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上城墙,所有人上城墙。”
一个明军把总手持长刀,站在城头上对着下方正在集结的士兵怒声喊道。
一个汉八旗的固山额真手持长刀,看着城墙前方的护城河,怒声喊道:“给我将它填了。”
话音刚落,就有上百个汉八旗士兵扛起已经装好泥土的麻包向前冲去。
“快快快射箭,对准那些扛麻包的,赶紧给我射。”那名百户将身子伏在女墙下面,探出脑袋看到了准备填护城河的汉八旗士兵。
喜峰口关周围是一片低山丘陵,海拔高度由南200余米,向北升高至1000余米,地形突兀,交通困难。由滦河所形成的谷道使成为南北往来的天然孔道。
喜峰口关处,左右高崖对峙,地形险要。由此出关折东趋大凌河流域,北上通西辽河上游及蒙古高原东部,向西南经遵化和冀北重镇蓟州(今蓟县)可至京城。
喜峰口关隘始建于景泰年间,距今已经有两百多年。从景泰年间至今,朝廷数次修缮喜峰口。
最大的一次是在嘉靖年间,修建了喜峰口堡。位于喜峰口关隘后方,存放军械物资以及让兵丁亲属居住。
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是在万历年间,戚继光坐镇蓟镇时,主持修缮喜峰口,并且增设了数百个烟墩、路边墩以及烽燧。
只不过如今朝廷财政困难,很多路边墩和烽燧都被废弃。
不然的话,莽古尔泰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赶到喜峰口。
如果建奴没有得到喜峰口的布防图的话,想要攻破喜峰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射箭,射箭!”
把总挥舞着长刀,冲着下方正在填护城河的建奴厉声喝道。
“嗖嗖嗖!”
站在城墙上的明军瞄准下方的汉八旗士兵,直接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一时间,弓弦声声震如林。无数支箭矢朝着下方射去。
护城河距离城墙的水平距离不过五十步,垂直距离不过四丈。再加上明军是站在城墙上,所以射出去的箭也比较远。
“噗嗤噗嗤!”
一瞬间,就有二三十名汉八旗士兵被弓箭射中。
他们肩膀上扛着的麻包直接摔倒在地上,连同他们一起摔进了护城河中。
有些中箭但不致命的汉八旗士兵们倒在护城河中,不停的速腾着,希望有人能帮他一把。
可惜,这个时候,根本没人帮他。后面的人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将麻包扔在了他们的身上。
汉八旗又不是建奴的心腹兵力,皇太极也不可能给他们每人都配备精良铠甲,他们身上穿着的铠甲基本上都是以前建奴击败明军时从明军身上扒下来的破烂铠甲。
有些汉八旗身上的铠甲还是破的,甚至连胸膛都遮不住。
这种程度的铠甲,又怎么可能防的住从城墙上射下来的箭矢?
虽然喜峰口的守军也有火铳,可他们并不愿意使用。
明朝末年的火铳,炸膛率出奇的高,以至于士兵们宁愿使用弓箭也不愿意使用火铳。
“给我上,一刻也不许停。”莽古尔泰看着如同暴雨一般的箭矢,将手中的马鞭挥舞的猎猎作响。
虽然城头上的箭矢不断的往下飞着,可下方的汉八旗士兵足有两万之多。一个小小的护城河根本就没用多长时间就被装满泥土的麻包填满。
“给我杀!”
一个骑在马上,游走在汉八旗最后方的一个固山额真看着被填满的护城河,举着手中的刀向着城头一指,怒声吼道。
莽古尔泰看着被填满的护城河,眼睛一亮,“阿坝鲁,带上我的亲卫,前去督战。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谁要是敢后退,杀无赦。”
“喳,奴才遵旨!”
一个大汉对着莽古尔泰一抱拳,随后领着莽古尔泰的亲卫向着汉八旗而去。
汉八旗的士兵在将护城河填上之后,便将专门攻城的云梯拉了出来。
云梯可不是后世影视剧上的那样,就是一个木头或者竹子制造的梯子。
云梯乃是古代的攻城利器,其下带有轮子,可以推动行驶,故也被称为“云梯车”。配备有防盾,绞车,抓钩等器具。
云梯要是抓到城墙上,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推翻的。
数百名汉八旗士兵推着十几个云梯朝着城墙缓缓而去,云梯下面的木制轱辘和轴承剧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剩余的汉八旗士兵则手持长刀弯着身子跟在云梯车后面。
云梯车下面有长四尺高七尺的大盾,可以保护后面推车的士兵不被弓箭射死。
城头上的守兵看着缓缓而来的云梯车,急忙大声喊道:“云梯,云梯!”
“佛郎机,佛郎机!”
看着城下密密麻麻而来的汉八旗士兵,一个百户嘶声吼道。
话音刚落,四门佛郎机被明军推了出来。
“对准下方的建奴,给我狠狠的打!”百户靠在女墙上,一指城下密密麻麻的汉八旗士兵,怒声吼道。
“嘭嘭嘭!”
佛郎机发出怒吼声,一瞬间,那十几门佛郎机发射出的弹丸向着城下的汉八旗士兵冲去。
佛郎机乃是这个时代的速射炮,其最大的优点就是射速快。
佛郎机大炮是一种铁制后装滑膛加农炮,整炮由三部分组成:炮管、炮腹、子炮。开炮时先将火药弹丸填入子炮中,然后把子炮装入炮腹中,引燃子炮火门进行射击。
佛郎机的炮腹相当粗大,一般在炮尾设有转向用的舵杆炮管上有准星和照门。但限于当时的技术水平,佛郎机大炮的缺点是子炮与炮腹间缝隙公差大,造成火药气体泄漏,因此不具备红夷大炮的远射程。
佛郎机中填装的炮弹基本上都是些大拇指粗细的铁砂。就如同后世的散弹一样,打出去是成片的。
当佛郎机发出怒吼时,那些没有躲在云梯车后面的汉八旗士兵成片的往下倒去。
一门佛郎机对准了一辆正在缓慢行驶的云梯车上,蹲在佛郎机身后的明军士兵直接拿着火把将引信点燃。
当引信燃尽时,佛郎机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嘭!”
佛郎机中飞速冲出的铁砂直接朝着那门云梯车而去。
“哒哒哒!”
铁砂直接击中大盾,一瞬间就将大盾打成马蜂窝。
蹲在大盾后面推车的汉八旗士兵被打死一片。
“嘭!”
就在这时,城头上忽然发出一声震天怒吼。紧接着便是一团黑烟冒出。
原来是一门佛郎机火炮炸膛了,那剧烈的爆炸直接将这门佛郎机火炮连同旁边的炮手一同炸飞,落下来的炮管砸死了不少守军。
此时,处在后方的喜峰口堡中的守备也得到了建奴攻打喜峰口的消息。
他急忙将这个消息让亲卫往蓟镇三屯营送去,自己带着堡中剩余的人马向着喜峰口的城墙而去。
喜峰口的的布防图已经被建奴摸的一清二楚,怎么可能挡得住建奴的攻击?
当皇太极率领中军人马赶到时,喜峰口已经被汉八旗给攻破了。
没办法,兵力配置以及兵力驻守都已经被建奴摸清了,再加上此时建奴的人数是喜峰口的守军的好几倍,喜峰口的守军又怎么可能挡得住?
莽古尔泰看着喜峰口那被缓缓打开的城门,脸上露出一股极度诡异的微笑。
他抽出腰间的长刀,向前一指,怒声道:“杀进城去,今夜不封刀!”
随着他话音刚落,正蓝旗马甲兵全都跳上战马,挥舞着马鞭,向着城门冲去。
一个时辰,喜峰口的守军只坚守了一个时辰就被莽古尔泰的人马给攻打了下来。
当建奴冲进城门时,大败已经无法挽回。
喜峰口的守备看着如同潮水一般涌进来的建奴,手持长刀仰天长啸:“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弟兄们,给我杀!”
喜峰口守备率领着最后的几十个亲卫朝着建奴冲去。
莽古尔泰看着冲过来的喜峰口守备,轻蔑的一笑,便挥舞着腰刀向着他的脖子而去。
当战马从喜峰口守备身边经过时,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突入喜峰口堡中,杀光这些卑贱的汉人。”莽古尔泰停了下来,他擦了擦手中的腰刀,一脸疯狂的道。
喜峰口堡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里面住着差不多三千多人的兵丁家属。
当喜峰口关隘被攻破时,很多溃败下来的兵丁冲进了喜峰口堡中,将这个消息四处传播。
一些溃兵妄图禁闭喜峰口堡的城门,以此来抵挡莽古尔泰的兵锋。
整个喜峰口堡乱作一团。
可以,一座小小的喜峰口堡又怎么可能挡得住?
在一个低矮逼仄的茅草屋中,一个衣着破烂的妇人抱着一个满月不久的大胖小子。
“儿啊,你爹他回不来了。咱娘俩也活不下去了。”妇人看着对着自己微笑的孩子,眼泪直接涌了出来。
年级还小的他根本就听不懂妇人的话,只会对着妇人一个劲的傻笑。
“王家嫂子,快跑吧,建奴冲进来了。”
一个壮硕的妇人直接冲了进来,一脸惊慌的对着她大喊道。
妇人抱着孩子,一脸悲恸的道:“跑?还能跑到哪里去?”
“王家嫂子,赶紧跑啊,你不能让你们王家绝后啊。赶紧跑啊。”壮硕的妇人直接将妇人一把拽起,就往外面冲去。
“咚咚咚!”
两人刚跑出去没多远,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街道上传了过来。
一瞬间,喊杀声四起,惨叫声不断。
一个正蓝旗的马甲兵看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在街道上不停的狂奔着,他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随后一夹马腹,向着那小男孩冲去。
“噫律律!”
这个正蓝旗士兵直接操控着战马,一跃而起。
马蹄子狠狠的踩在了小男孩的身上,小男孩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这样被正蓝旗的士兵踩成肉酱。
“哈哈,羸弱的明人,你们这些南蛮子只配给我们当奴隶,这花花世界只有我们这些人才能享受!”
建奴们发出疯狂的欢呼声,在喜峰口中疯狂的屠杀着。
那名抱着孩子的妇人直接被莽古尔泰一刀劈成两半,她怀中抱着的孩子直接被莽古尔泰从地上捡起来,扔向空中,如同踢足球一样,将其踢死。
那些冲进堡中的汉八旗士兵在某种程度上比建奴还要残忍,他们丝毫不在乎喜峰口堡中的人的求饶声,依旧将手中的长刀狠狠的向着他们的胸膛刺去。
这些汉八旗在辽东受到的欺辱,今天竟然全部发泄在同胞身上。
整个喜峰口堡变成了人间炼狱,这里曾经生活的几千人在一个晚上全都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什么?建奴从喜峰口破关而入?”三营屯蓟镇总兵府中,蓟镇总兵吴国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冷冷的看着前来报信的那个亲卫。
“回大人,乃是正蓝旗人马莽古尔泰部,其大约有三万人之众。守备大人领着人马上城墙了,他让我前来报信。”亲卫跪在地上,一脸惊慌的说道。
吴国俊一脸阴冷的看着那名亲卫,“你说的可是真的?”
“谎报军情乃是死罪,小的不敢胡说。根据守备大人估计,莽古尔泰部应该只是前锋,后续会有大批人马。”
“三万人还只是前锋?”吴国俊一时之间急了起来。
这三万人只是前锋,那后面会有多少?五万还是十万?
一想到那密密麻麻的建奴,吴国俊就头皮发麻。
“传令下去,封锁所有道路,坚壁清野,将所有百姓都给我赶进城池之中,禁闭城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还有,赶紧将此事以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让朝廷赶紧增兵。”
吴国俊一脸急色,厉声大喊道。
亲卫听到这话,急忙道:“大人,守备大人还在和建奴血拼呢,赶紧出兵救他啊。”
吴国俊一听这话,直接提起一脚,踹在了那名亲卫的身上,“救个屁啊,建奴是什么样子你难道不清楚吗?以城据守还差不多,你还想让我出城野战?这不是找死,是干什么?”
自从萨尔浒之后,明军的胆子都被建奴给打没了,如今一听是建奴破关而入,那个敢出去和建奴野战?
就算出去野战,输的也肯定是明军。
黎明前的黑夜是一整天中最黑暗的时刻,一匹快马在官道上朝着京城的方向不停的奔驰着。
“开城门,八百里加急,十万火急!”
一个兵士停在京城的城门下,手中挥舞着一个被火漆密封的竹筒。
“什么军情?”
城头上一个守城兵丁伸出脑袋,向下望去。
“某乃是宣镇总兵府,建奴绕道喜峰口,快开城门!”
城头上的兵丁一听这话,急忙将一个竹篮放了下去。
“深夜不得入城,我们只能将你从城头钓上来,然后再给你配一匹快马。”
城头上的士兵对着下方大声喊道。
几个呼吸之后,一个身着铁甲,疲惫不堪的兵丁被吊上了城头。
“多谢了!”
士兵从怀中掏出身份凭证,交给城头上的守军,随后在守军的安排下,骑上一匹快马,向着皇宫的地方跑去。
一刻钟后,刚刚睡着的崇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
“什么人敢打扰皇爷安寝?”尚未走出寝宫的王承恩急忙走了出去,对着来人厉声呵斥道。
“王公公,八百里加急,十万火急,刚从蓟镇来的。”
刘长富手中捧着一根竹筒,躬身说道。
王承恩拿起竹筒,低声嘀咕道:“能有什么紧急军情,非要大半夜的时候送过来。明天不行吗?皇爷刚刚睡着。”
崇祯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疑惑的喊道:“什么事啊?”
王承恩拿着竹筒,急忙走到崇祯面前,“皇爷,说是八百里加急,十万火急的军情。”
崇祯一听此话,脸色一沉,急忙将竹筒从王承恩手中取过,查看了一番火漆之后,将其打开。
刚看了没几眼,崇祯手中的军情文书直接摔在了地上。
“快快快,快召集六部尚书,内阁阁老暖阁议事。”崇祯急忙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王承恩不知是何事,但崇祯的命令他又不敢反驳,只好向着外面急匆匆的跑去。
“来人啊,给朕更衣。”崇祯看着旁边的女官,沉声说道。
几刻钟之后,暖阁中站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