笑，“我这边查到些消息，应该很有用。”
越宫景轻声说：“有人给佘宇送了封信，说是蒙书悦写给太子的，然后下午蒙书雅就被放回去了。”
“真的？见到姐姐了吗？”
越宫景摇头，“只知道佘宇把信送到了东宫，立即就有人出城送给越宫璃。”他想不通，如果她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他？也不来找同衣等人？却去找了越宫璃？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蒙书雅跟她不是有仇吗？放出去是她的意思，还是越宫璃的意思？
宁璨立即就怏怏地，她就知道他们肯定没事，信出现了，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人也在京城了？嗯！明天一定要所有人都特别注意一下！
“对了，我有运船的事跟你说。我的人打听到这十多天来，有人把数百斤的硫磺、硝石、木炭分批夹带在各类杂货中，运送进了京城，特别是运载鲜果、香料、野味之类的官船，夹带得最多。但因这些货物基本上都禁宫所订，同批次的还有其他达官贵人们合伙征订的年货，去向极杂，一时也看不出谁是幕后主使。”
越宫景一面点着头，一面看了她一眼。不愧是宁家的人，这些消息，白煅还没查回来，她竟然就都知道了。
“但能用官船运东西，普通人做不到，一定与朝中显贵有关。”越宫景皱着眉插话，“你们确认只有官船上才有吗？”
天正朝向来对盐、矿、兵器管理极严，硫磺、硝石作为火药的主要材料，监管极严，只有兵部直属的官制火器署，户部下属的烟花炮竹作坊，才有可能利用官船运送这些禁物，若有批文，也犯不着行如此夹带之事。
那就是有人违禁？最终目的何在？
“我让人重点查的是官船，进一步的消息还要再等等。这绝对是违禁运送，官运名录里，根本没有这些东西的存在。”宁璨肯定地说：“上批官船物品进宫后的去向很容易查，唯独这些东西没有线索。我刚才倒是想起来，皇老七不是才在宫中引发了一次大火吗？这些是官船上的残渣，你找人去比对比对，看是否是同样的木炭。”
越宫景接过去，仔细看了看，味道和纹路都不是宫中御用的银丝炭，失火那天他刚好在外面，等他回去，一切痕迹都收拾妥当，没有任何可疑。而内务府呈报上来的事件说明是因库房盘点检修，而将银丝炭暂存于偏殿，一切都是意外，除了主管太监和两个当值太监被撤职惩办之外，没有牵扯到任何人。这样一想，根本就不是意外！
“我家的大掌柜月底跟我说了件事，我当时没有引起注意，这一次才想起来，让人去随便看了下，便看到了城北一座偏僻的大院子里，竟然是一家黑炮坊，里面堆放着大量我们正在找的硫磺、硝石、木炭。我的人没混进去取样，不知道是不是官船运过来的那批。”
“不管是不是夹带运过来的，那座炮坊都应该被取缔！没有户部批文，竟然敢私自占地生产炮竹，且利用官船运送禁物，都是重罪！”
宁璨看着他一脸愤然的神情，像看怪物一样，“这家炮坊绝对不是今年才出现的。人为财死，你可能不知道，每年年关将近时，炮竹的价钱猛涨，而硫磺、硝石等物却便宜，除了官府来调用，普通百姓谁会来买？矿上的人也要过年，随便取点巧，不让上面的人发现，私售出去，坐地分赃，多容易的事情。黑炮坊年尾赚上三个月，就能吃一年。”
这个是实话，越宫景却一时很难消化，他们铤而走险也就算了，如果硫磺等物不好好保管，发生意外，遭殃的全是周围的百姓。“你说的没错，官属制炮坊卖炮竹的都必须在户部留名，收入一半要入国库。然而有人在城内做违禁之事，佘宇作为京兆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宁璨耸肩，“我也是这么想的，事情多半跟他有关，而他是太子的人。”
越宫景皱着眉头，户部尚书与佘宇为同门，只怕跟越宫璃之间，也早已暗渡陈仓了，放眼望去，这朝堂上已经大半是太子的人，叔叔对他说的纯臣理论，到底可不可靠啊？
“爷，我们回来了。”白煅、常力两人说着就跨进门来，看一眼宁璨，见越宫景没有表示，白煅说：“爷，我们打听到有数百斤的硝石、硫磺等物分批夹带在……”
“这一段宁家已经有消息传来了，说你们后面打听到的重点。”
越宫景打断他的话，白煅还有片刻失神，宁璨接着说：“我们的消息到城北的黑炮坊就断了，王爷想知道这家黑炮坊的底细，以及有没有私船夹带运送。”
白煅点头，吓死他了，他还以为宁家的本事真的通天了。清清嗓子，继续说：“黑炮坊一直都存在，而城北的这一家出现在三年前，几经易手，除了两个管事，从没人见到老板。我们循着线索，找过去的时候，整个炮坊已经空无一人，硫磺、硝石等都不见了。”
宁璨一惊：“不可能吧？”从酉时初她的人打听到消息，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白煅他们什么时候过去的，竟然这么迅速人货都不见？
越宫景的面色也凝重起来，“还有什么？”
常力接过话头：“属下打听到那两个管事都曾与京兆尹佘大人会过面，外面的人也传这家炮坊人事经常变动，但这两个管事却一直没有换过。每年过了上元节之后，炮坊的人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每年八月初又聚过来，生产炮仗烟花，十月初开始卖货。价格比官家的要公道很多，因此私下去买货的人很多，而且他们一概不接受生客，一定要有哪个熟客店铺做保，才会跟人买卖。”
“想办法找到两个管事的画像，让人继续盯着炮坊，佘宇那边也让人注意着。”越宫景吩咐。
宁璨又补充一句：“可千万不能再打草惊蛇了。”
白煅又说：“殿下，宗庙那边传来消息，太子打算今晚秘密回城，赴什么人的约，要不要兄弟们制造点意外？”
越宫景身体一震，什么？难道蒙书悦还约了他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