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勇气。”赵康看着林芷，他笑了笑，“不怕我下毒？”
林芷哼了一声，“我中过的毒还少吗？”
她见赵康仍是盯着自己，便又说道，“你若想真杀我，我也只怕活不到今日。”
“看来，你还不傻。”赵康慢条斯理道。
他一味与林芷在言语纠结，林芷身处密林之中，虽不辨日月，但也知时辰不早。
她今日随韩红药前来，沙酒到现在没看到一坛，反倒把自己搭进来，当真是蠢透了。
“生气了？”赵康却似乎要将林芷留在这密林天长地久，他抱着双臂笑道，“我就喜欢看你生气。”
林芷将头侧向一旁，她是真不生气。
或者说，此刻与赵康独处，她才蓦然发现，自己仿佛也没那么恨眼前之人。
毕竟，林芷连林蓉都能原谅，她又为什么还要揪着那不堪回首的过往不放呢？
“林芷，你爱过我么？”赵康突然问道。
林芷一怔，她怀疑眼前这人或许才是吸入瘴气，以至神志不清了。
爱？
在这布满瘴气的黑森林，眼前这个赵康，同她说“爱”？
这问题太过荒谬，林芷几乎忘记该如何敷衍赵康。
她怔怔的看着赵康，不知是自己出现幻觉，还是赵康离疯不远了。
“你爱过，李梵吗？”赵康凝视着林芷，他缓缓说道。
李梵……
那个恍若很久之前的名字，眼前的赵康，没有丝毫与李梵重叠的影子。
然而，他是赵康，亦是李梵。
“李梵……”林芷看着赵康眸中的碧色，在她的记忆中，李梵浅褐色的眼珠从来不曾出现过这样的颜色。
赵康与李梵，或许早就不是同一个人。
一如林芷死而复生，却对于前世恩怨，她早已放下了。
“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不是么？”赵康追问道，林芷的神情似乎刺痛了他。
他眸中碧色愈甚，“你从来没有爱过李梵，亦不爱我赵康！”
或许是吧。
或许，是这样的吧……
林芷的视线望向远方，“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已经不重要了。
李梵背叛了她。
而林芷在今生，亦无可能再爱上赵康。
他们注定，无法并肩相携，这漫长又短暂的人生路，哪怕是重活一世，林芷只愿同眼前之人，再无交集。
“不重要？”赵康骤然吼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我！”
一开始？
是有多久？
林芷看着赵康，如今的赵康，对她而言，几乎就像是个陌生的人。
她战战兢兢分辨着赵康的喜怒，她处心积虑的要助韩红药将虎头山一网打尽。
他们之间，若说“恨”亦不为过，现在，赵康居然和林芷说“爱”？
“赵康。”林芷尽量将语气放的平和。
然而，赵康却嘶吼道，“我是李梵！”
“好，”虽属前尘旧事，但提起“李梵”这个名字，林芷仍难免有所触动。
“李梵，”她有些艰难的吐出这个名字，“你，我，林蓉，都是重生之人，又何必再提过往？”
“你又何必再提起林蓉！”当日的李梵，如今的赵康，他几乎难以自控，双目碧色翻涌，“你到现在，仍在恨我！”
这究竟是谁在“恨”谁？
林芷小心的窥着那一双如兽类的碧眼，她要尽快稳定赵康的情绪。
“好，不说，我不说……”林芷连连摆手道，“咱们，换个话题啊，要不，换个地方也行……”
“林芷，你知道吗？”赵康眼中的碧色虽未变浅，但亦为加深，他似乎是赵康，亦像是李梵，“我从未背叛过你。”
林芷愣住了，她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
如果这句话，早一些说……
那么，林芷是否就不会死。
如果，她还活在前世……
林芷摇了摇头，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该发生的，早已发生。
“你不相信？”赵康误会了林芷的举动，情急之下，他用手扳着林芷的双肩道，“我可以找到林蓉，让她说个明白！”
林蓉？
林芷心中蓦然一惊。
赵康可以找到林蓉？
“如何？”
就在林芷犹豫之时，赵康紧盯着她的双眼问道。
“好……”林芷听到自己这么说。
她需要见到林蓉，只有见到林蓉，才有可能找到周美华。
而找到周美华，这一切，才有了解决的办法。
到那时……
赵康这才放开林芷，“后日子时，我去韩府接你。”
“不用。”林芷下意识的否定了赵康，她不想赵康同韩府有任何瓜葛。
或许，在林芷的潜意识中，她认为那些被自己珍视之人，距离赵康，林蓉，周美华，这些与她纠结不清的人，越远越好……
而当看到赵康狐疑的眼神，林芷忙又说道“后日，我在……”她略一沉吟，“我在清平巷口等你。”
林芷打算不再回韩府，否则，以赵康的性情，不知道这两日内，还会生出怎样的事端。
因此，她将地点定在黛黎小院所在的清平巷口，至少，在那里，会让林芷感到安心。
“清平巷？”赵康念道，他忽而一笑，“好，我去接你。”
至此，林芷总算确定，今日她可以平安离开这座犹如坟冢的黑色森林。
然而，她走了两步，却仍是频频回头相望。
“不用看了。”赵康走在林芷前方，他停下脚步对林芷说道，“只要你无事，他们自然平安。”
他这话一语双关。
林芷听得心中发闷，她不知赵康是否也知道了那个秘密。
这沙镇的所有，皆因林芷的存在而存在。
林芷生，沙镇活。
林芷死，沙镇……
顷刻就会化为一场虚幻的梦境。
“赵康，”眼看快要走到黑森林的出口，林芷低声道，“答应我，不得为难韩府。”
“当日韩府合官府之力，攻打虎头山是何等风光。”赵康立在林芷身旁，“忘了，这其中还有你一份功劳。”
林芷无语，如果在那时，知道这虎头山的大当家，原来是这个“赵康”，她还会同韩红药商议换酒，而由此引出后续之事么……
或许，这本就是个无解的答案，人总是向前走，无论是否愿意，都要一路向前，不许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