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货人未到,酒味却先飘进了厅堂,李二嫌弃地挥了挥手,吼道:“鬼叫个甚,快些进来。”
程咬金挨了骂,却也不嫌没趣,低眉臊眼地进了厅堂。牛进达满面春风,上前见礼道:“臣见过陛下。”
李二摆了摆手,笑道:“今日无君臣,且坐。”
顿了顿,忽地想起一事,问道:“那土豆如今怎样了?”
程咬金抢先答道:“陛下,土豆已过了那啥,对,是幼苗期,用小言的话说,如今正处于块茎形成期,那口大缸已然盛不下,早已砸了,着人小心地埋在了地里。俺滴乖乖,可是诱人哩,微臣琢磨着,果真会像小言说的那样,亩产十数担不成问题!”
李二听了,更是兴奋,搓着手笑与众臣道:“土豆一旦大规模种植,我大唐必将再无饿殍!朕很是期待那一天!”
众臣皆是喜形于色,忙起身唱喏:“臣为大唐贺,为陛下贺!”
李二满面酡红,未饮酒,人先醉,龇着大牙笑得十分欢畅。若大唐处于他治下之时,果真年年仓廪丰实,如此纵然是功较三皇五帝,也绝不夸张。
“方言这小子此番立下大功,若此次救灾再立功劳,朕便晋他为侯爵!”
这已经是李二第二次在人前言道为方言晋爵,众臣无不凛然,悄悄对比自家孩子,无不咬牙切齿,却也在暗地里打定主意,越发要自家小子与方言多多亲近。
众人正谈话间,尉迟恭的大嗓门从门外传来:“陛下,尉迟恭来也!”
紧接着,数道声音接连响起。
“侯君集来也!”
“李绩来也!”
“李孝恭来也!”
“……”
十数个人鱼贯而入,齐齐喝道:“臣,见过陛下!”
李二霍然起身,大笑道:“诸位老兄弟齐聚一堂,朕开心得很!方言那小子呢?磨磨唧唧的还不上菜,忒不爽利!”
李靖左右看了看,有些奇怪:“陛下,今日这是……”
因李二早已事先言道,今日并无君臣之别,李承乾也就没了拘束,抢先道:“李伯伯,先生方才讲了部话本,话本所讲正是父皇与诸位叔伯征战天下之旧事,父皇听后,心念诸位叔伯,由此借了秦叔叔宝地,重温当年峥嵘岁月!”
李靖笑道:“却不知是何话本,竟惹得陛下起了回忆心思。”
“哇呀呀,那话本想必是定有俺尉迟恭的!是不是把俺写的是英雄盖世,勇武无双?”
“呸!你这不要脸的腌臜货!”
尉迟恭得意洋洋的模样实在惹人讨厌,李绩笑骂出声,这老货却不以为意,嘿嘿笑道:“当年俺追随陛下南征北战,甚是勇猛,若这话本没有俺的名号,定要那小子好看!”
朝李承乾瞪了瞪眼,瓮声瓮气地道:“太子殿下,是也不是?”
李承乾想起方言被这老货殴打致昏迷一事,不敢拿捏,忙道:“是极,尉迟伯伯名列隋唐十八好汉之十七。”
“甚么!”
尉迟恭大怒,暴喝道:“俺尉迟怎地排名倒数第二?”
李承乾缩了缩脖子,忙指了指外面,道:“这话本是先生讲的……”
“哼,某找他问个明白!这小子躲在哪里?”
尉迟恭急不可耐的想要踏出门去,却被程咬金一把拽住。
“娘的,你这老货又想欺负俺那世侄不成?”
两人拉拉扯扯的,李二陛下终于看不下去了,喝道:“为老不尊的东西,赶紧坐下!”
两人互呸一声,低眉臊眼地寻座坐下。
李靖笑道:“以敬德之勇武,竟也只能位列十七,某倒是好奇这十八位好汉究竟是何人。”
“嘿嘿,太子殿下,速速与我等道来,俺老程定是排名靠前的,对也不对?”
李承乾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数步。
众人见状,纷纷笑了开来。
李孝恭大笑道:“不要脸的腌臜货,定是排名极为靠后的。”
程咬金示威似的朝他捏了捏拳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承乾。
李承乾小脸都快皱成了包子,长孙无忌心疼自家外甥,笑骂道:“你这老货根本就没上排行,鬼叫个甚!”
厅堂里瞬间静了下来,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嘲笑声,尤其以尉迟恭最为夸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浑然像是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
程咬金的老脸黑如锅底,暴跳如雷:“怎么可能?定是你在诳俺老程!”
房玄龄忍住笑,摆了摆手道:“待听了话本便知为何你没有上榜,单是已故卫王那一双重逾八百斤的擂鼓瓮金锤,你便是举不动的。”
“卫王?八百斤的劳什子金锤?”
程咬金与尉迟恭面面相觑,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嘲讽道:“就那个病秧子……”
正大嘴巴着,忽地察觉到一束冰寒彻骨的眼神,忙捂住嘴不敢再吭声。
李二收回目光,怒道:“朕那四弟号称天下第一好汉,岂容你来说道?”
李建成身为嫡长子,自幼对家中弟妹照顾有加,更是李二年幼时的仰慕对象,可惜后来二人因皇位反目,断了多年的兄弟之情。而家中行三李元吉却是从小便与李二不对付,处处生事,至于四弟李玄霸,于感情上来说,却是与李二是最好,因此李二自是见不得别人对他冷嘲热讽。
程咬金心知闯了祸,缩着脑袋躲在秦琼身后,不敢再冒头。不过余下诸人却是心痒难耐,纷纷嚷了开来,要李承乾将话本再讲一遍。
李承乾的记忆是相当好的,当下便清清嗓子,小大人似的背负双手,抑扬顿挫地讲了起来——他讲的更得李二深心,因为不敢直呼李二名讳,通篇都是在讲父皇如何如何……
待听到李二月夜追兔子误入瓦岗寨,却被程咬金穷追不舍,险些一斧劈死之时,程咬金慌忙叫道:“陛下,这话本简直是胡说八道!臣的兵器可是马槊来着……”
众人少见程咬金抓耳挠腮的焦急模样,哄然大笑。李二没好气道:“既知是话本,却还在意排名?”
程咬金低眉臊眼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