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则乱。
林芷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对沙婉儿多了份那样的关心。
是姊妹情深？
是心有不甘？
是不愿她就这样变成蛊人无知无觉，从此恩怨一笔勾销？
或许都有，或许，都不是。
林芷俯下身，她将脸贴在一坛韩酒之上，透过酒坛，那金色的酒液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我该怎么做？”林芷轻声说道。
酒窖寂寂，林芷靠着酒坛，似乎睡着了……
但只过了没有多久，她面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林芷睁开双眼，“是了，理应如此。”
她站起身，再次望向这满室韩酒。
接着，她大步向外走去，走得毅然决然，毫无眷恋。
天，放晴了。
林芷出了长廊，看到酒窖门外立着的一个有些面生的丫头，她离开韩府这段时日，似乎这里增添了不少新面孔。
这让林芷隐隐有些忧虑，韩红药不是个莽撞之人，但如此大规模的更换新人，这让林芷有种不安之感，她相信韩红药明白利弊，但这些新人之中，就真的没有老白龙的探子吗？
“你是？”林芷来到那丫鬟面前，这丫鬟倒是符合韩红药一贯挑选下人的眼光，干练，利落，不卑不亢。
“是林子姐吧。”小丫鬟一声称呼，让林芷顿觉亲切。
只听她笑道：“我没入府前，阿爹时常去杏花林买酒。”
原是旧日相识。
林芷听见“杏花林”三字，亦是感慨万千，谁成想，当日在杏花林，她与眼前的小丫头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我叫阿芜。”小丫头看似是读过几日书，举起手在半空中给林芷比划着自己的名字。
“啊呜？”林芷不禁笑了，“好名字。”
那小丫头见林芷笑了，亦是跟着笑了起来，“林子姐果然和大小姐说的一样。”
“哦？”林芷本是打过招呼，就要离开，但听小丫头这么说，便是站住笑道：“大小姐是如何说起我的？”
那丫头莞尔一笑，“大小姐说，林子姐若是出了酒窖，必然会问阿芜叫什么名字，而阿芜若是说了，林子姐定会笑阿芜的。”
看来，韩红药并没有真的生气。
这让林芷略感宽心，她本就担心韩红药会因自己过问沙婉儿感到不快，此时想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眼见这丫头伶俐乖巧，林芷亦是笑道：“你的名字极好。对了，大小姐呢？”
阿芜那双眼细看之下，与林芷有几分相似，笑起来便如两弯月牙般的，“大小姐出府了，她说让林子姐不必拘礼，从前怎样，往后便是怎样。”
看得出，这阿芜极得韩红药赏识，因而不仅派她看守酒窖这样的重地，更特意让她传话与林芷。
林芷有心相与她攀谈几句，但听到韩红药出府，她蓦然想起韩红药今日所提起的“夜歌坊”，于是忙向阿芜问道：“阿芜，你可知大小姐去哪儿了？”
阿芜摇了摇头，“大小姐只说出府，她让林子姐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
这四个字若是出于他人之口，林芷反倒是会愈发担忧。
但韩红药既是特意让阿芜传话与林芷，想必对所做之事亦极有把握。
平日里唯有他人在韩红药面前失了分寸，从未见韩红药会鲁莽行事。
林芷想到此处，见阿芜仍含笑相望，便说道：“即是如此，我便在这韩府四处走走，大小姐回来若是问起，便只说我去……”
她顿了顿，“大小姐若是问起，便说我戌时回来。”
阿芜点头称是，林芷便离开了酒窖，她方才那一迟疑，便是想起了沁蕊。
虽说昨日沁蕊看似已无大碍，但林芷终究放心不下，她看得出，沁蕊对“酒”已是心灰意冷，而这沙镇，更是沁蕊的伤心之地。
想必，沁蕊要离开此处，只是早晚。
穿回廊，过竹林，走小径，当林芷再次看到沁蕊那间木屋时，她几乎要为自己欢呼，韩府之大，犹如迷宫，林芷当日屡屡在其中走失，昨日仅凭着误打误撞，竟然找到了沁蕊所在之处。
而今日，又是这般不费吹灰之力，林芷远远看到沁蕊那间隐在曲径深处的木屋，“难道是开天眼了？”
林芷自言自语，她向那屋前走去，同时心中琢磨着待会儿见了沁蕊，又该说些什么。
可事与愿违。
“福子？”今儿是什么日子，酒窖外是陌生的阿芜，可往日看守酒窖的福子，却立在沁蕊的屋外。
彼时，福子看守韩酒已是有段时日，因而与林芷自是极为相熟。
他看见林芷，亦是快步迎了上来，“芷儿姐！”
“你怎么在这儿？”林芷顾不得与他寒暄，便向着沁蕊的屋内望去。
那门扉紧闭，亦是听不到屋内的半点声响。
“大小姐命我在此看守。”福子如实答道，却见林芷蹙了眉头。
“看守？”林芷知道韩红药是不想沁蕊走了，从此再无好水。
可沁蕊她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件找水的工具，更何况，将她幽禁于此，依着沁蕊的脾性，她会那么心甘情愿的为韩府寻水吗？
倘若她生了别心，名为寻水，实则将韩府众人带往那老白龙所在之处，又或是当日茫茫荒漠……
林芷打了个寒颤，她对福子说道：“福子，让开。”
福子向旁边挪了挪，面露难色，“芷儿姐，福子也是奉命行事。”
林芷点头道，“明白，我不为难你。”
她来到沁蕊的门前，“我说句话就走。”
大小姐只说看好里面之人，并未说林芷不得入内，福子侧过身，“欸？方才那只黄猫呢，养它是为了捉耗子，却整日就知偷鱼抓鸟，让我抓到了可饶不了它！”
福子说着，喵喵唤着，人便是走的远了些。
以韩红药的深谋远虑，定然不会只派福子在门外把守。
林芷忙走到门前，快速敲了敲门道：“沁蕊，你还好吗？”
屋内寂静无声，仿若不曾有人在那里一般。
林芷接连又是唤了几声，然而，却无人应声。
“沁蕊！”林芷不由提高嗓门，她担心沁蕊会想不开。
而此时，刚走到不远处的福子，听见林芷高声呼唤，便犹豫着，向这边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