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兴城,晋王府。
夜虽已渐深,可此时的杨广却是没有丝毫的倦意,手持着刚刚送达的黄明远给他的信,他激动地几乎要无法拿住。
黄明远自当夜破了都蓝大军后便令吴增连夜回长安给杨广送信,而与此同时给内史省的奏疏要比这封信晚了近两日。
杨广看着这封信,喘着粗气,倒不是被黄明远创造的奇迹给惊到了,而是为战报上黄明远说的独立破敌,未看到高颎一兵一卒而高兴。
只要能坐实高颎坐看黄明远坚守大同二十余日,统帅大军而不施救援的事实,那么便有机会对权倾朝野、相国二十余年的高颎动手了。
高颎劳师远征,却畏敌如虎,坐视胡人掠境而不救,这是拥兵自重啊。
杨广知道,只要自己能点了这个火,会有很多人乐意再给高颎加一把柴的。
高颎这个名字不仅仅是指高颎一个人,他代表着支持太子、反对晋王的一面旗帜。
杨广激动不已,马上派人去叫裴矩和宇文述二人前来商议。
二人不顾自身年高,让家人架起梯子偷偷翻过坊墙,才踏着夜色,匆匆来到晋王府内。
“拜见晋王殿下。”
杨广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繁文礼节,忙让人上前将二人扶起说道:“伯通(宇文述字),弘大,你们快来看看这封战报。”
宇文述先拿起黄明远的这封信,没看多久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这可是真的。”嘴张的竟说不出话来。
裴矩也接过信去,一看是黄明远给杨广的,还以为丰州战况又出现反复,待他看到黄明远率军在大同城下击破都蓝主力也是惊诧万分。他曾数次出使突厥,比别人更知道突厥人的厉害,这件事是万万难以置信。
杨广看着二人吃惊的表情,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洋洋自得地问道:“你们是不是也惊住了,我刚看到时也是吃了一惊啊。这明远果然是我的福将啊。”
“王爷,此信上所言,可否证实。”宇文述马上急迫地问道。
“伯通放心,明远的为人孤了解,他断不会在此事上作假。他说他自己破了都蓝大军,那都蓝大军一定是被大破了,恐怕能逃回漠北的将十不存一。”
见杨广如此信任黄明远,宇文述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这黄明远是裴矩的女婿,自己没必要因此小事而和裴矩交恶。只是宇文述将黄明远暗暗地记在了心底,这个黄明远从前不起眼,但今后绝对不可忽视。又看看身边的裴矩,心底暗暗羡慕,这个老东西,当初不顾族人反对,谄媚地巴结晋王殿下,将自己的小女儿定给黄明远,现在看来真是值了,裴家得一大助力。
裴矩的脸色却是毫无变化,带着淡然的表情说道:“这次高相国恐怕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放纵突厥人攻击大同而不救了。朝廷举倾国之力、劳师远征可不是让高相国带着十余万大军去长城游玩的。”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裴矩又说道:“王爷,此事不能由您挑头,最后是找个跟王爷毫不相关的人弹劾高颎才好,这样也能试试圣人的心意。”
杨广沉吟了一下,说道:“你们觉得内史舍人虞世基怎么样?”
“虞世基博学有高才,正直而敢言,有‘当今潘、陆’之称,素来在朝堂上风评颇佳,是个合适的人,可就怕他不愿意。”裴矩有些担忧地说道。
杨广毫不在意地说道:“弘大,无妨。虞茂世必当不辱使命也。”
见杨广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裴矩也没有再多说,看来虞世基也在暗地里投奔了杨广。晋王真是好手段啊。
忽然,宇文述问道:“王爷,既然黄将军俘获了都蓝大营,那我们何必再给高颎零零散散地找罪状,何不直捣其腹心,一战定胜负,到时就是圣人想包庇他,也不得不挥泪斩马谡了。”
杨广和裴矩二人听得有些不很明了。
“伯通的意思是?”
宇文述“嘿嘿”一笑,说道:“王爷,高颎的罪状不都在都蓝大营里放着的吗。”
二人瞬时明了。
没等杨广说什么,裴矩立刻站出来说道:“此计不妥。”又躬身向杨广行了一礼说道:“王爷,黄明远是王爷的人,他拿出的证据不就代表着是王爷拿出的,若圣人见此岂不怀疑。”
杨广一愣。
宇文述见杨广有些要倾向于裴矩,有些急了。
“王爷,只要我们能拿出来证据,众目睽睽之下,就是圣人怀疑又怎样,拿下了高颎,太子便是大势已去。即使圣人稍有不快,也无大碍。”
“宇文将军,你就这么确定一定能够扳得倒高颎,那些证据毕竟不是真的,就怕打蛇不死反被咬啊。”裴矩也不甘示弱的说道。
······
听到二人的争执不休,杨广也是有些愠怒,轻轻地咳了一声。裴矩和宇文述听到这声,也不敢再说话,忙告罪一番。
“伯通,若是按你说的,可是有几分把握。”
裴矩一听,忙说道:“王爷······”
“弘大,先听伯通说完。”
宇文述有些得意地瞥了一眼,这时候晋王得势的趋势已经很是明显了。二人为了以后在杨广跟前的话语权,也不得不争斗一番。
“王爷,我们就告他高颎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便说是黄将军在突厥的中军大帐中发现了都蓝和高相国的私信,还生俘了高相国派去的送信之人,现将人犯物证全部押送至长安。到那时候,任他高颎一党百般抵赖,朝堂之上,人证物证俱在,看他还有何话可说。”
杨广眼睛一亮。
“这人证······”
宇文述忙说道:“王爷放心,万无一失。”
这时的裴矩也是慌了,忙喊道:“王爷不可啊,此事需得是圣人要除高颎,而不是王爷除高颎,否则,贻害无穷啊。”
杨广听了一震,良久,才缓了过来。
“弘大,此事孤有分寸,明远是孤之爱将,无论如何,孤也不会让他陷入危险之地的。一个高颎,没得弄如此大的动静。”
宇文述忙喊道:“王爷·····”
杨广手一挥,说道:“伯通,此事休要再提。”
看着杨广拒绝了宇文述的建议,可无论如何,裴矩的心头却总是一片担忧挥之不去。但愿明日,事情顺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