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柔刚好赶上了去外公家的车，幸好幸好，没有耽误，马小柔拍拍自己心口安慰自己。去外公家还有点路途，马小柔因为刚发生的事有点伤神，打算眯眼打个盹。
手机响起，惊醒了半睡状态的马小柔，马小柔惊得坐直掏出手机，是妈妈打来的，该是问到哪儿了？马小柔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妈妈压抑着泪水：“小柔，赶紧回来，外公快不行了……”马小柔握紧手机左右手换来换去，她真的极度紧张，比任何时候都心慌。此时只是期待车能再开快一点，可是城乡巴士每站都要停了上人，马小柔心急如焚。马小柔的大脑飞快地运转，思索一切可以尽快到外公家的办法。“对了，林森！”马小柔瞬间抓到救命稻草，欣喜若狂！
马小柔给林森打了电话，让他在a市的元西换乘站接她。林森有点要事要处理脱不开身，便让手下去接马小柔。私家车是比城乡巴士快多了，林森手下十分钟就到了约定地点。“马小姐请上车。”头车的司机下车为马小柔开车门，后面两辆跟车司机也下车站在车前迎接。天哪，这是搞一个车队啊，马小柔满头黑线有点后悔找林森帮忙，这样的阵势惹得车站的人们探头侧目，马小柔一下子成了焦点人物。“那个只要一辆车就够了，其他的都回去吧。”马小柔看着后面跟车的两位戴墨镜面无表情的壮汉。
“对不起，马小姐，这是老大的吩咐，您现在所在的地方太过偏僻，老大让我们保护您的安全！”头车的“黑司机”回答得严肃而坚定。
马小柔真是服了这个林森，也不好再为难这些“黑衣小哥”，便上车稳坐，“我们走吧，去马家镇，你不认识我给你指路。”
“马小姐放心，我是最好的活地图，老大的专职司机。”敢情林森都把自己的专职司机给她用了，马小柔又是服了这个林森，心里也甚是感激。
很快就到了外公家所在的镇，马小柔让林森手下们在附近停车，以免看到的乡人嚼舌根。下车后，马小柔简单鞠躬感谢林森手下：“谢谢黑衣小哥们！”手下们受宠若惊，赶忙向马小柔鞠躬回应，一个个都弯腰呈90度。马小柔确实服了这个林森，让司机们都回去之后，赶忙跑往外公家的方向。
外公的床前，屋前已是哭嚎一片，外公“马大肉”一直喃喃道：“肉肉呢，肉肉回来了吗？”
“快了，爸，快了……您别急，小柔在回来的路上……”马和握紧父亲有些冰冷的手。
外公不会……马小柔远远听到哭声，加快了脚步。终于到了，马小柔推开“人墙”来到外公床前，“来了，小柔来了！”
马大肉眼前一亮，颤颤巍巍抬起手，外公的手布满皱纹，瘦得皮包骨，没有一点肉色。马小柔赶紧伸手握紧，跪在床前。“外公，外公是我，肉肉。”
“肉肉啊，外公……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了……橘子熟了……记得摘了吃……那几棵橘子树……都是给你的……”说话的时候外公眼里放着光，说完眼神黯淡了下去，外公慢慢闭上了眼睛，眼角流出了泪水。马小柔心里用力地咯噔一下，好像沉入了海底，悲伤如潮水般袭来。但马小柔眼睛干涩流不出眼泪。
“爸，你醒醒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几个姨母伏在床边哭喊着，推搡着外公冰冷掉的身体。当晚就有人过来给外公整理仪容。按照当地习俗，外公的遗体入水晶棺材，要在大厅放三天之后入殓。晚上，舅舅和各位姨母在外公的遗体前商量分遗产的事情。
外公自从不经营橘林后靠养的几头羊简单维持和外婆的生活，逢年过节女儿女婿们给的钱也都是包了红包给孙子孙女或者重孙子女。外公的存折上只有寥寥几千块。
“存折上的钱平分了，所有人都有，公平公正。”二姨夫首先发话。
“什么就公平公正了，老头老太太都是在我家吃饭，我们照顾的生活起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舅妈一脸的委屈样子。
“你还说这样的话，赡养老人是你们的义务。”三姨马苏梅一怒而起。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嫂子也是尽心尽力，你们几个姑娘远嫁的远嫁，外出的外出，还不是你嫂子在家辛苦保持家务，照顾两个老人。”大舅有些不满马苏梅的言论。
“那你说怎么公平呢？”大姨也是帮腔
“留给咱妈吧，要么先寄存在大哥这里，咱妈以后还是要大哥照顾，嫂子也不容易，还有三个孩子。”马小柔妈妈想说句公道话。
“你一言不吭的，现在倒是出了个好主意，遗产给了大哥，他给不给咱妈用这我们可都看不到，要我说平分了，以后咱妈要买什么我们回来给她买好送过来。”马苏梅觉得马和出了个馊主意，在马苏梅看来，马和这种任何时候都让着别人不为自己争利益的表现真的是挺可恨的。
“马苏梅，你存心的是吧，所有人都要向着你，小的时候你就是什么都要抢。”大舅说话的声音高出了一个度。
“马吉山，你什么意思，别以为你是大哥我就会怕你！是不是想动手？”马苏梅指着马吉山握紧的拳头发问，表情惊讶而惶恐。
“你们别吵，家和万事兴呢。”马和看快要掐起来的俩人，赶忙劝阻。
“马和，你别讲话，你就是这样胆小怕事，什么都不争的样子最可恶你知道吧，什么家和万事兴，大哥大嫂不好好对咱爸咱妈，你说怎么兴。哦～你当然什么都不要，那几棵橘子树老爷子走前都说给你们家了，橘子树也是挺值钱的，什么时候挖走啊？……”马苏梅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啪一声，外婆就是给了马苏梅一耳光：“你怎么这么对你亲妹妹，她最小，你要让着她。”
“妈，你打我，就为这个死丫头，从小就跟我说让着她……”马苏梅捂脸满是委屈，泪花在眼眶打转。“妈，我这是为你争利益，你还打我。”
“我同意马和的，给你们大哥，我需要什么会和你大哥说。”外婆已是弯腰驼背，站起反手捶了捶后背。“其他的事等你们的爹安葬了再说。大家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马小柔两天两夜都一直跪着守灵烧着不灭的纸钱和外公说着话，祭奠的焚香续了一次又一次，其他的子孙有点撑不住回房休息了，马小柔不愿起身，一定要送外公最后一程。外面的争吵嘈杂也似乎与她无关。偶尔外婆会和她说几句话，劝她好好吃饭，回房休息，然而每次只能无奈摇摇头。马和担心女儿累坏身体，偷偷在给马小柔喝水的杯子里加了半片安眠药，还是之前儿子吃剩下的。
三天后马小柔凌晨跟车去了火葬场，外公火化之前，一群儿女子孙哭成了真真的泪人儿，都拦着不让推进火炉。弟弟应该也是被推进这样的火炉吧，马小柔这样想着，觉得外公是太想念弟弟去看他了，弟弟应该很开心吧，想想便没了那么多的伤感。
一直到外公安葬的那天，马小柔都没掉一滴眼泪。外公的遗像由大舅舅手捧胸前，有人给马小柔穿着白色长孝服走在丧亲队伍，松松垮垮的很不合马小柔的身，本来就瘦小的马小柔此时简直就是个长发白衣的女幽灵。掌棺的几个壮汉把装有外公骨灰的棺材放下土，开始盖泥，一锹一锹盖在棺材上。马小柔控制不住的泪水决堤一般，蹲下身抓起土一抔一抔撒在“外公的身上”。就这么一直哭一直撒，谁都拦不住，丁建从背后一把抓住马小柔的双臂往上提，阻止马小柔“撒土”的傻子行为，丁建拉上马小柔不让她再向前一步，马小柔执着起来，硬要去却被爸爸的大手死死抓住。马小柔一下子崩溃大哭，用尽全身力气嚎啕，她有一心脏，一肚子，一肠子的委屈，伤感，愤怒从鼻子，嘴巴，眼睛里发泄了出来，鼻涕眼泪甚至是口水，奔涌而出。马小柔哭成了傻逼，彻彻底底的臭傻逼，什么天堂，什么外公去找弟弟了，都是傻逼的自我欺骗，就算要十片橘林又怎么样，橘子真他妈的难吃，以后再也不要吃了！
马小柔一直嚎得停不下来，一直到葬礼结束，丧乐队的乐手都因为这撕心的哭声走了调，吹唢呐的大爷更是吹不下去，也动情地一把鼻涕一把泪。整个乐队演奏出来的哀乐，有点抽泣难以自拔，成了真正的“哀乐”。
晚餐后丧乐队一直演出到12点，马小柔真的是累了，外面这么吵也是睡着了。马小柔又梦见了自己一直下沉，马小柔很难受，但是醒不来，深陷黑洞囹圄……
葬礼之后的第二天中午，父母把马小柔送回了学校，马小柔没有要一棵橘树，舅妈说永远都欢迎马小柔来家吃橘子，但是马小柔再也不想看到橘子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