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爱，”沙老爷像是听到了最为好笑的笑话，“爱？”
他咳出了血沫，但还是要笑，“我们这种人，还有爱？”
浣娘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
她膝行上前，仰望着黛黎，“姐，我爱他，我爱他啊……”
黛黎低头看着浣娘，她轻抬左手，浣娘惊恐的望着黛黎。
哪怕是她如今的术法，已经不弱于黛黎，然而在黛黎面前，她还是那个自小，就将全部的崇拜给了姐姐的妹妹。
黛黎的手指向浣娘身后的沙老爷，那千丝万缕的银丝，将沙老爷层层包裹。
“姐……”浣娘甚至放弃了挣扎，她回身望着沙老爷的方向，她看着沙老爷的眼，耳，口……
渐渐的，那只巨大的“茧”，封住了沙老爷，埋葬了浣娘的整个青春。
“姐，杀了我吧。”浣娘颓然的坐在地上。
她不像黛黎那样，失去了林桦之后，还能坚强的活着。
沙蝎，就是她的全部。
当沙蝎死了，浣娘就什么都没了。
屈辱，荣耀，烟消云散。
“为了他？值得吗？”黛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迷惑。
她不明白，那个集全族宠爱于一身，骄纵任性的浣娘，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是为了我的心。”浣娘望着黛黎，“姐，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桦吧？”
黛黎怔了。
她不明白为何浣娘会这么说。
爱吗？
是爱的，为了他宁愿与全族为敌。
爱吗？
不爱吧。
林桦只是出现在恰当的时机，出现在黛黎渴望外面的世界，想要离开赤族的时机。
他是爱人，也是救赎。
黛黎突然悲哀的发现，原来，她与浣娘都一样。
她们没有爱人的能力。
浣娘选择了权势。
而黛黎，选择了自己心中的自由。
“我不杀你。”黛黎放下手，那些银丝自洞口隐没。
“甚至，他的命，我也可以不要。”黛黎看着那个巨大的“茧”说道。
什么！
浣娘难以置信，然而，她知道，黛黎没有说谎。
沙蝎，还未死！
黛黎有意留着沙蝎的命，同浣娘做着交易。
从何时起，她们姊妹二人竟然变成这样了？
“姐，你说，要我怎么做？”浣娘迫切的说道，“怎么做都行！”
她的热切打断了黛黎的思绪。
“和我一同救芷儿。”黛黎开口说道。
也许她可以不爱林桦，但她是爱着林芷的，那是她在世间唯一的眷恋。
“林芷？”浣娘摇头，“姐，你又何必执着。”
在浣娘看来，林芷的存在，只是为了提醒黛黎当年的荒唐，她身上的赤巫之血根本就不够纯粹，如果杀了她能够夺回黛黎失去的灵力，那么，浣娘是绝不会犹豫的。
“浣娘，我只问你，救，还是不救？”黛黎的目光投在那个“茧”上，“他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姐，我救！”浣娘跪在黛黎的面前，神色凄惶，“你又何苦这样逼我……”
黛黎亦不想同浣娘这样两败俱伤，然而，她们却无从选择。
“你，起誓。”
如今，沙蝎在黛黎手里，浣娘再心有不甘，也只能含泪举起手道：“我，浣娘……”
“不，我要你以赤巫之名起誓。”黛黎覆在面纱下的面容，不见悲喜。
“你！”浣娘放下手，她几乎想转身就走。
然而……
作茧自缚。
黛黎的茧里，困住的，不只是沙蝎。
还有浣娘。
“我浣娘，以赤巫之名起誓。”浣娘一字一顿，盯着黛黎道，“我必与黛黎同救林芷，若有违誓言，他日肉身被鼠咬，被蚁噬，死后魂飞魄散，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她故意将誓言说的决绝，果然，黛黎的面上浮过痛苦之色。
黛黎手指轻抬，那缚着沙老爷的茧，便松开了。
“义父！”浣娘扑倒上前，沙老爷虽是面无血色，好在，他还没死。
“我遵守承诺，浣娘，你该履行自己的誓言了。”黛黎回身看了眼那块没有字的灵牌，她走出山洞。
浣娘跟了出来，“姐，沙蝎他……”
“他的命，不在我手里。”黛黎转身看着浣娘。
浣娘不明所以，“姐？”
“芷儿无恙，沙蝎就能活。”黛黎面无寒霜，她唯有让自己硬下心肠。
也许，从她选择林桦之时，黛黎与浣娘，这对双生姊妹花，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好，”浣娘竟是笑了，“姐，你果然还是当年的黛黎。”
她此话充满了讽刺，黛黎转过身去，“走吧。”
这一.夜，无比的漫长，那纠.缠不去的梦魇，再次将林芷笼罩。
她梦见那棵开着花的树，燃起了火，火舌烈烈，那女子的怀中却是多了一个孩子。
孩子？
怎么会有孩子？
自小，在这个梦不断重复之时，林芷一直以为，那名女子，就是自己的母亲，然而，为何她怀中会抱着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是自己吗？
“娘亲……”林芷懵懵懂懂的呼唤着。
那女子专心的哄着怀中的孩子，竟没有听见林芷的呼唤。
“娘……”
也许是这样的梦，做的多了，林芷即使看到那树木着了火，她却并无十分畏惧。
她向着那女子呼唤着，然而，女子依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似乎对那近在咫尺的火舌与林芷，都视而不见。
女子怀中的孩子，却仿佛听到林芷的呼唤。
她探头向着林芷笑着……
“啊！”
林芷惊醒了！
她清楚的看到，梦中女子怀中的孩子，是——
是红衣偶人！
是那个在偶戏师黛黎怀中的红衣偶人！
她已经不想去追究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也许是她这段时间太累了，也许，是她离开韩府了，也许，当她看到六指的老娘，也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的娘亲。
只是个梦而已，一个没有征兆的梦，一个熟悉的梦。
林芷疲倦的坐起来，天尚未亮，她突然觉得有些冷。
似乎有风吹过，林芷不由向着窗口望去，然而——
“谁！”
林芷惊声向着窗外望去，那扇睡前分明关好的窗，如今却是大开，有风从窗口吹入，然而，却不见人影！
林芷嗅到了那淡淡的香气，这香气，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
那是黛黎！寒门酒巫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寒门酒巫》，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