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无畛崖 > 第十五章 半生许(9)
    他生气了吗?为了她?他的声音冰冷得如同十二月的风,就是与她吵架时也没有如此冰冷过。鱼小淮默默听着,心里像有一团气闷在胸口,令她闷得喘不过气。她蹲下身,直愣愣蹲在窗外的地上。

    原来她真的这么差劲,真的被所有人讨厌?

    一切不是空穴来风,林老爷不待见她,丫鬟家丁躲着她,都是她自己的原因。她还自以为是地以为世人皆醉我独醒,事实却是世人皆醒我独醉。说什么要揭穿周析的真面目?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大嘴巴子,她这会儿有点懵。

    鱼小淮心里空落落的,有点委屈,有点自责,以及很多惭愧。独自发呆了一会儿,院廊上传来丫鬟的脚步声,鱼小淮不知所措地躲到大树后。

    她现在很迷茫,自己既定的观念被敲得粉碎,有种忘恩负义的罪恶感笼罩着她。她以后该怎么办?她该怎么面对周析。

    远远望去,丫鬟出了房门,没走几步,苏达随便后脚跟着出来唤道:“去叫林小姐过来用饭。”

    丫鬟低头回话:“刚才侍候的丫鬟叫过了,林小姐不在房里,院子里也找不到。”

    苏达随皱皱眉,随意挥手道:“算了,一定是偷溜出去了,不用上报老爷,随她吧。”转身回了房间。

    鱼小淮躲在树后看得真切,心里嘀咕着:谁偷跑出去了,就不能好好找找吗?

    鱼小淮百无聊赖地坐在大树后,看着月亮一点点升到高空,各房门依次落了锁,前后院寂静无声,才从花坛里跳出来,寻点吃食。

    在周府已经住了一段时日,鱼小淮对厨房摸得门儿清,一路左躲右藏摸到厨房外,一把锁把门锁得严严实实。又摸到窗户旁,还好家丁粗心,窗户忘关了。

    上帝给你关了一道门,就必然为你留了一扇窗。鱼小淮踩着木堆儿翻窗而入,一头扎进去,顺利摔了个狗吃屎。地上尘土层层叠起,呛得鱼小淮咳个不停。

    趁着月色,鱼小淮掀开锅盖,谢天谢地,还有半个剩馒头和一碗夹杂着几根菜叶子的剩汤。鱼小淮双手合十虔诚祷告,一手拿馒头一手端菜汤,在残羹冷炙中享受到了酒足饭饱的满足感。此时月色皎洁,华光满地,正是抒发人生感慨的绝佳氛围。鱼小淮抹抹嘴边的油水,满含激情咏叹道:“窗前明月光,脸上落了霜。举头望明月,低头喝剩汤。”

    饱暖思睡欲。鱼小淮哈欠连连,打道回屋,睡了个天昏地暗。

    翌日,鱼小淮在院子里闲逛,一不留神入了二夫人刘氏的视线。鱼小淮本想着在外面可以不用面对周析,哪知道竟遇到周析的娘,这还了得?

    鱼小淮双腿发颤,准备开溜,哪知一下被周二夫人叫住:“跑什么呢?当没看见是吧?”

    鱼小淮眼神闪躲好声好气道:“夫人好,我刚才走的急,没留神,您别见怪。”

    周二夫人白了她一眼,冷哼道:“你不去照顾析儿,在这里晃什么晃?”

    看来周夫人是来问罪了。周析病倒那天幸亏有周老爷在她才能活的好好的。否则就周夫人那天哭天抢地的气势,她要活着走出去都难。

    鱼小淮很识趣地陪笑道:“周公子看着我心烦,让我出来呆着。我也是怕影响他心情……才在这儿……”

    周二夫人截断她的话,不客气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析儿怎么会躺在床上一病不起?你倒好,跟没事儿人一样!”目光在鱼小淮身上扫视一周,别过脸道:“愣在这儿作甚,还不快去厨房把析儿的药端过去,一定要亲自看着他喝完,照顾不周我拿你是问!”

    鱼小淮终于找到借口脱离魔爪,立刻打起精神:“夫人放心,我这就去伺候周公子服药。”恭恭敬敬退后几步,转身快步奔向厨房。

    厨房熬药的老伯听说是周夫人吩咐来取药的,犹豫再三将端药碗的托盘送到鱼小淮手中,临走时又再三叮嘱她,路上要小心,切不可摔了,一定要亲自端给少爷。

    鱼小淮老老实实地照办,终于不负众望将药送到了周析床边。周析和苏达随显然有些诧异,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鱼小淮清清嗓子道:“你娘让我给你端药,你赶紧趁热喝了吧,我好回去交代。”眼神瞄过周子疑,见他一动不动地半躺着,脸上的神情似乎又不一样了。

    “放下吧,等凉了我再喝。”周析一口回绝。

    鱼小淮手背贴碗面试试温度,刚刚好。周夫人交代过的话犹在耳边,这次她得好生伺候着,半点差池不出。好声道:“药是温的,得趁热喝,过会儿就凉了。不信我给你尝尝!”说罢,头便往碗口送。

    一片衣袖猛然扫过来,哐当一声药碗被扫飞落地。随着冲过来的冷冷的声音:“出去!”

    鱼小淮看着周析因愤怒而涨红的脸,怒火也蹭蹭地往上窜,“神经病啊你!我好心给你送药你不领情就直说,有必要这样吗?”

    苏达随拾起地上的碗,直起身阴阳怪气道:“林小姐照顾咱们可受不起,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把戏戏弄咱们,您就老实待着,别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好心没好报,姐姐我还不伺候了。鱼小淮气呼呼地转身回厢房,晚饭也没用。

    丫鬟把晚饭送到鱼小淮厢房,三菜一汤搁在桌上鱼小淮一点也没动,饭凉了丫鬟又端了出去。家仆烧了几桶热水送到房里,放下窗屉子,摆了屏风,鱼小淮独个儿泡在浴桶中胡思乱想。

    周析怎么就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昨天还听见他帮自己说话,怎么今天就发脾气了,是不是他听了苏达随的话,也觉得自己不安好心?

    鱼小淮叹口气,周析连饭都送到她房里,是不是以后他连见都不想见她了?唉,好气。

    鱼小淮烦闷地托起几片花瓣,放在鼻尖细闻,挺香的。不知怎地突然想起那拂袖间淡淡的药香,更觉烦了。

    鱼小淮托着腮趴在桶边静思,忽然听到窗边有动静!

    鱼小淮回头,隔着屏风看到窗边一个黑影闪过,吓了一跳。唤丫鬟进来,却怎么也没有回应。鱼小淮匆忙穿好衣衫,追了出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鱼小淮左右观察,在回廊的拐角处瞥见一半身影。鱼小淮快步追上去,在转弯时与端茶水的丫鬟撞了个满怀。再寻找时,已不见其他人影。

    鱼小淮问端茶的丫鬟:“刚才看见有人从这里走过没?”

    丫鬟道:“回小姐话,未见过其他人。奴婢只刚才在前院见了二公子。”

    “二公子?”原来周家还有个公子,鱼小淮见这丫鬟是新来的,就多问了一句:“他也是二夫人生的?”

    丫鬟低头老老实实回道:“回小姐,周府有两位公子,大公子是已逝的大夫人所出,二公子是二夫人所出。”

    怪不得周老爷不让周夫人去看望周析,原来周析不是她的亲儿子。

    鱼小淮挥挥手,让端茶的丫鬟忙去。自己继续向别院走去。

    路过花园时,见假山中火光若隐若现,还传来男子苍老的声音。鱼小淮寻思着,这么晚在假山中鬼鬼祟祟,该不会是他吧?

    鱼小淮悄悄走到假山旁,只见一个老头儿正在烧纸钱,边烧边念念有词:“少爷,您可千万别怪我啊!走了也别再找我了!我也是身不由己,不是我想这样的!”

    刚才丫鬟还说周府有两个少爷,刚还看到二少爷从院里经过,难道是周子疑死了?鱼小淮心里咯噔一下,她才消失一下午,他怎么就死了?

    鱼小淮准备上前问个清楚,脚边被石子绊了一下,二夫人便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了。

    “谁在那里?”

    鱼小淮瞬时慌了,一双手捂住她的嘴。鱼小淮奋力挣脱,扭头看到梅至简极其俊美的脸庞。她惊讶地张开嘴,还没呼出他的名字,就又被他捂住了口。梅至简衣袖一挥,二人便瞬间转移到鱼小淮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