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正常人突然毫无缘由地暴起杀人吗?他杀她的时候,难道正好精神错乱了吗?又或者,他现在也像曾经的她那般,因为受伤而失忆了?
“我曾经爱过你。”
“我凤九娘,曾经和你盟誓要相守一生。”
可他却毫不留情地杀害了她,让她葬身河底。难道从一开始他就是这么无情的人?难道是她看错了他,爱错了人?
“你告诉我啊,不要总是……”
他消失了。
凤殊从梦中惊醒过来,冷汗涔涔,头痛欲裂。
是他。
是他没错。
他到她的梦里来了。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清晰无比的,到她的梦里来。
凤殊闭上了眼睛,百感交集。
也许君临说的话是对的。
即使她因驴打滚而死,她也依旧无法放下执念。他杀害的不单只是她的身体,更是她的灵魂。她不再向往爱情,更不再憧憬婚姻。她依旧能够信任人,却不再会爱人,因为不再相信爱。
她以为她哭了,她以为她会哭,但她没有。
是梦啊。
只是一个梦。
经历过绝境的人,即使死而复生,也难以回到最初了。所谓的初心不在,原来是在这样的。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一直都明白自己愤恨不已,一直都清楚即使对过往释怀了,自己也如同大病初愈的病人那般疲惫不堪,可她不曾了解到的一点是,恢复的时间原来如此漫长。
她还以为她已经活蹦乱跳了呢,她还以为自己健健康康的如同年少时候了呢。
“师傅……”
“师兄……”
凤殊喃喃自语。
她真的很想家。
她真的很想他们。
哪怕按照从前的年龄来算,她已经应该是白发苍苍的老妪了,可她依旧想念他们,依旧希望得到他们带着温情的训斥。
不管是什么年龄段,也许每一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小孩。
可她该清醒了。
她已经再也见不到师傅师兄了。她要做的,能做的,只是带着他们给予过的庇护与祝福,去珍惜当下。
这一生,她要继续行走江湖。此江湖虽非彼江湖,但对于她来说,同样浩渺,同样神奇,同样向往。
是啊,她怎么能够忘记旅途中的那些点滴收获?
只要还能行走,就是快乐。只要还能探索,就是欢喜。只要还能出发,就是幸福。
凤殊胡思乱想了没多久,便再次沉沉地睡去。这一次,她没有再做梦。
“殊殊还没醒?”
“没有。”
泡泡惊诧万分,它在外面都已经呆了好几个小时了,按理说,小世界里的时间流速和外头不对等,这里边都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吧?
“睡这么久会不会出问题?”
梦梦瞪它一眼,“你才出问题。凤殊要是出问题了,你以为小世界会安然无恙?”
泡泡讪讪一笑。
是啊,要是凤殊出问题,小世界肯定会有变化的。
“那她怎么还不醒?君临已经知道她进来休息了。”
“那就行了。”
梦梦并不担心。因为在它看来,凤殊只是太累了,需要放松。
“老实说,你弄明白小世界的运转原理没有?一直这样睡下去,就算没有坏处,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反正没坏处就可以了,没坏处就是好处。”
梦梦很淡定。
“你说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抓狂?”
“你这不是白问吗?她之前的表现代表着她已经抓狂了。幸亏还没有意识到她是受了你的影响,要不然你看她会不会发飙。”
泡泡苦笑,“这也不是我故意的。实在是刚好突破了,加上君临对她执念很深,她明显也很信任他,心里只要有一丝缝隙,影响就会被无限扩大。只能说,因缘际会,合该发生的事情。”
“你和我解释没有用,和她解释就更没必要。”
“你说她真的一点都听不进去吗?”
“当然。”
“可她应该会理解的吧,我是说生气过后?人心有破绽,并不是说从头到尾都无懈可击的,她只是刚好在那个瞬间有所动摇,所以才会被影响了……”
它一直絮絮叨叨的,梦梦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了,“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难道还有什么负面影响?”
泡泡沉默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道,“可能会有上瘾的可能,只是可能,我也不是很清楚。”
梦梦愣了愣,“上瘾?”
“嗯。有可能到了某种程度,就不需要外力的推动,自然而然就好下去了。”
按理说,这是好事。可泡泡总有些不安,这也是为什么它会一直想要和梦梦聊下去的缘故,“你真的觉得她会抓狂?”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围绕这个问题说话?她已经抓狂了,你没看见吗?她连两个孩子都不想要看,就因为他们长得像君临。”
梦梦从来不知道原来梦梦也是这么的婆妈。
“也许不是不想要看到他们,而是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你以为凤殊是小女孩啊?我之前可是将君临的很多意识团都丢进她的意识海了,就算她一直在有意识地压制它们,可是潜意识里也还是知道这件事的,并且防守放松的时候也曾经看到过。这种事情她已经很有经验了,君临火力全开她也应付得来。”
泡泡哭笑不得。
“反正这事已经这样了,你烦恼也没用。躲得一时是一时,她醒来之后会怎么样,那是她的事。”
“这不是害怕她以后真的不让我进来吗?这里可是洞天福地啊,在这里,我这快死的家伙都活过来了。”
梦梦闻言愣了愣,“你什么时候快死了?”
泡泡没有回答,“她这样睡真的没问题?”
“都说没问题了,你到底要我说几遍?她要有问题我还能好好的在这里?”
“只是再次确认一下。”
“你是再次吗?是三番四次没完没了。”梦梦不想要和它继续聊了,“我走了,换你看孩子。”
“你去哪?她还睡着,你也不好在外面走动吧?”
泡泡觉得它们还是少在人前露面比较好。
“在君家怕什么?反正君庭都知道我,就算现身也无所谓。”
“暴露的过多,总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君家不可能铁板一块,就算凤家也没有这种绝对的自信。”
梦梦冷哼,“谁说凤家没有这种绝对的自信?不该泄露出去的秘密,凤家是绝对不会让人知道的。你以为凤家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那也要看漏的是什么风。”
梦梦去看了一眼凤殊,见她好好地熟睡着,便自顾自地出去了。
泡泡看着两个孩子沉默了很久。
“你为什么要替我说话?”
一直不吭声的小绿终于出现了。
“如果不是我的问题,你的问题并不会那么严重。认真说起来,还是我导致的。”
“这不是事实。一开始是无心导致的,现在这种说法却是有意欺骗。”
“我是在和你说话,又不是和殊殊这样说。”
小绿很怀疑它会不会主动告诉凤殊,“你已经隐瞒了一次了。”
泡泡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等我做好心理准备一定会告诉她。”
小绿沉默半晌道,“还是算了吧。从一开始就退缩了,可见你也知道后果。现在让凤殊知道这事,你以后真的会被她拒之门外的。别说想要进小世界里来增长实力了,她连见都不会想要见你的,而且一定会因为你更加讨厌君临。
听说她之前一开始就很厌恶君临的,要不是失过忆,清空了心理负担,加上君临的确也表现出了他身上一些比较好的东西,她肯定不会和他建立起信任。
你以为他现在为什么要装傻充愣?还不是为了让凤殊降低警惕心让她心软给他一个走进内心的机会。你要是搞砸了,他一定会恨你。被寄主讨厌嫌弃的话,你很难和他建立共感的,就算不解契,也没有办法一起生活。”
泡泡苦笑,“就是因为知道他对殊殊很执着,所以我才犹豫了。现在进退维谷就是因为过多考虑了他的立场,要是从一开始不这么做,可能会好很多。”
“也不一定。看她样子其实也是怀疑自己为什么突然会那样做。只是混乱之中也找不到别的原因,所以才会心情特别复杂。
以后如果她和君临交流的更好,这种事情就会更加顺其自然。就像梦梦说的,其实现在她并不反感君临,只不过也谈不上喜欢就是了。他们人类有自身的生理需求,反正和谁做都一样,找别人还不如君临呢。
你做的事情不好,也不坏,算是无心之失吧,不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脑子一热,就上前凑热闹了。要是没有我添油加醋,可能她还是克制得住的。”
现在不管谈什么都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改不了事实。
泡泡叹了一口气,“梦梦藏不住话,以后相处的久了,殊殊不一定能够发现我的天赋技能,但梦梦肯定察觉得了,时间长短而已。
它一定会发现的,与其现在让它以此为要挟来让我们都无立场地屈从于它的指挥,还不如我全抗下来,将来有什么事情需要压制它的时候,我说服不了它,起码你还能出头,毕竟你才是真正的长辈。”
小绿无语,没有想到它为的是防范梦梦倚老卖老做出莽撞的事情。
“梦梦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冲动,还有,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老。”
泡泡憨憨一笑,“总归是我们这个团队里年纪最大的。”
小绿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梦梦会看它不顺眼了,“老实说,你有时候真的不太会说话。鸿蒙童言无忌也照样惹人喜爱,你出言无状就只会让人想要揍你。”
“所以在君临他们面前为了维持形象我一直都表现得很克制,从来不会像梦梦那样聒噪。”
“很有自知之明。”
“谢谢夸奖。”
“不,我可没有夸奖你。”
小绿飘到了婴儿床上。
“将来凤殊要是发现你口是心非,装神扮鬼,相信我,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是是是,就算真的被讨厌,那也还是熬到那个时候再说吧,说不定我们将来感情深了,她对这种小事就包容了,对外人都心软的不行,对我们应该更加心软吧?”
“看你打的如意算盘,噼里啪啦响。”
“小绿前辈难道不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就不会默认我了这么做。”
“嘿,你可别把我拉下水,这是你自己的擅自妄为。我现在就可以去叫醒凤殊,告诉她事情真相。”
“别,算我错了。”
“什么叫算你错了?明明就是你的错。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叫醒她?”
“信。前辈还是高抬贵手吧?”
它们聊的欢快,没有注意到凤殊已经醒了,并且终于还是决定来看看孩子。
“你们都在?鸿蒙呢?”
打了一声招呼,凤殊就蹲下身去看孩子。
他们睡得很香,无忧无虑的模样。
“那家伙太累了。之前为了解决琭琭虫,不是在你识海里大干了一场吗?虽然你也有帮忙,剑群也有帮忙,但它也被吓得够呛,回来这里就闭关了,说实力不提升到下一个层次就不会出现了。”
说到鸿蒙小绿就好笑不已。
“梦梦之前虽然总是说它太懒,其实也并没有真的太过严格要求它,反而让它自由自在地随着性子发展。现在当真和厉害的虫族干一场了,它就知道自身的实力的确不够了,就算梦梦事后安慰它第一次面对罕见的虫族表现不错,它也还是不想要休息,进阶|欲|望非常强烈。”
凤殊对于此前的识海大战可没什么好印象。
“下次不管是谁,你们想要提升实力或者实战训练什么的,都不要在我身上展开。就算你们控制了度,没有过火,没有伤亡,也还是会把我折腾得够呛。”
泡泡替梦梦说了几句公道话,“其实梦梦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识海也是需要锻炼的,锻炼得越坚韧,将来面对针对识海的攻击就会反应得越灵敏越坚固。它也是将风险控制在了可控范围,才会放手让鸿蒙随机应变的。只可惜小火并不配合,要不然可能锻炼效果还会更一好些。”
凤殊十分无语。
当时要不是小火出现直接将琭琭虫烧得灰飞烟灭,她搞不好会因为识海动荡而最后变成一个白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