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铁马秋风乱入诗 > 第五十六回 十六
    荀昭慷慨回答:“臣以为目前所患者不是我兵力单薄,而是朝廷尚无与贼人死战到底的决心!现在,江州、湖湘上的官军不下二十万,西川、江北大营兵除守边部队外也可以调动十万人马南下驰援,以此而论,官军兵马数倍于梁平叛军。只要朝廷决心言战,鼓励将士,即便不用西川、江北兵马,现在湖湘、江州的二十万大军也堪一战。况敌千里来犯,深入我国腹地,必须就地取粮,恳陛下明降谕旨:严令战区州县,坚壁清野,使敌无从得食;守土之官,与城共存亡,弃城而逃者杀无赦,西川、江北之强兵劲旅,可抽调十万兵马入援。况且,湖湘、江州士民,遭越贼蹂躏,莫不义愤填胸,恨之切骨,只要朝廷稍加激劝,十万之众不难指日集合!”

    “粮饷困难。”

    “京城与畿辅州县,官绅富户甚多,可以倡导捐输,以救国家燃眉之急。”

    赵德苦笑一下,停了片刻,说:“江北大营需要防备嬴秦来犯,不宜抽调。”

    荀昭道:“即令江北的人马不能抽调,臣等虽驾钝,仍愿率川蜀诸军,取捷径便道袭取越贼在庐陵的巢穴,与贼决一死战,截断贼逆常化之的后援,以定湖湘战场大局。”

    赵德又言道:“贼逆汪士荣部四万余人已经入据黔中,依仗乌江、大娄山等处天险抗拒官军。卿等欲由黔入湘,关山重重,江河难渡,又谈何容易?”

    荀昭道:“贼军倚恃关河之固,自料我军绝难攻取,虽兵多将广,但轻而无备。臣等当乘敌将骄兵惰之机,出其不意,用一旅之师,别出奇计,夺取黔中——不择瓮安、茶山关、回龙场等寻常渡口,而在滩多流急之江界河地段强渡乌江以从侧背抄袭娄山关,娄山关即下,则黔中尽在我大军掌握之中矣。”

    赵德心思沉重,默默无语,毫无表情地凝视着荀昭的乌纱帽顶。

    荀昭不敢抬头,又说道:“目今国危主忧,微臣敢不肝脑涂地,以报陛下?朱大人与臣等对于入黔作战筹算多日,已经万事俱备,不至于令陛下为战事忧虑。但大军出征在外,所需的兵饷尚须要朝廷接济。”

    赵德说:“但得卿肯受任,替朕分忧,至于兵饷一节,即命荣禄与户部设法接济。”

    “谢万岁!”荀昭叩头说。

    赵德又问了已些关于此次平定吐蕃和西川大营防务情形,心中又十分犹豫起来。一方面,他觉得荀昭的忠心是可嘉的,坚决主战也不无道理,另一方面,他又怕万一一战而败,大局更难支撑。沉吟片刻,他说:“卿往年在西川剿办流贼,抗御吐蕃,迭奏肤功。但此次越贼来犯,绝非寻常流贼、蛮夷可比,卿宜慎重。”

    “用兵作战,自宜慎重。但以愚臣看来,流贼、蛮夷之中也不乏坚甲铁骑,部伍严整者。其手下强兵悍将,不让安、史,只是诸臣讳言,朝廷未之深知。今日如有人在皇上前夸张贼军精锐,只不过为议和找地步耳。”

    赵德面无表情的点着头,说道:“西川到黔中关山阻隔,我大军新集,远道疲累,而敌势方锐,入黔作战总以持重为上,不可浪战。”

    荀昭听到“不可浪战”四个字不觉一惊,好像一瓢冷水浇在头顶。他正要不顾一切地继续向皇上披肝沥胆地痛切陈词,忽然皇帝用冷淡的声调说:“卿鞍马劳顿,休息去吧。至于战守事宜,可与孙全、荣禄等仔细商议,看如何进行方好。”

    荀昭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叩头辞出。他从左顺门出来,心中异常沉重。他找着荣禄,同到朝房,恰巧孙全也在这里候他,三个人便谈了关于下午如何遵旨会议的事。因为一则这个会议必须关防十分严密,二则荣禄的侍卫亲军衙门,离着孙全的中书府和荀昭的公馆都不算远,所以决定午饭后在侍卫亲军司的白虎节堂上举行会议,尽管在朝房不能多谈机密大事,但是荀昭也能听出来孙全果然同荣禄一个腔调,是不愿意同梁平打仗,以免战局扩大再要损耗他的江北兵马。离开朝房,他的满腔热血差不多冷了一半,只剩下惟一的希望是在下午的会议上说服他们,当他步出宫门以后,回头来望一眼,在心里感慨他说:“他们如此惧敌,热衷和议,这仗叫我如何打?万不得己,我只好不顾死活,独力奋战,以谢国人!”

    从大明宫一路走来,他又看见了不少太学生和京城士绅在街头集会演讲,痛斥荣禄等一干“乱臣贼子”们种种“投敌卖国”的恶行,使他的心中更加烦恼,回到公馆,听家人回禀,有许多客人前来拜候并打听朝廷和战大计。荀昭推说连日不曾睡眠,身体不适,一概不见。

    “老爷,”仆人一面替他脱下朝服一面说,“刚才中书府的孙夫人来过一趟,等不着就回去了。他叫小人告诉老爷一声,她有重要话要同老爷面谈。”

    “啊,知道了。”虽然在封建社会讲究男尊女卑,但是他一向对五姑娘不敢大意,认为她有见识,有胆量,有真本事。

    “她能有什么重要话要跟我谈呢?”荀昭在心中盘算,“莫不是为着自家在湖南的那些财产吧?”沉吟一阵,他吩咐仆人说:“你去相府回禀一下,就说我稍事休息就要去侍卫亲军衙门同孙大人、荣大人议事,暂时没有功夫。等我清闲下来的时候,一定前去领教。”

    荀昭在金城的公馆里并没有亲人。他的夫人和如夫人都在五月间带着孩子们和一部分仆婢回宜兴奔丧去了。因此,荀昭从朝中回来,谢绝了宾客,躲在书房里倒也清静。随便吃一点饭,他本想稍睡一阵,但想着和战问题,十分苦闷,没法入睡。假寐片刻,他就猛然坐起,呼唤仆人来帮他穿戴齐备,动身往侍卫亲军司去。刚走到公馆大门口,一个人影忽然从门房抢步出来,向他施礼说:“老公祖,五姑娘特来叩谒,望赐一谈!”

    荀昭定睛一看,脊背上惊出汗来,说道:“啊呀,孙夫人从何而来?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