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是在做什么啊？”一个张扬的声音传来，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声源。
迎姿扶着文氏悠悠地往这边而来，她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挑衅和敌意。文氏的人一见到她，顿时便像见到了救星一般，两眼放光。
檀芮知道她来者不善，却还是面含笑意，淡然地问：“姨娘怎么来了？”
“我在院子里走走，瞧见这里热闹得紧，便过来瞧瞧。这是做什么呢？”
檀芮轻描淡写地说：“我觉得这些嬷嬷年事已高，是该好好歇一番，享享清福了，便自作主张，给她们一切钱银，回家享福，也算是衣锦还乡。”
文氏面含微怒，“这杨嬷嬷才不过四十，这便是年事高吗？那这般算，周妈才是最应该告老的吧。”
周妈无故受牵连，神色滞了一下。
檀芮却格外从容，“姨娘是觉得我没有权利决定这些嬷嬷的去留吗？或者说，我做决定前要先经过姨娘的同意？”
“你！”文氏梗了一下，她压低声音，“你别过河拆桥！”
“我如何过河拆桥了？”檀芮面不改色地反问，“我们所做的约定可没有说这些，姨娘只是要我帮你把夫人推下台，我已经做到了，旁的，我可没有做承诺。”
文氏脸色骤变，“老爷亦说了，虽然这后院主事是你，但是我们都有监督之责。”
“我接受你们的监督啊。”檀芮很是坦然，“姨娘大可以到公爹那里质疑我的做法，到时候我为了自保，公爹手里便会多出一样东西，那便是姨娘在府里培植势力的名单，还有这些嬷嬷为姨娘所做的事，到时候公爹可就没有我现今这般和煦了，不仅这些嬷嬷要被赶出去，姨娘也会受到责罚，说不定，还会走上夫人的老路。”
“你！”文氏气得脸色发黑。
檀芮好言相劝，“姨娘还是不要自讨苦吃，我做的这些都是老爷首肯，他知道整个褚府都需要大洗牌，他会对我多留几个心思进行监督没错，姨娘日后在后院行事，自然也不能像往常一样了。”
文氏咬着唇，看了一眼那些一脸着急的嬷嬷，她培植势力本就百般不易，若是叫檀芮一下子都砍掉了，她如何能不心疼？
檀芮轻笑，“我亦不是会假公济私之人，这些嬷嬷，但凡行事可靠，还算忠厚老实，是可用之人，我自然也是会留下来。”她指着詹嬷嬷，“这位詹嬷嬷就不错，勤恳肯干，兢兢业业，在洒扫处口碑亦是不错，我便打算留下她，她日后若是不犯错，不逾矩，我自然也是不会没事找事，挑刺寻衅。”
詹嬷嬷听了，不觉惊住了，又激动又有些不敢相信。
文氏听了，神色这才和缓了下来。
檀芮见她神色有所松动，又道：“姨娘莫要把我当成仇敌，这桩差事亦不是我抢来的，是公爹自己委派给我的，我也是赶鸭子上架。”
文氏对她得了便宜卖乖的行为颇感不满，哼了一声。
檀芮深知文氏心里不忿，她漫不经心地说：“姨娘是要把我当眼中钉，还是同舟共济，那全看姨娘自己。反正，不管姨娘如何抉择，五妹妹的嫁妆，我定是会好生操办，毕竟都是自家的姐妹。”
文氏听出了她话里的暗示敲打之意，她便只能做出让步，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既然这是老爷默许的，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些个年事到了的嬷嬷，动作难免有所迟缓，是该告老了。”
那些人听了文氏所言，顿时面如死灰。文氏心里还是狠狠疼了一下，有些愤愤地转身走了。
檀芮嘴角勾笑，“绿枝，该到谁了？时候不早了，该抓紧了。”
绿枝含笑应着，提高了嗓门含着，那些被点到的人便面色惨白，垂头丧气地领了银子便走了。
如此一番点卯报数，一直点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是点完了，剩下的人颇有劫后重生的感觉，俱是面带庆幸。
她们抬眼看檀芮，见她脸上总是挂着那抹笑，但是却莫名地让人心里瘆得慌，一股莫名的震慑之感。
檀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要告老的，要嫁人的，都已经送走了，剩下的各位，便是要继续留在褚家，为老爷效力的。可有谁自请告老的？若是有，便站出来，领一份赏银，我绝不会阻拦。”
她看着众人，无人说话，四下沉默。
檀芮满意地勾笑，“不错，看来大家都是全心全意想要为老爷效力，那我便放心了。”
她随即换上清冷神色，“那我便言归正传。眼下各处，有的掌事嬷嬷已经告老了，旁的倒还可以缓缓，但掌事嬷嬷这职位空缺着，活便没法儿干了，眼下我便委派一番。”
她拿出事先写好的单子，一一任命，那些被点到名字都或惊或喜，叩头拜谢。
“好了，现下各处都有了新的掌事，那便好办了。”檀芮神色严肃，“这自古用人，最忌讳的便是一无所知。眼下我对你们便几乎一无所知，对你们各处的小丫头们更是一无所知，这样可不行。于是呢，我想到了一个法子。”
绿枝等人了然地拿起放在一旁的一沓册子，每位掌事嬷嬷发了一本。她们满是疑乎，翻开第一页，上面列着姓名、年龄、籍贯、职务、曾获赏赐、曾受惩罚等各项。
檀芮悠悠开口，“这本册子，便是你们各处的人事档案，眼下你们要做的，便是给你们手下的每个丫鬟、家丁录入这些信息，录入时可得小心着，只要她们在褚府一日，这些信息便伴随着她们始终，这些信息呢，随时添加，今日获得什么赏赐，明日受了什么惩罚，白纸黑字，每过一些时日我便会收上来查探一番。”
众人都惊吓住了，拿着这册子的手不觉有些颤颤发抖。
惜儿有意问道：“少奶奶，那这些掌事嬷嬷的人事档案由谁来给她们记啊？难不成让她们自己记，总有不客观的时候。”
檀芮恍然大悟，“你倒是提醒了我，你们的……那便交给周妈和桂嬷嬷吧，你们二人便全权代表我对各位掌事嬷嬷进行监督。”
那些掌事嬷嬷手心不觉冒汗，顿觉这个少奶奶不简单。
绿枝又问道：“那若是嬷嬷们一时疏忽，记错了，或是漏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自然要追责当事嬷嬷咯。”檀芮答得理所当然，“假若一个丫鬟，明明犯了许多错处，她的档案上反而写了许多奖励，我把她要了来，最后出了大事，追根溯源，掌事嬷嬷自然有脱不掉的责任。”
她们听了，都吓得神色骤变，那些没有当上掌事嬷嬷的，也开始暗暗庆幸了起来。
“为了我能熟练掌握各处的状况，你们每隔半月向我汇报一次。平日里有什么问题，直接找周妈或李嬷嬷拿主意，有大事才找我，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低垂着头，颇有些垂头丧气地应着。
气势不足，檀芮不觉挑眉，“我不管以前大夫人管理后院是怎么个情形，总之现在后院在我的管辖之下，便要按照我的法子，谁若是有所违逆，玩忽职守，出现那些个事务专责，临期推诿，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的情况，我便绝不会客气！”
檀芮严厉的陈词终于是让她们提起十二分精神，底气十足地应了一声，“奴婢明白！”
这下檀芮才终于有了些满意之色，“好了，事情都交代完了，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