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就像君临的评价一样,元帅大人是个快刀斩乱麻的性子,每逢大事,总是能够迅速下定决心,并且立即付诸行动。
“救!”
声音铿锵,却一如枯木,在萧瑟的秋日里茕茕孑立。
曾经她的那些先祖们,许许多多前仆后继地倒在了战场上,死无全尸,就连马革裹尸还的朴素愿望,也不曾实现。一如边陲之地的无边枯木,想要逢春发芽,却总是因为绵绵战火而功亏一篑。
死得其所?
呵。
如果能够因为救这两人而死去,君临大概也会觉得自己死得其所。
一旦他死了,两人却得救,君豪从此怕是会一生噩梦,死不得,活不得,生不如死,真正地痛入骨髓,悔不当初。
可惜,她的愿望没能实现,君临想要报复父亲的心愿也没能实现。
她跟他最终都倒了下来,血茧子却像是活了过来,一如会呼吸的虫子,规律的颤动着身体,发出了有节奏的咚咚咚的声响。
君庭顾不得儿子的生死,以最快的速度捞起凤殊跟君临冲到了医疗室,将他们丢给了王天璇,“救人!!”
凤殊三个小时后就醒来了,发现自己泡在修复液中也不慌。
王天璇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看了看数据,便摁了开关,让她出来。
“嫂子,感觉怎么样?还晕吗?”
“好多了,你怎么在这里?”
“老大让我过来研究鸳鸯蛊。”
“他怎样?”
“跟你一样是失血过多,老大因为本身精神力有暗伤,情况比你更严重一些,现在都还没醒。”王天璇很想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取心头血,但见她面色不好,便止住了好奇。
凤殊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好机会,有些懊恼。
她还是不够狠心。如果是慧山,该死的人早就死了,才不管方式是否正确,哪怕不择手段问心有愧,也绝对不会下定决心要杀人,却让人逃过一劫。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在她的时空,被那样取血,君临早就死透了。
只恨星际时代的治疗术太过匪夷所思!
凤殊垂眸。
“嫂子,鸳鸯蛊真的会让人无法生育?”
“嗯。”
“你怎么确定?你以前见到过?有一手资料吗?我是指具体的数据。”
“你是医生,第一手资料不就在你手上吗?卵到成虫你都有了,研究对于你来说不成问题。”
“问题是无论怎么看都得不出这样的结论。我在想着,要不要找些人来亲自试验一下。单是君家的事例,还不确定是不是蛊虫的缘故。”
“最好不要这么做,毁人子嗣,阴损缺德。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解蛊,君家的人我答应了救,其他的人,与我无关。”
王天璇笑,“当然,嫂子这样想才是对的。不过嫂子你可以教我解蛊的方法,以后我拿谁试验都没问题,想救就救。”
凤殊摇头,“你学不了。”
“只要是医学上的事情,还真没有什么是我无法理解无法学会的。嫂子,只要你愿意教,我就一定学得会。”
谈起医学的问题,王天璇整张脸都在闪闪发亮。
凤殊一指点出,他瞬间僵硬了。
“你学不了。”
她不容置疑地说完,再次一指点出,帮他解开穴道,便要离开。
君庭推门而入,“醒了?跟我来。”
凤殊迅速跟上。
两个血茧子的旁边,站着一个女人,神情冷漠,听见响动微微抬眼,不发一言。
“帮她看看,是不是也中了蛊。”
凤殊上前,对方抬手,不消片刻,她便确定这个就是要找的人。
“能不能立刻开始?”
君庭实在是怕了中途再出现什么波折了。
凤殊无所谓,“君四的身体能够撑得下去,我随时都可以继续。”
“还需要心头血?”
“恩,要将蛊虫引出来,心头血是必须的。既然已经开始解蛊,现在这种情况,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别无选择。蛊虫很难成王,他们体内的蛊虫却成王已久,还诞下了后代,后代还得到了很好的供养,想要解蛊成功很难。”
凤殊不以为意的态度让君庭很不满,“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可以。君四并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祸害遗千年,元帅可以放心。”
旁边一直沉默的女人飞快地看了凤殊一眼,原本冷漠的神情露出来明显的诧异。
君庭像是才想起来要介绍,“凤殊,她是老四表姐的独生女,丛欣,跟老四同龄。丛欣,凤殊年纪小,但按辈分,你要叫她四舅母。”
“四舅母。”
丛欣果断地喊了四舅母,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凤殊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元帅。”
君庭叮嘱她好好休息,便放她离开。
“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该明白的事情也都明白,我只问你这一次,想不想认祖归宗?想的话,我可以做主。”
丛欣摇头,“元帅,我姓丛,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从一而终。
她的母亲洪静瑶,平生最敬佩她的外婆阮琳,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给她取了个“丛”姓。
可惜的是,只学了个皮毛。
丛欣扯了扯嘴角,这个姓氏,是她的耻辱。她从耻辱中来,自然也该一生都被钉在耻辱柱上。
君庭看向她,“可惜了。”
可惜了不是托生在阮钰的肚子里,否则就是光明正大的君家大小姐。
丛欣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如果真要说可惜,只能是可惜了她为什么没有胎死腹中或者半路夭折?
凤殊倒是觉得可惜,君临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些,三天后,他就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她面前,表示随时可以献血。
只不过,进入室内见到丛欣的刹那,他显然还是失态了一瞬,就像是一只遇到了危险的猫,浑身的毛都炸裂开来,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人一爪子挠死,要不然就转过身去逃之夭夭。
“四舅,四舅母。”
丛欣打了一声招呼,便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开始吧。”
随着君庭一声令下,凤殊立即进入了状态中,飞快地重复此前的一系列步骤,直到室内出现了三个大型的血茧子,一呼一吸之间仿佛在遥相呼应,她才停止了下来,盘腿坐在中央,聚精会神地盯着。
哪怕她是受他之托忠他之事,元帅大人也差一点当场毙了她。
君临这一次被取用了更多的心头血,倒下去时几乎就是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