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军眼中的建奴,是被妖魔化的,以为建奴是黄鼠狼投胎,一到晚上就双眼发亮,满世界找母鸡。
松林一战,可知鞑子也是爹娘生养的,也是能杀死的,既然别人能杀死,自己为什么不能呢?
老营用铁锹,在巨石旁挖了个坑,将死去的哨骑就地掩埋,免得被野狗豺狼吃掉。
当然,更需要提防的是那些饥肠辘辘,连死人都不放过的流民。
李建对着草草隆起的坟丘哭了场,他这个小队几乎全灭,活着的人继续向西,去完成他们的任务。
接下来两天,老营再次与建奴白甲遭遇,爆发几场小规模战斗,互有伤亡。
在李定国持续威逼下,建奴哨骑开始往西撤退,推到宁武关附近。
李定国将发现建奴的消息传回大同,骑兵不再分散行动,聚拢一处,继续徐徐向西逼近。
五月二日,李自成得到确切情报,镶蓝旗两千人出现在宁武关,距离大同只有百里路程。
此次来犯的皆是战甲,以步甲居多,还有白甲巴牙喇,看架势,是奔顺军来的。
为首的是个汉人包衣,还是个固山额真,姓佟,哨骑在清军营地发现写着佟字的大纛高高竖起。该部清军犹疑不决,步伐缓慢,没有立即想大同进攻。
宁武关附近出现建奴,对焦躁不安的李自成来说不啻为晴天霹雳。
想到牛金星等人在京师的遭遇,这次和明国和谈,处处流露着诡异。
为什么清军会突然出现在山西?
为何崇祯会让自己去陕西剿匪?
李自成忽然意识到,镶蓝旗进入山·西,和这次和谈有很大关系。
“老子被崇祯耍了!”
当着牛金星的面,李自成越想越觉得恼怒,他攥紧拳头,胡须抖动,恨不能把牛金星揍一顿。
按崇祯的说法,顺军只负责剿灭几个拦路抢劫的毛贼。
然而现在却剿出了建奴,而且还是强悍异常的白甲兵。
“听说这个济尔哈朗勇武善战,不好对付啊!咱们现在是在给朱由检卖命,帮他打建奴啊!”
李自成转身望向李岩,与建奴交手的老营夜不收都是李岩手下。
牛金星刘宗敏宋献策三人听来,这话分明是在指责自己。
牛金星知道躲不过去,连忙解释:
“皇上不必多虑,真相也未必·····“
李自成剑眉飞扬,怒道:“你是说老营会欺骗朕?“
牛金星额头渗出冷汗:“眼下山西商路断绝,朱由检如何能知道建奴南下?”
“是啊,老子觉得这只是巧合,不必担忧。京师那边,银子,封赏,一个也不会少咱们的。咱不用自己吓自己!”
与牛金星出使大明后,刘宗敏看清了自己宿命,他很清楚,只有和刘宗敏同进同退,才能保住自己性命。
闯王当然不会相信这是什么巧合。他甚至怀疑牛金星已经被崇祯收买,否则为何这厮从京师回来后就一直为朱由检说话。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进攻山·西受挫,高层貌合神离,好不容易收服了宣大,却发现是个乱摊子,总之李自成现在威望已经大不如前,不适合再搞清算了。
粮草枯竭,物资短缺,只有从朝廷获得真真切切的支援,才能渡过难关,继续陕·西河·南各地的基础设施建设。
用所谓发展来解决表层以下的问题,将一切问题推延到最后,如同将火山山口堵住,这不仅是后世天朝饮鸩止渴的幻想,现在也是李自成幻想中的并不存在的救命稻草。
问题本身就是在不断发展的,不去正面解决,问题只会越来越多,最后将发展本身淹没,到时发展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李自成形势可谓凶险,宣大镇以东,上万藩王军寸土不让,无数流民被明国藩王鼓动起来,像蝗虫一样掠夺有限的资源。
西边济尔哈朗麾下镶蓝旗也是个硬骨头,松山之战,镶蓝旗出力最多,想对付这支劲旅,绝非易事。
河南陕·西的那几门红夷大炮还没运来,现在和火器犀利的清军对阵,怕是胜少败多。
牛金星硬着头皮上道:“趁建奴势单力薄,只有一千多人,老营倾巢而出,一举击溃,以绝后患,”
李自成眉头微皱,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他望向道:“接着说,”
牛金星见闯王心情转好,知道他也有攻打清军的想法,连忙道:
“山·西非久留之地,姜王两人,皆非善类,朱由检诡计多端,京师城墙高大,一时难以攻下,臣从京师返回,明军还在兴修堡垒,咱们粮草即将告罄,没必要和崇祯死磕。眼下明国并未撕毁盟约,还在给咱们银子封赏,鞑子已经下手了,除了这一千人马,后面不知还有多少人在等着咱们···……”
李自成脸色阴沉,他对鞑子根本看不在眼里,没想到济尔哈朗竟敢对自己下手!
“你有多大把握?”
“鞑子南下掳掠,收获不小,早已没了死战之心,抢了他们,银子粮食正好给咱们充作军用!”
众将纷纷点头,与其千里迢迢,攻打京师,不如围歼这股鞑子。
“只要彻底灭了这伙建奴,崇祯便不再幻想,宣大明军,每天吃喝不愁,不能让他们闲着生事,正好用他们来对付鞑子,让他们去当炮灰!”
李自成下定决心,众人又商议一些细节,最后决定让牛金星率两千老营留守大同,其余人马全军出动,前往宁武关,灭掉佟养性这包衣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