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绝境长城上的王者 > 第500章 鸦之眼(下)
    攸伦很疯狂,这点恐怕就连支持他的人也会承认,但他并不真的疯或傻,他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自己犯下弑亲大忌。然而,阿莎想保住性命容易,欲摆脱“国王”给自己指定的那个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是她合法丈夫的老头却不简单,而要避免被强制送往艾枚克家去当夫人的最好办法,某过于自污。

    通过示弱和臣服躲过杀身之祸,再通过往自己的贞操名节上泼污水进行破釜沉舟式的自毁以保全自由之身,先把迫在眉睫的危机解决掉再徐图后计——这就是阿莎的全盘打算。

    原本就已经在选王会和深林堡连续遭遇失败被破了强者光环,再这么一番破罐破摔式的操作把自己作为“女人”的最后一点价值也扔掉,这下别说当铁群岛女王了,只怕往后就连在家乡正常生活都会遭遇各种目光。但阿莎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如果自己一人的牺牲便能给整个群岛带来光明的前途,那,哪怕粉身碎骨,她也在所不惜!

    ……

    “在被该死的黑衣人俘虏后的无数个日夜里,我遭受了日复一日的欺辱和虐待,不仅清白全失,身心上所受的摧残更是如烙印般难以抹去。在这种状态下,我根本没有资格、也无法静下心来服侍新的夫君,更没法开始新生活!”阿莎仰起头来,做出了咬牙切齿的痛恨表情:“请阿叔容许我重新执掌‘黑风号’,加入铁舰队,参与到您与北境和守夜人的这场战争中来,给我一个洗刷耻辱、重拾人生的机会。我发誓会尽一切努力,决不让您失望!”

    阿莎的座舰“黑风号”在她放弃深林堡逃往海边却最终被艾格埋伏俘虏后,因为失去船长和得不到补给等原因,在犹豫几日后被留守的水手们驶回铁群岛并向新国王投了降。阿莎在方才于君王港登陆时在港湾里看见了它——虽然旗帜和船首像都已改变,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才会临时起意地加了如此一条要求。话音未落,因为攸伦开口说话而短暂安静过片刻的大厅里顿时响起嘘声和起哄,这劲爆消息和比阿莎片刻前的示弱臣服都让人意外许多,一下让所有人把原先排练好的羞辱戏码全忘到了脑后去。

    “那个‘异鬼杀手’是不是干过你?”人群里有一位船长毫不避忌地直接问了出来,“干过多少次?”

    “没有,他碰都没碰过我。”阿莎本决定不理睬除攸伦之外的其他任何人,但犹豫过后最终还是给了否定的回答。自己将来可还指望靠艾格的支持东山再起和改造群岛,若在没有与之商量过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地用“他强暴过自己”这个说法污蔑并给其带来了麻烦,万一惹怒了这家伙,那可就连后路都没了,“我不知道是因为守夜人的誓言还是性取向导致——据我所知,赠地有传言说他喜欢男孩。”

    她不敢瞎说艾格强暴过自己,但这个“把男孩干出血来”的故事可不是她编造,就算因为自己的原因扩散到了铁群岛,当事人也没证据证明是自己带来消息,自然也就没法迁怒给自己,可以放心大胆地用。

    “啥?堂堂守夜人总司令,喜欢男孩?”

    “哈哈哈。”

    “一堆男人凑在一起,不弯也很难嘛!”

    这个有关下身、又指向敌人的负面话题引起了一番猥琐的笑声和议论,又把气氛推上了一层楼,但在哄闹了好一阵后,还是有华生发现盲点……并指了出来:“等等,那你的意思是,守夜人的头儿没干过你,但其他人干过咯?”

    阿莎扭过脸去低下头、咬紧牙关,用沉默和肢体语言表达出了不否认的意思——拿这种敏感话题自污会毫无悬念地留下一辈子的黑点,这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对她这样骄傲的人而言。但只有这样,她才能有足够把握确保目的实现。

    在场的铁民们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俱都为阿莎表现中透出的潜台词所惊。他们此行是来打这昔日铁群岛公主的脸的,谁想还没开始动手,阿莎就先自己拿一大桶粪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浇了个透,这下谁还愿意冒脏手的代价去碰她?而不知所措的人中,尤以艾枚克家族的成员最为彷徨——说实话,以阿莎曾经比男人还男人的洒脱不羁,铁群岛上上下下十几万人没几个会期待她还是未经人事的处子,她的新丈夫艾里·艾枚克也只是想要“娶了巴隆之女”这一成就罢了,多半压根不在乎阿莎肚子里有没有那么层膜。

    然而,有没有那么层东西是一回事,风评如何则又是另一回事。以铁民的奔放和洒脱,完全可以接受阿莎在嫁入门前便与异性发生过关系,但维斯特洛天南海北那么多家族,都绝没哪个能接受:一个被正处战争状态的敌人俘虏并侮辱过不知多少次的女人,光明正大地跨入城堡,成为一家之母!

    “这守夜人,也太不讲究了!”

    现场的铁民们愤怒起来,哪怕对阿莎曾异想天开地打算以女儿身带领大家摆脱古道不满或鄙夷,都不能改变她是巴隆之女、葛雷乔伊家出身、现今铁群岛这个“独立国家”王室成员的身份——不管到场或没到场的铁民们对她如何冷嘲热讽甚至言语攻击,这都是群岛本身的内部矛盾。但,铁群岛的战士公主,在被守夜人俘虏期间受到凌虐和欺辱?

    这就是在铁民们的头上拉屎撒尿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天南海北,古今中外的男人,都会为此感到愤怒的——这是深埋在基因深处的“争夺交配权”的动物本能作祟:自己家的女性,便是我们的资源,外人无权染指!你情我愿的合法婚配尚且会被认为是背叛是无耻,更何况是外来者强迫进行?

    望着屋子里开始完全脱离控制,甚至有往计划反方向转变趋势的情感和舆论倾向,攸伦冷笑一声:确实是妙招,这样一来,若自己还要求艾枚克家的人将阿莎绑回家去做夫人,便显得有点像是在羞辱“破砧者”艾里了。但即使如此,她也不过就是凭着心计和卖惨躲过一劫罢了,自己,依旧掌握着全盘的主动!

    他拍拍手示意安静,在嘈杂声略微降低后从海石之位上站了起来。

    “并不过分的要求。”怀着猫咪戏弄老鼠的心情,攸伦一边步下海石之位所在的台阶一边高声说道,“作为与你血脉相连的长辈,我本该乐意满足我亲爱侄女的这点小小要求……奈何,铁舰队的每一条船只都是整个铁群岛的财产,都有它已定的船长和主人,我虽为国王,却也无权擅自做主,毫无道理地剥夺另一位船长的身份将它的船只送你满足你复仇的愿望。嗯……不如这样吧,我将这个请求,交由今天在现场的各位做决定:铁民汉子们!你们觉得,我应该答应我侄女的要求吗?”

    “都被人抓住干了多少回了,还没发现自己是个娘们,仍觉得自己是巴隆大王的‘儿子’吗?就算给她条船,又有谁愿意当她水手?”

    “她原来的那帮人呗……阿莎是个娘们,话虽这么说,但人家玩船就是玩得比你好,随便给她条小破船让她跟着舰队走,不也是壮大了咱铁舰队的实力?”

    “你这么佩服她,这条‘小破船’你给?”

    房间内的铁民船长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人这种生物的复杂性顿时暴露无遗:哪怕共同追随支持攸伦·葛雷乔伊,彼此之间依旧会有观念和意见上的冲突矛盾。有的人考虑到了阿莎对现任国王正统性的威胁,有的人只是性别歧视坚信女人的战场就是在产床上,还有的人则单纯地将铁群岛的整体利益放在了第一位,认为阿莎作为一位优秀的战士兼船长,愿意归顺并加入舰队能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更有优势……

    一时间,百花齐放姹紫嫣红,整个大厅都被争吵和辩论声充塞了。

    阿莎低着的脸上浮起了一抹不屑的笑:自己向攸伦要求重新执掌黑风号,压根就没指望能被答应。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自己还能不能当船长无所谓,只要能暂时躲过被抓去艾枚克家当生产工具的厄运,留下在派克岛内接近攸伦的位置,她早晚能找到“既杀死攸伦又自己逃脱”的机会……匕首不行,就下毒!都说毒药是懦夫和女人的武器,巧了,自己就是个女人!

    ……

    而在这一片火热的讨论氛围下,此地的主人“鸦眼”攸伦·葛雷乔伊,已经不声不响地从王座上走了下来,背着手慢吞吞地踱到了阿莎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在咫尺之遥的距离上……面对面盯住了她的脸。

    (自己此刻与攸伦的距离,不过三四英尺!)阿莎的心跳急剧加速起来,她没法不激动——机会来得如此突然,连她自己都没料到。这一刻,只要自己能闪电般地拔出藏在双z乳之间的匕首,一刀捅进自己这亲叔叔的脖子,不仅杀父之仇得报,还一劳永逸地除掉了带着群岛人民走黑道的最大祸害!

    如此天赐良机,偏偏她不能动手——因为她的目标可不仅仅是要为父亲报仇,还有带领群岛走向光明的未来。要实现这一点,自己就必须得活着!

    在攸伦带领一众铁民成功进行了一连串的劫掠过后,想在当众刺杀他后还完好无损地从这里走出去,根本不可能!

    她只能等,等待大厅内的众铁民争吵出结果,等待集会散去,下一次更好的机会出现!

    内心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阿莎连攸伦继续逼近自己都没第一时间发觉。铁群岛之王靠近侄女,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有力的拥抱。

    这是干什么?阿莎错愕之下,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鸦眼这是在向自己示好吗?难道,父亲其实并不是他所杀,即使疯狂如“鸦眼”,内心深处也依旧含着一丝柔软,依然重视家人和亲情,也依然爱着自己这个叛逆的侄女?

    有那么一刹那,阿莎的内心几乎发生了动摇,但很快她便毛骨悚然又莫名其妙地发现:她的阿叔,其实根本不是在拥抱她,而是用双手像铁钳一样将自己的双臂钳住……扭到背后,把她的双手反锁了起来!

    “阿叔?”阿莎睁大眼睛,不解地望着攸伦:哪怕对方一刀把自己捅死,她也不至于这么迷惑的,但这样亲自下场,不顾身份尊贵地当众反锁自己双手,到底是要闹哪样?

    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攸伦在用两手将她双臂扭到背后之后,用一手箍住,腾出另一手到前面来,趁着大厅内闹哄哄一片没人注意他们这叔侄女俩的时机,掀起了一直罩在左眼上的眼罩——在脸对着脸的情况下,阿莎根本无法自制地看上那只新暴露出的眼睛。

    那是一只不带半丝浅色的眸子,本该是眼白的地方只有彻头彻尾的血红,瞳孔则是与右眼的亮蓝截然不同的深黑……这样的颜色效果,让这只眼睛就仿佛是血海中间开了一个无底深渊,好像有魔力一样将阿莎的全部视线和注意力都牵了进去。周围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彻底消失不见,阿莎感觉自己在半空中向地面坠落,又似乎是被剥去了衣物、皮肤、血肉和骨骼只剩下光秃秃的灵魂,所有的想法、念头、盘算和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放荡或龌龊念头,一丝不落地全暴露在了观察者的视线里。

    喉咙里翻起了一个咕哝声,来不及张嘴说出半个字,阿莎就在这只邪恶眼眸的“透视”之下,双目一黑,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