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黛黎望着浣娘，双生姊妹各有各的“苦”，然而，对方的境遇，却也是感同身受。
“浣娘，”黛黎再次伸出手去，“我跟你走。”
这次，浣娘没有躲开黛黎的手。
如果说浣娘有多恨黛黎，那么，她就有多爱这个姐姐。
黛黎的这一句话，足以打动浣娘。
她同样伸出手去，迷惑地握着黛黎的手，“姐，当真？”
黛黎点了点头。
浣娘笑了一下，她低头看着黛黎的手，“姐，你跟我走？”
黛黎没有说话，她凝视着浣娘的双眼。
大概是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开始，或者更早一点，在襁褓之中，双生姊妹之间的感应就无人可以取代。
此刻，见黛黎如此，浣娘便明白黛黎没有骗她。
她看着黛黎的手，那上面有常年缠绕丝线落下的痕迹。
浣娘将手轻轻放在黛黎的手上，“姐……”
黛黎亦将另一只手覆于浣娘的手上，“只要，你再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黛黎的手，分明还在自己的掌中，浣娘却如手握寒冰，“怎么，姐，你要和我谈条件……”
黛黎紧握着浣娘的手，她轻轻摇头道：“这不是条件，这是，姐在求你。”
那个心高气傲的黛黎，竟然也会去恳求别人？
她，说——“姐在求你。”
浣娘想笑，她笑黛黎，也笑自己。
时光改变的不仅是容颜，她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就像现在，纵使她的心中充满了惊诧于不屑，但仍是努力向黛黎笑着，“姐，我能做什么呢？”
黛黎见浣娘如此，忽然之间，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恨浣娘，恨她委身侍贼，恨她屡次加害芷儿。
但……
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啊，她们，毕竟流着相同的赤族血脉。
若是，浣娘肯帮自己，那么——
她愿意放弃所有，同浣娘离开沙镇。
“浣娘，芷儿她……”即使这密林中，只有她们姊妹二人，但黛黎似乎仍怕被谁听到般的，低声说道。
似乎过了许久。
“你是说……”浣娘不可置信的望着黛黎，她后退着，“你疯了，黛黎，你真的疯了。”
“是！我早就疯了！”黛黎热切的抓住浣娘的手，“答应我，救她！她是我们的亲人，是赤族的血脉！”
“不！”浣娘用力甩开黛黎的手，她惊恐的望着黛黎，“她不是！”
“浣娘！”黛黎跪下了，她向着自己的妹妹下跪，“你恨林桦，恨我，都可以！芷儿她是无辜的！”
“无辜？我又何尝不是无辜！死去的赤族之人又何尝不是无辜！”浣娘的惊恐转为刻骨的恨意，她走到黛黎的面前，指着自己的姐姐：“看啊！看啊！曾经赤巫之女，高高在上的黛黎竟然会为了一个异族人的女儿下跪！”
“赤族人的骨头，就这么软吗！”浣娘的质问像利刃，狠狠刺向黛黎的心。
她无法言语，千错万错，都是自己不该同林桦私奔！
然而，事已至此，浣娘是她救芷儿的最后一线希望。
为了她的芷儿，就是现在让她死在浣娘面前，她也愿意！
然而，浣娘不许她死。
浣娘，要她，生不如死。
“透骨钉，怨气结。血月夜，骨钉出。偶人笑，亡魂泪……”浣娘口中低诵着那古老的咒语，她缓缓俯下身来，用手捏住黛黎的下巴，就像沙蝎曾无数次，捏着她的下巴那样，“我怎么忘了呢……”
黛黎的面纱落下了，那张本该姣好的脸，如今像爬满了丑陋的虫子，那是被刀划，被火烧的痕迹。
当日，在这黑树林的山洞中，浣娘曾因这张脸受到极大的惊吓。如今，她却面对着，凝视着，这张曾经同样千娇百媚的脸。
“黛黎，”浣娘笑了，“你真蠢。”
她抚着黛黎的脸颊，就像抚着自己那般轻柔。
“别怕。我会让你的容颜，更胜往昔。”她爱怜的看着黛黎，“毕竟，赤巫之女，不该是如此丑陋。”
她的话，让黛黎心生恐惧，“浣娘，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要做什么！”
“偶人笑，亡魂泪。”浣娘笑得越发妩媚，“姐，你的傀术，我的魅术，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是！”黛黎见浣娘如此，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她惊喜仰望着浣娘，“你答应了！”
“答应？”浣娘笑着反问道，“答应什么，恢复你的容貌吗?”
她凑近黛黎的耳边，同样轻声道：“杀了林芷，姐，你的功力就会恢复，昔日的黛黎，将得以重生！”
“不！”黛黎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却发现只是徒劳。
这个妹妹，比她想象的更冷血，更疯狂……
“浣娘！你不能！”望着浣娘逐渐远去的身影，黛黎想要再次拦住她，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不听使唤，她站不起来了。
关心则乱，就在黛黎想要说服浣娘，同自己联手拔除林芷脑中的透骨钉时——
浣娘不知何时，已对黛黎使用了魅术。
这魅术，不致命。
但足以让浣娘离开黑树林，将这个消息带回给沙蝎——沙老爷。
月，似乎开始变得红了……
沙府，密室，幽烛冥冥。
“你是说，林芷那丫头被韩府逐出来了？”沙老爷似乎在对着架上的鹦鹉说道。
“是。”说话的，却是身在暗处的浣娘。
“逐出来，逐出来！”鹦鹉学着沙老爷的腔调说道。
沙老爷笑了，他给鹦鹉笼中又续了点水，方才转过身道，“看清楚了？”
浣娘迟疑了下，低声答道，“不是女儿亲眼所见。”
她看到烛火将沙老爷的影子拖得极长，浣娘的声音中，就带了慌乱，“义父放心，那人十分可靠。”
沙老爷回身望了眼鹦鹉，那鹦鹉同样歪着脑袋，瞪着眼睛瞧着沙老爷：“放心！”
沙老爷笑了，不知是对鹦鹉，还是对浣娘说道：“你说放心，那自然就是放心的。”
他伸手扶起浣娘，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递到浣娘的唇边，“这是你最喜欢的。”
浣娘面色微微一变，忙又轻启朱唇，将那丸药含在嘴里，婉媚笑道：“多谢义父！”
那药，在口中，甜腻中带着咽不下喉的——苦意。寒门酒巫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寒门酒巫》，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