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黛黎望着花明如，“明如，你说呢？”
黛黎的殷切，林芷的窘迫，花明如全都看在眼里，他笑了笑道，“黛姨，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如果说林芷方才还有那么一点动摇，她渴望温暖，特别是在离开韩府之后，那么，这荒唐的“认兄”，却让她意识到，这里，也不是她的归宿。
“告辞。”她转身离去。
“芷儿！”黛黎在身后唤道。
林芷的泪，落了下来。那声音，真的很像梦中的母亲啊。
可黛黎，毕竟不是自己的母亲。
林芷向着戏园出口走去，她记得，上次，还是跟在韩红药的身后。
如今，自己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这样，也好。
“明如，你快去拦住芷儿！”黛黎眼看着林芷离去，花明如却似无动于衷。
“黛姨，”花明如看着那个瘦弱的背影渐行渐远，他低声道，“我，没拿她当妹子。”
林芷离开了戏园，她漫无目的向前走着。
韩府，她是回不去的，戏园……
这到了晚上，还要宵禁，难不成真要被巡夜的官兵当成游民收押？
林芷摇了摇头，路是自己选的，虽然仓促了些，不过倒也真是自由了。
少不得先找个谋生的差事，至于其他的……
林芷的肚子咕噜一声，她低头叹了口气。其他的，都要等填饱了肚皮再说吧。
如此，竟是懵懵懂懂的来到一处酒坊，这酒坊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门外的酒旗已经是有些泛黄，店内，亮着微弱的烛光。
有名伙计正在柜台前打着瞌睡。
“店家，”林芷犹豫了下，走进酒坊。
“哟！客官您里面请！”那伙计睡眼惺忪，迷迷瞪瞪的向着林芷招呼道。
“不是，”林芷搓了搓衣角，“你这里还缺人吗？”
原来也是个穷光蛋。
那伙计满面不屑，“转个身瞧瞧。”
这伙计生的尖嘴嘬腮，仿佛粘点毛儿立刻就能变成猴般的。
林芷依言在原地打了个转，却发现那伙计正乜斜着眼，瞧着自己。
林芷顺着他的目光也瞅了瞅自己，她这才发现，从韩府离开的匆忙，以至于此刻自己仍穿着那身在韩府酒窖的衣服，做的也是男装打扮。
这衣服背后遒劲有力的“酒”字，本是韩府人最骄傲的象征，如今在这伙计眼里，只怕看起来更像是其他酒坊前来滋事的长工。
林芷道了声对不住，便向着酒坊外走去。
“哎！”里面的伙计突然开口唤道，“就你了！”
林芷瞠目结舌的转过身来，这韩府的名号这般响亮？就连这酒窖的工服，都能被人认出来？
无论如何，今晚总算能吃顿饱饭，有瓦遮头了。
她刚要施礼，突然想到什么般的，抱拳大声道：“多谢！”
不远处的那个街角处，有个人风华无双，面如冠玉，他看着林芷进了这酒坊，皱了皱眉，转身离去。
愁也一天，喜也一天。
饥也一日，饱也一日。
林芷搬着酒坛摇头晃脑的念叨着，她心大，在这名为杏花林的酒坊呆了几日，头痛也没犯过，眼睛也还没瞎，除了这些酒还生着自己的“气”，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不顺心的。
就连当日那个在柜台后名为“六指”的伙计，对她也是友善许多。
唯独就是有一点不好，这酒坊的生意，也忒冷清了。
如此，还能养活这几个伙计，林芷不免感到前景堪忧。
至于这店里的掌柜，林芷来了这么久，除了那日，有个坐在暗影里的人，吩咐六指给林芷寻了身衣服换上后，林芷便再也没看见过那个应该算是掌柜的人。
看来，这掌柜的，想必是另有别业，否则，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靠着店里这阿猫阿狗两三只，尚未歇业大吉——
这掌柜的，也算是商界奇才了。
不过有什么样儿的掌柜，就有什么样儿的伙计。
相较韩府的严整有序，这里的伙计，算的上是散漫随意，一天里忙起来的时间有限，大部分的光景居然都是在后院晒太阳聊天儿。
“小林子，你那日进门的衣服挺有意思，是不是有什么讲头？”六指从厨房寻来了碗花生米，正就着劣酒吃的正香。
林芷在此化名林明，听上去挺平平无奇的名字，不过因为有着一个“明”字，日子再苦，林芷也觉得甘之如饴。
她知道，六指问的那件衣服，就是当日她穿在身上韩府的“酒服”，如今被她好生收起，叠放在枕头边儿上。
林芷咳嗽一声，故意说得粗声大气，“能有什么讲头，日子混不下去，路边拾的！”
六指嘿嘿一笑，“你诳傻子呢吧，那衣服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好料子，能让人丢了？还偏让你给拾到了？”
林芷撇嘴道：“老天饿不死瞎家鹊，我命不该绝，六指哥这酒坊我都来得，捡套衣服有什么稀奇。”
“嘿，说你胖，还喘上了。”六指嘻嘻笑道，“这酒坊你来或不来，可不是我说了算。你啊，那是瞎猫遇上死老鼠，赶巧了！”
碰巧？
这世上巧合的事情太多了。
可林芷遇到的，却偏偏都没那么“巧”。
林芷佯装不解，也是嘻嘻一乐，“六指哥，我小林子年纪虽小，记性倒是不差，那日，不就是你喊住了我么？”
六指怔了下，打了个哈哈，“我喊了吗？哦，看你怪可怜见的，就顺嘴喊了声。”
林芷同六指相处这几天，知他心肠不坏，然而，“恻隐之心”这四个字，只怕在六指身上是寻不见的。
六指越是隐瞒，林芷就愈发猜测其中必有内情。
否则，这生意如此清淡的酒坊，如何还能再留下自己？
如果说，当时林芷从韩府离开，是怕拖累韩府心存死志。那么，经过了这些天，她想清楚了很多，好好活下去，仍是她重生后最坚定的信念。
黛黎当日虽让林芷无地自容，但她说对了一点——
纵然父母早已不在身边，然而，只要自己活着，就是他们的血脉得以延续，只要自己好好的活着，就是对那些逝去的亲人最好的报答。
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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