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态度,程咬金咬牙切齿地将程处默揍了一顿,不讲义气的纨绔们早就躲得远远地,根本就不敢去看自家老爹蠢蠢欲动的眼神。
好在程处默也是个耐挨的,鬼哭狼嚎一番后,立马又生龙活虎起来,嫌恶地朝看热闹的长孙冲等人竖了中指,便随李二等人一道朝图书馆走去。
“咦,那个高谈阔论的家伙看起来倒有些熟悉……”
侯杰摩挲着下巴,狐疑地瞅着先前那男子,唐善识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哼道:“不就是马景的小厮么?”
众纨绔这才恍然大悟,娘的,换了身皮还是猥琐至极,不是马景那小厮还能是谁?
李二耳力好,当下便皱眉道:“好端端的学问之事,偏偏被马家小子搞成了阴谋,不像话!”
皇帝陛下发发牢骚,自然没有人敢去接话,好在李二也不是认死理的,驻足想了想,挥挥手赶走一身戎装的程咬金与牛进达,走到图书馆门前,踏足便要进去。
“哎,这位贵人还请留步。本馆还未到开放时辰,不能进入。”
马屯人模狗样地上前阻拦,腔调拿捏的甚是到位,不过待看到后方唐善识古怪的眼神后,贼溜溜地双眼又朝尉迟恭蒲扇大的巴掌看去,立马便堆起了笑脸,弯腰道:“不过学问之事,万古尊之,贵人请随在下来。”
李二自然不会跟一介小厮置气,笑了笑,道:“无妨,入乡随俗,依你们的时辰便是。”
先前的读书人见李二等人衣着尊贵,气势不凡,谈话的声音也渐渐小了许多。李二朝长孙无忌等人使了个眼色,装作在馆前观察的模样,耳朵却是支的老高。
见李二等人甚是安静,那些人的语调又微微高了些,放耳听去,俱是些赞扬方言的溢美之词。
忽地,有人哼道:“方山伯此举,不外乎是在收买人心罢了,又任用马景这般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的恶徒来当馆长,可见其心不纯,某可预见,陛下心里必定是不痛快的。”
这一番话,使得许多人皱起了眉头,面露思索之色。
马屯大急,自家少爷只教了如何卖弄图书馆的好,却没有告知怎样去应对突发事件,此刻面对来者不善的那人,嘴唇蠕动半晌,却也崩不出半句话来。
今日到场的书生足有百十来人,有靠后的没听清楚,便有人低声复述了,闻言俱是一怔,有些心怀坦荡的,对那人怒目而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方山伯高义,籍此教化万民。这位兄台,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想法,那么距礼乐崩坏、天下大乱不远矣。”
一位二十余岁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俊脸含笑,虽是一袭旧衣,谈吐间却自有儒雅,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人,又道:“别的不论,但说前朝炀帝三征高丽,致使民不聊生,尘烟四起,若太上皇与当今陛下爱惜羽毛,不揭竿而起,这天下,怕真的是要十室十空了,而兄台你,怕是再也不会站在这里。”
男子话音落地,掷地有声,众人沉默半晌,忽地爆发出阵阵雷鸣般的掌声。
“兄台所言极是,明明是方山伯体恤我等读书不易,方才建造了图书馆,到这厮口里,竟变成了邀买人心之举,着实可恶!”
“若这也算邀买人心,那某倒是希望此举要更多才好。”
“……”
有慷慨激昂的,有咬牙切齿的,更有羞愧满面的,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人,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你,你们!简直是愚不可及!”
那人见群情激愤,不敢轻易再开口,一跺脚,恨恨地挤开人群,狼狈而去,留下一地嘲笑。
“自古人心难测,向来如此。”
李二摇了摇头,正欲招手询问马屯几时开馆,人群后方却传来一阵躁动,众书生脸色登时有了些变化,皱着眉头盯着一个招摇过市的胖子。
马景将众人脸色尽收眼底,微微冷哼,背负着双手优哉游哉地自人群中缓缓穿过,不过待看到长孙无忌等人后,脸色忽地大变,低眉臊眼地忙加快了脚步,目光瞥处,见到一位男子昂然而立,以长孙无忌之尊贵竟也只能屈居侧位,脑子里轰地一声,双腿都没了半点力气,身子即将瘫软在地之时,尉迟恭眼疾手快将他拎了起来,低声喝道:“注意些!”
见到马景这番不堪的模样,众纨绔嫌弃地捂住了眼睛。
“善识,你没与马景说陛下今日要来么?”
唐善识挠了挠头:“……”
长孙无忌与马经山相熟,又经马景之手没少赚钱财,自是不落忍,温言道:“别慌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马景点了点头,好容易站稳了身子,擦去脸上冷汗,隐蔽地向李二行了礼,定了定神,朝众人拱手道:“多谢诸位前来捧场,废话不多说,吉时已到,请入馆一观便是!”
马屯在人群里愣住了,为了今日,马景不知在暗地里演练过多少次,致词那是长篇大论,抑扬顿挫,怎地突然就这么……短小精悍了呢?没有人傻到与李二争先,众书生也不是傻的。哪怕是不知道李二的身份,单单见马景那狗东西前倨后恭的模样,便知李二之尊贵了。
进了馆,门内摆放着一张桌案,放眼望去,一排排书架林立,相隔数步,书架有一人多高,格挡密布,格挡之上,竖排摆放着书本,每座书架之上均订了个木牌,待走得近了,书卷之墨香清幽便萦绕鼻尖,凝久不散。
“呼!如此墨香,着实令人流连忘返!”
“墙壁之上悬挂的静字,苍遒有力,铁钩银划,必是出自大家之手!”
“……”
李二指着书架上刻牌,问道:“这张刻牌书写的历史二字,有何用意?”
马景忙道:“回……贵人的话,书写历史二字的书架,便意味着此书架均是史书类的书籍。”
“那座刻牌上写着算学,那必定便是算学类的书籍了……不错,循此规矩,倒也方便许多。“
李二又指了指墙边并排而放的桌案,笑道:“你们倒是有心了,这些桌椅想必就是为借阅者准备了罢?”
马景谄笑着直点头,李二在书架上随手拿起一本书,待看到书名之时,愣道:“这本《陆氏杂史》可是陆家的传家之宝,经陆氏先人无数次修订,记载着从先秦至前隋的重大记事,奇闻秘史应有尽有,某多次借阅,均被陆德明婉拒,没想到却在此处得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