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影一回到新居,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锁上了门。
足足四个小时过去了,既不说话也不动。
门外,姜小姜担心的贴上耳朵,却半点动静都听不到,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哭泣声,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
死一般寂静。
安静的仿佛房间里压根没有人存在。
抬手想敲敲门,又害怕惊扰了里面的顾小影,只得焦急的踱着步子来来去去想办法。
可她实在不是这块料子,除了越来越积累的焦躁外,根本想不出半点法子。
房间内大床上,顾小影双手紧抱着裴擎的枕头,那上头依然还沾染着裴擎的气息,尽管淡的几乎捕捉不到,却依然能给她的内心带来平静。
慢慢的,她开始冷静,渐渐地,可以重新思考,终于能接受自己并不是顾瑾衡亲生女儿、以及舅舅与梅姨隐瞒自己的真相事实了。
这件事,归根究底,不能怪舅舅,他确实是为自己好。
正如自己所说,如果不是看穿了顾瑾衡还想要继续利用自己,将自己送给下一个金主,舅舅不会下定决定揭穿真相。
现在想想,舅舅跟梅姨出事的那一晚,会去那么荒凉偏僻的地点,多半也是因为这件无法言说的秘密。
需要一个足够安静避人耳目的安全地点,才能让顾昊将隐藏在心底深埋,足足十八年之久的秘密,倾吐出来。
突然得知自己的身世,顾小影有太多的事情需要重新考虑。
她不是顾瑾衡的亲生女儿,也就意味着,当年顾笙笙嫁给顾瑾衡时,就已经怀了顾小影。
抛开那个抛妻弃女、不知道在哪里的老混蛋先不说,顾瑾衡绝不是个称职的好父亲,只是不知道当年顾瑾衡对她的好,是真心还是假意。
更不知道,到底顾瑾衡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故作姿态呢,还是他也被瞒在鼓里,才会在某一天得知真相后陡然变了态度。
可不论是哪一种,都需要顾小影亲自去验证。
***
病房里,梅姨正眼巴巴望着门口位置。
顾昊则跟陀螺似得转过来转过去,一刻不停,嘴上念念叨叨:“小影肯定是生我气了,我就说不要告诉她,你非不听,你看看现在怎么办?”
“这孩子最别扭了,一向喜欢藏在心里不说。原来还有个裴擎能开解开解她,现在倒好,裴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也没个人去劝劝她。”
“要不我们追过去吧,万一那孩子想不开怎么办?笙笙就她这么一个女儿,顾家唯一的血脉,可不能出问题。”
“行了行了,”梅姨没好气的怼了一句,“我早说你就不该瞒着,早告诉大小姐她至于受那么多年的苦?”
顾昊也来了脾气:“你还说,要不是你一直追问,我会说漏嘴被你发现。”
他气归气,对梅姨却是没什么办法,与其说是在气她,倒不如说是气自己没能藏住秘密。
“行了行了,顾瑾衡那混蛋能生出大小姐这样好的孩子吗?顾惜月那样的,才叫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上梁不正下梁歪。”梅姨也没好气的回怼。
“我不跟你说。”顾昊气的背过身不理她。
“不说就不说,要不是你在这唠唠叨叨,没抓住大小姐,她会有时间胡思乱想?”
“那你说来说去还是怪我了?”
“是,就是怪你,都是你的错。”
“我真是……”太难了。
“是什么是,当年早把这件事情捅破的话,大小姐就算没有父亲,也好过被剥削利用这么多年,更不会险些连顾家都保不住。”
“你以为你瞒着大小姐不说,我就不知道?顾氏里都是顾瑾衡的人,你能闹出什么花样,要不是这次命大,你早就再死一次了。”
“……”
顾昊被骂的哑口无言。
当年他答应老爷子把秘密烂在肚子里,是因为顾瑾衡对顾小影是真的好,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谁知道后来这份疼爱就变了味,他想说,却没机会说了。
“你给我好好想想,等会怎么跟大小姐交代吧。”梅姨哼了一声,余怒未消。
“你这以前也不是这个性子啊。”顾昊望着她,深深觉得眼前的女人变了,不再是他记忆中认识的那个温婉女孩,变得泼辣,变得不讲道理。
“你以前,也不这样。”
这句话说完,两人陷入久久的沉默。
彼此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说一个字,气氛陡然冷场,尴尬渐渐蔓延。
沉默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轻轻被推开,有人迈步进来,步伐很轻很轻,像是踩着棉花般,落在他们心头却像是一块块巨石般沉重。
几乎同时,顾昊与梅姨两个人四只眼睛死死盯住一个方向。
“小影。”异口同声的喊出,瞬间打破尴尬僵局。
眼看两人俱是紧张万分的盯着自己,活脱脱两个两个做错事的孩子模样,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顾小影噗嗤一声就笑了:“舅舅,梅姨。”
顾昊与梅姨相识,眼神交换出同一个想法:这孩子是想通了?不生他们的气了?
“小影,你肯叫我们了。”到底还是梅姨了解她更多,率先开口说话。
“那就是没事了吧。”顾昊则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语气很谨慎。
“我有那么小气吗?”顾小影灿烂笑着,那浑身轻松的模样看的两人又是一愣。
这孩子,到底是真想通了,还是怕他们担心故意装出来的想通?
“我知道,刚才是我不好,是我太激动了。”顾小影勇于承认自己错误,态度很端正,“舅舅,梅姨,对不起。”
“别别,舅舅没怪你。”
顾昊想过许多种可能,不外乎是她恨自己怨自己,唯独却没料到她会这么容易就放下了原谅自己。
“一直以来,都是梅姨照顾我,舅舅保护着我,我怎么能因为一个跟我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责怪你们。我刚才那样做一定伤您跟梅姨的心了,是我不对。”
裴擎不见了,没人会继续包容她,更不会无条件纵容她,顾小影必须长大,哪怕是面对舅舅跟梅姨,她都不能再当个被保护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