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聆之言，王纵当然明白什么意思。
她是说，宁申有可能确实是王纵他父母的儿子。
但他王纵，却有可能不是！
王纵一直从未怀疑过这一点，因此之前假设时，都是假定宁申可能是自己双胞胎兄弟。
因此，只要比对dna，就可知道宁申是否王爸王妈的孩子。
然而朱聆说得没错。
如果他王纵，其实并不是爸妈的骨血呢？
他平时根本看不到自己的面容，自然一时难有这种想法，当局者迷。
可是，朱聆却是每日对着他的长相，自然能够清晰察觉他和王爸王妈，外貌差别有多大！
这是旁观者清！
王纵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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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欧韵就回了陇阳。
走时，她没告知王纵。
同一时间，王纵并不在炎京，而是在炎夏南边最大的洋南市。
炎热的天气，并没有给他带来半点影响，即使是坐在公园中的长椅上，他脸上也不见半点汗滴滚下。
但坐在他旁边的中年女人，却大不相同，已经有点发福的她，不停地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汗水。
其中一部分是因为热，另一部分则是因为紧张。
这女人名叫宁燕，正是宁申的母亲。
从照片上可以看到，年轻时的宁燕，相貌甜美，是个美女。不过岁月这把杀猪刀，已经在她身上留下了满满的痕迹，今时不比往日，但眉目间仍然还能看到一些年轻时的美丽。
“我只问一次，这决定了你是否能离开这个公园。”王纵没有看她，目光凝视着十几米外的一丛花，“宁申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朱聆的话，让他意识到真正该验证的是什么。
然而，十年前父母离世后，便被火化，无法再进行dna比对。
如果只是土葬，即使现在只剩骸骨，也有办法提取完整的dna来处理，然而火化之后，细胞早已被破坏殆尽。
这使他只能换一条路来走。
既然不能验证自己和父母的，那么，验证宁申和宁燕的，也能从旁证明。
但是，这仍然只是旁证，必须做，但还不够。
他要得到过程、原因等细节，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宁燕嘴里问出来！
不过，估计，宁燕不会愿意直说，所以他一开始，就动用了威慑的手段。
然而出乎他意料，宁燕突然安静下来，完全没有他意料中的慌乱。
王纵虽然没有看她，但却能清楚感觉到她的身体变化，察觉她竟然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反而像如释重负一般。
“二十多年了，总算到了这一刻。”宁燕把手绢放下，说道，“从当年到现在，二十多年，你不明白要将一个秘密深藏在心里，有多么难受。”
王纵心中剧震，却默然无语。
她这几句，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但已经告诉了他想要的结果。
这么多年来，龙潜一直监控着的宁申，竟真的不是灵玄宗宗主的私生子！
宁燕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原本，我以为这是件简单的事，只是保守一个秘密而已。可是，慢慢地，我才明白那是多么痛苦的事……
“不但白天要守着秘密，连晚上，也必须小心。怕被人听到，甚至怕被宁申听到，我不能嫁人，也不能说梦话。我晚上睡觉都会戴睡眠口罩，一晚一晚地睡不着……
“我的青春没了，我的人生也过了半，就为了守着这么一个秘密，我付出了几乎一生……”
王纵默默地听着她彻底爆发出来的自言自语，时而激动，时而颓丧，将这二十多年来积累情绪，释放到四面八方。
假如有人这时候看到她，搞不好会以为她是疯子。
至少说了二十分钟后，她才终于进了正题。
“宁申，确实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当年，他刚出生时，送到了我手上，换走了我手上的孩子。从那时起，我就再没见过当年那孩子。”
“他和谁换的？”王纵终于第一次，忍不住转头正眼看她。
“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宁燕茫然道。
王纵看着她，心情复杂之极。
这么说，二十多年前，他王纵可能就是眼前之人的孩子，被送去王家，换来了宁申！
而眼前之人，很可能，就是他真正的母亲！
却听宁燕接着道：“不过，坦白说，二十多年，宁申这孩子一直很孝顺。我希望，这个秘密不要告诉他，我仍是他的妈妈。他最近要结婚了，我不希望这种事，影响到他的人生。他……真的是个好孩子。”
王纵脱口道：“难道你没想过，再看一眼当年的孩子？”
宁燕摇了摇头：“当然不想，那个孩子，让我受了二十多年的罪，我干嘛要想见他？”
王纵浑身剧震，声音微微颤抖：“但那是你的亲生儿子！”
万万想不到，宁燕竟会说这种话！
自己的骨血，二十多年未见，她竟半点也不想念！
宁燕错愕道：“什么我的亲生儿子，谁说那是我的儿子！”
王纵刚涌起的怒火，瞬间消了下去，错愕道：“什么？不是你儿子，那当年那个孩子，是谁的？”
宁燕表情古怪起来，良久才道：“那是我主人的儿子。”
王纵吃惊地道：“你主人？是谁？”
当年，龙潜在灭了灵玄宗后，追查其枝叶，发现宗主和宁燕的私情。
之后，龙潜通过各种方法，暗中确认了宁申完全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谁后，没有动他们，也没和宁燕直接接触。
可想不到，中间竟有这么多曲折！
宁燕涩然道：“我不知道主人的名字，只知道她是个很厉害的人。我从小孤儿，那晚被坏人施暴，是她出现，把我救了。从那时起，我就认了她做主人。”
几年后，宁燕的“主人”怀孕，并且在山村间的一处农舍，生下了孩子。
当时，就是宁燕在那照顾她。
之后，灵玄宗宗主才出现，用一个孩子，把那个孩子换走。
而这是宁燕的主人同意的，正是她让宁燕，将孩子交给了灵玄宗宗主。
那也是宁燕第一次，见到孩子的父亲。
此前，她还以为主人是怀孕后，被哪个负心男人抛弃。那时才知道，并不是的。
她听到了主人和对方的谈话，没有半点情意的感觉，反而像是在谈生意买卖一样，非常严肃。
王纵追问道：“那你的主人现在在哪？”
宁燕叹道：“我不知道。她在身体恢复之后，便将换来的孩子交给我，叮嘱我养大他，并且保守秘密。之后，她就离开了。那时，我还非常年轻，所以心里只想着要为她守住这秘密。只是，我没想到，原来守秘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线索，一下断掉。
王纵霍然起身，来回踱步。
宁燕抬头看着他，说道：“你该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配合你。”
王纵停了下来，看向她：“为什么？”
宁燕咬了咬嘴唇，才道：“我希望用自己的坦白，换取我和我儿子的安稳生活。宁申，真的是个好孩子，最近也快结婚了，我希望他能做个平凡人，好好活到老。”
王纵冷然道：“这就要看你是否将一切全部说出来了。”
宁燕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已经全说了啊！”
王纵冷冷道：“还不够，我还要你将你主人的模样，给我描绘出来。”
宁燕失声道：“二十多年，我哪还记得清楚！要是她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肯定能认得，可是要画出来，怎么可能！”
王纵也不禁皱眉微锁。
的确，时间过久，她也没有再守秘的必要，该不是藉口。
这下就有点麻烦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一动。
不能画，但“认”该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