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殊一听萧崇舒这么说,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萧老大,虽然不知道凤老大要用什么方法带我们离开,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很不容易。尤其是,我们无名号的人还不少。战斗的时候也许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但撤退的时候,帮不上忙的条件下,往往都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累赘。”
大江很冷静,正是因为太过理智,他几乎用了没多长时间便说服了自己的兄弟同意了他的决定。
“谁告诉你我们一定帮不上忙?帮不上忙的只是少数人,你觉得自己属于那少数人?”萧崇舒难得露出了挑衅的眼神,“还是你怂了?想要坐享其成,让其他人做探路先锋?”
大江干脆地点头,“嗯,是我怂了,不管是谁都会害怕吧?
凤老大的意思是带走我们所有人,但需要将不信任的人先行排除,这说明离开的方式肯定比较特殊,否则她肯定不需要担心被人背叛。她信任萧老大,也信任我们兄弟五个,但是即便信任我们,也还是担心。按理来说,萧老大加上我们兄弟几个,还有凤瑄,以及另外那些信任的人,就足以掌控整个局面。
所以我得出的结论是,凤老大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只需要我们安静地跟着走就行,为了避免出乱子,有可能那种安静还是药物的安静,特别是针对存疑人物,需要做好万全防范。”
凤殊微微挑眉,“就凭我一个吩咐,你就能够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
大江直视她的双眼,“按照我两位哥哥的说法,我想象力特别丰富,按照两位弟弟的说法,我特别爱疑神疑鬼。这一次,不知道分析的是对还是不对?”
凤殊耸了耸肩,“嗯,非常到位。不过我没有你说的这么无私,如果势头不好,我会直接丢下你们跑路的。有一句话叫做‘死道友不死贫道’,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大江摇头,萧崇舒也没听说过。
“意思就是,我要是能够帮助你们,我很乐意伸一把手。我要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那就很抱歉,我会带着我自己的人逃跑。你们与我非亲非故,我不可能会为了你们而明知道死都要保证你们的安全。对于我来说,我身边的人,我的伙伴,才是我首先要考虑的事情,是我就算死也不能够抛弃的对象。”
凤殊算是说得非常直白了,直白到大江一瞬间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话来回答她。
萧崇舒倒是大笑了起来,“四弟妹,你还真是可爱。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君临会喜欢你了。就冲你这种直率的性格,被人背叛过的男人都会喜欢的,啊,不,应该用更准确的用词才是,欣赏,对,就是欣赏。你也许不会轻易和人交心,但是即便不是交心的人,和你相处,也不用担心被你背叛。
你这家伙,这种事情就算不用说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换了是我们的角度,也是一样的处理方式。
在需要放弃兄弟的性命还是放弃外人的性命之间选择,大江毫无疑问会选择后者,尽可能地去挽救与保证自己兄弟的性命。我也一样。在自保还是舍己为人两者之间,我当然首先选择的是保全自己的性命,你当我会无私到为了救你而去送死吗?明知道可以活下来,却为了你而舍身成仁?我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
你也不是圣人,没有必要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大江点了点头,“对,凤老大。如果中途出了意外,以致你不得不抛弃掉我们而自保,那就直接抛弃好了。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凤殊无语。
“行了,说谁都会说,但真的到了那种地步,是一定会心生怨恨的,即使不是怨恨,不满也肯定是会有的,那是人的本性。
我不是说你们不明事理,正因为大家都是明白人,所以用不着来虚的那一套。也正因为你们不是不懂分寸的家伙,所以我才会认为值得放手一搏。但是我的信任是有限的。对你们是有限的信任,对于其他我没有多少接触过的人,则是零信任。他们于我而言,是陌生人。救你们是我心甘情愿,救他们则是顺手而为。
如果你们认为他们不值得救,我会从一开始就不插手。如果你们认为值得救,那就事先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他们本人要是不愿意那就拉倒。要是愿意,事后成不成功也不要后悔。
会不会出意外我也不知道,出了意外之后能不能够挽救一二,我也没有丝毫把握。换言之,是不是真的能够平安无事地带着你们所有人离开,就算没有任何胜算,你们也只能够信任我,要是将赌注下在我身上,就只能够将筹码——也即你们的性命,完全交到我手上,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哎呀,小殊殊,不要越说越严肃,反正我这条命你随时都可以拿去,只要你想要的话,倒贴的事情我很乐意干,现在就可以给你。”萧崇舒微笑着靠过来,“毕竟我们名字最后一个字发音都一样,也算是缘分嘛。”
凤殊翻了一个白眼,“不想死在我的剑下,就不要乱给我取小名。”
萧崇舒挤眉弄眼,“四弟妹,愿意收下我的命的话,我就感激不尽了。”
大江很少看见萧崇舒在面对异性的时候会这么轻佻,多少有些不适。他尽量调整脸上的表情,“凤老大,我可以代表我的所有兄弟做这个决定。请你相信,不管成还是不成,我们都会承你的情,绝对不会在时候又做任何不适的言论或者举动。”
“行了行了,我都说我信任你们才会把你们算进去,不用再煽情了,我受不了这种。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你们两个商量要怎么和那些愿意跟着走的人说,宜早不宜迟。啊,当然,最好是在身体情况良好的基础上进行,我离开的方式会比较,额,剧烈?反正身体状况要是不佳的话,可能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她没有办法说清楚任何事情,如果没有一定的信任基础,换了是她,她也不会乐意不明不白地跟着人走。问题是,泡泡也没有办法解释太多给她知道,毕竟那是个人技能,是天赋的一种,核心机密本来就不可以泄露的,所以哪怕泡泡愿意详细地解释,她其实也不乐意听。她可不希望因为自己说漏嘴,最后导致泡泡在某一天会因此而受伤甚至死掉。
萧崇舒对队伍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立刻道,“近期并没有人受伤,有三分之一的人旧伤未愈,但并不影响战斗,行走更是没有问题,这样也可以?”
“嗯,没有明显的伤口的话一般都可以。你们去安排吧,具体的事情不要问我,也不用问我。反正准备好了告诉我就行。”
“你去确认他们的身体与精神状况,汇总了再告诉我,到时候确定名单。”萧崇舒看了大江一眼,后者会意,微微鞠躬,便快步离开了。
“四弟妹,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能回答就回答,要是不能回答,那就当没听到。”
凤殊哼了哼,“明知道冒昧,那就不要问。”
但是萧崇舒当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将声音压得极低,“老四那家伙是不是也在这里?”
凤殊心里一突,面上却不显,“为什么这样问?”
萧崇舒闻言拧眉,表情凝重道,“受了多重的伤?有没有我能帮上的地方?任何事情都可以。医生这里也有,是可以信任的人。药的话,我们可以去找,实在找不到,就自己做。”
“萧大哥,我……”
“你不用解释。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一直都没有离开无名号。就算你需要突破,为了胎儿着想,你也不可能离开。突破的事情也许你是真的有在进行,可也很有可能是为了君临才会不得不躲起来。你身边的同伴都很强,当然也会有一些手段可以掩人耳目。”
凤殊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这人真的是敏锐得可怕,恐怕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只不过没有说出来而已。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准备承认。
见她不说话,萧崇舒当她默认了,“他的情况很不好,需要立刻离开是不是?如果是这样,你有办法就直接带着他走就是,没有必要顾虑我们。”
凤殊撇了撇嘴,还是没说话。
萧崇舒顿了顿,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对,要是真的情况紧急,恐怕你能走早就走了,哪来这么多废话。但之前的确……是已经有所改善了?直接离开的话,可能就没有办法再回来,所以才会想着干脆一并带走算了。
喂,四弟妹,做人可不能这样。心肠太软的话,哪天真的会被人卖掉的。卖掉数钱就算了,命还在,什么都可以从头再来。如果真的连小命都被人坑掉,你就不觉得冤屈吗?要死也要选择合适的方式,而不是白白浪费了你爸妈给你的这条命。你不珍惜,想要珍惜的人多得是。”
凤殊觉得这人发疯了,突然之间就用一副长辈的语气来教训人。
“怎么,我说的不对?觉得我说的不对就要反驳,觉得我说得对以后你就要小心了。君临那家伙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一个软心肠的人做老婆?迟早会连人带家族都全部坑掉啊。小家伙,世道艰险,人心难测,懂不懂?”
萧崇舒老气横秋的表情让凤殊很是感慨,这瞬间她真的想起了前世的祖父。
“你到底多大年纪了?”
“问这个干什么?你都嫁人了,还想要重新找一个老公?我倒是不介意收了你,如果你看得上我的话。”
凤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忍你很久了,姓萧的,你这是在挖我家姑爷的墙角吗?我家小姐在你眼里是这么不堪的人?会随便抛弃丈夫孩子……”
“嗯?”
凤殊的突然出声让剑童立刻噤若寒蝉。
萧崇舒笑了笑,“没事,我之前已经见过那把小剑了,放心吧,不会问它的来历。”
“我的人我说了算。你管好自己的嘴。”
“没问题,绝对不会从我嘴里泄露任何一丝有关于它的事,啊,包括你的事。”
萧崇舒对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上拉链的动作。
“可以让你知道的事情,就算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凤殊可不想要欠他人情,“说不说是你的事,你自己判断就好。”
萧崇舒立刻笑眯眯地接话,“那行,我出去之后立刻将消息共享给爷爷,当然,仅限于爷爷一个人。啊,要是你们愿意的话,到时候我可以叫上爷爷一起,到君家去,我们和君爷爷一起听你们夫妇俩说说这些年的经历,想必会很有趣。”
鸿蒙打了一个饱嗝,总算是开口了,“好人,你这些年有什么有趣的经历吗?除了吃喝拉撒睡,不是被关在这个地方,就是被关在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凤殊撇了撇嘴,“是没有,问题是,他觉得我有。”
“也许你没有,但是你的同伴肯定有不少。它们这么罕见,经历当然会与众不同。”
“听见没有?他真正感兴趣的是你们。”
“哦,那你肯定要失望了。我们的生活比好人的经历还更加无聊。要不是认识了好人,我还窝在出生地里没挪窝呢。哎,剑童你呢?”
剑童又气又急,“我不想告诉他。你也一样,又不是他的同伴,和他说这么多干什么?之前白嘱咐你了?”
“噢,我原来不算同伴啊?我还以为这些日子过去,我们已经很熟悉了呢,多少有点感情分啊,现在看来我的印象分也不太高。”
“本来就不高。你又不是我家姑爷,我们为什么要对你有好印象?我家姑爷才是好人,不,才是对我家小姐好的人,哪里需要你来……”
“剑童。”
凤殊语气微凉。
这一次,不单只是剑童,就连鸿蒙,也不由自主地头皮发麻。
她站了起来。
萧崇舒夸张地哀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