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铁马秋风乱入诗 > 第五十回 六
    快到家里时,凉风袭体,陆崇已渐渐醒了过来。里坊口一点橙晕,定神一看,却是一盏风灯,提在白须驼背的老头儿手里。陆崇认得那是里正,不由得奇怪,喝道:“五老头?今天胆子怎么了大了?这深的夜里都敢出来?”

    扶着他的两个少年想起里正这几年被他们折磨的惨相,都哈哈笑起来。五老头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不知那家院子里的狗被笑声惊醒了,汪汪叫个不休。他冷哼了一声,快步进了自家门。

    陆崇觉得里正最后看他的那眼有些奇怪,不过醉意又涌了上来,脑子里犯迷糊,什么也想不下去。任由着两人将他搀回了屋里,放在炕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陆崇突然惊醒了,蓦然只觉得心跳如鼓,身上汗出似浆,毛发一根根直竖。突然顶上传来“咯吱咯吱”的闷声,陆崇长臂握剑在手,未能出鞘,屋顶便少了半边,眼前骤明,一时难以视物。待可以看清时,墙壁已如生了腿似的一块块飞离。他缓缓起身,只见密林似的枪戟,刃上寒光映着朝日,焕出凛凛杀意。

    这一刻,陆崇终于会意起来,他身子一弹,附在一片飞起的墙后,借着绳索拉力,投向官兵群中。长剑临空直劈,已有一颗人头腾飞,满腔热血如沸泉直喷三尺方落。

    “杀!”一声齐喝,出自数十人喉间,一排十余枝长枪向他身上攒刺。陆崇手上宝剑一架,居然架住了这些枪杆,身子横躺,几与地平。他足跟疾行,剑尖狂飙,这十余人的膝上已分别着了一剑,都不自由主的退开一步。可侧面又有十余尖刃向着陆崇扎来。

    方才还是在自在逍遥,这一刻怎么就要小命不保了呢?眼前的一切似乎很不真切也不科学,陆崇使劲地晃了晃脑壳子,暗自嘀咕道“该死,这酒可喝大了。”

    这一耽搁,方才出其不意得来的一点空隙顿时失去。

    陆崇故技重施,密集的队列让官兵们还是未能避开这贴地一剑。可是着了剑的兵士却绝不后退一步,他们倒下身去,往陆崇的剑尖上送来。陆崇方才大惊,剑身已陷入了一具尸体内,急切也拔不出来。就已有三支枪尖刺向陆崇的头皮,陆崇使尽全身力气,将剑挥起,那挂在剑上的尸身飞出,三支枪尖深深的戳进了尸身中。

    陆崇也未能全然躲过,头皮上鲜血淋漓,受伤已是不轻。陆崇心中忧急郁狂,眼见又是一列锋刃近身,他纵身腾跃,足在其中一支枪尖上略点,借力飞起。百忙中长剑仍不忘就势一挥,便是一声痛呼,那执枪之卒的半边头皮带着一只耳朵已经脱落,剑身鲜血淋漓,滴滴嗒嗒洒落十余人头面。陆崇从一列列枪尖上踩过,剑上“嗖嗖!”作响,如有风雷聚于剑尖一点,当者披靡。

    可马上传来弓弦“嗡嗡!”之声,空中一暗,陆崇心知不妙,滚下地来,肩头骤然剧痛,已是着了一箭。他顾不得察看伤势,顺脚踢起了旁边的一具尸体来格挡。对面的飞来的羽箭全都钉在了尸体上面,陆崇乘机破窗而出。他虽然身受箭创,但此刻急于逃命,轻身功夫不减反增,宛如一只矫燕一般,几乎是足不点地的连续越过了几处院墙,把乱作一团的官兵都甩在了身后。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陆崇一屁股坐在了不知哪一家的院墙上面,大口地喘着粗气,心中暗道侥幸。这时,墙下的夹巷之中响起了几下拍巴掌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夜幕下回响:“好俊的功夫!”

    “谁!”陆崇心中一惊,低头来看时,面上现出大惑不解的神情:“师父?你怎么来这里了?”

    龙在天在墙下负手而立,仰头看定狼狈不堪的陆崇,微微而笑道:“唉,为师放心不下你啊。你生性孟浪,好误大事。故而,今日特来京城看望你一下,果然如此!陆崇,为师命你入京潜伏赵钦身边做卧底,结果你都做了些什么?”

    陆崇把胳臂抱在了胸前,摇头苦笑道:“唉,我千里迢迢地从南岭来到金城,想不到还是逃不出您老人家的掌心。师父啊,您跋山涉水来质问我为何在这里不务正业,不去赵钦府上做卧底。我现在就告诉您,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您那驱除宋贼,恢复越水的千秋大业,我陆崇压根就不感兴趣!我受够了被您呼来喝去,唯您命令是从的日子。我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思考能力的活人,而不是那种无知无觉,麻木不仁的牵丝傀儡!我为您卖了快十年的命,帮您杀掉的人摞起来也比这墙头高了,您的教育之恩,我陆崇早就报答完了。现在也是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的时候了。”

    龙在天仰天大笑:“你不想替为师卖命了?你想就此金盆洗手?你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陆崇啊,你这种天真才是最要命的。你来京城以后确是如愿了,得志了,可是如今还不是落得一个性命不保的不堪之地?既然你推崇的游戏规则把你弄到了今天这步田地,那么这一套规则对于人的生存和繁衍能有什么用处呢?这人啊,总是在衣食无忧,酒足饭饱以后唱什么‘若问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高调。但是当刀子架到自己脖子上面的时候,有几个人不是在首先考虑自己的身家性命的。要自由?你首先也得有条小命去追求它不是?”

    陆崇从墙头上站起身来,说道:“不错啊,我现在不正是在拼命去追求它吗?”不远处传来了官军气急败坏的嘈杂之声。陆崇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就对龙在天抱拳道:“师父,咱们还是就此别过,永不再见的好!”说罢,他提起一口丹田气,纵身跃起就飞离墙头,往夹巷对面的阁楼上飞去。

    “你这一身的功夫也是为师传授的,现在还给师父,可好?”龙在天冷笑一声,两只袖子一挥,整个人如同一只振翅的鹰隼一飞冲天,拦住了陆崇的去路。

    现在的陆崇就如同一只困兽,对谁也不客气。自家师父来挡路,陆崇照样把手腕一翻,长剑挥出,犹如万道银蛇乱掣,径往龙在天面门打来。

    “太慢了!”龙在天一对怒目圆睁,左手五指成钩,只一下就抓住了陆崇挥过来的长剑,手臂间运力走劲,那长剑“喀拉拉”地一阵怪响,竟被用鹰爪功拧作了麻花。陆崇大惊失色,还要转身逃走。龙在天的右手早到他的肩头,在箭伤处用力抓下,宛如是苍鹰扑食一般,只一下就从陆崇的伤口处撕扯下一大块肉来。陆崇哪里受得住这一撕心裂肺一样的猛击,一声惨叫从半空中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了龙在天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