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云曦正在加紧缝手里的布片。
这次，她按着眼前那件翻过来的衣裳裁剪好布料，再一块一块缝起来，虽然针脚一会细一会粗，布片边缘也裁得歪歪扭扭，但那好歹也是件衣裳了。
至少两个袖子一般长，两个掖下距离相等，领子拎起来对衬，衣襟里面虽然缝的乱七八糟，但外面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厢房外面，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
莺莺燕燕与调笑的声音不时自楼下传来，看来这“思婵娟”的地儿，生意不错。
只是，分明是个做皮肉生意的地儿，却偏要起个如此文雅的名字，实在是对不起婵娟这两个字。
衣裳还差最后一块地和便缝好了时，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打扮得分外妖冶动人的蛇精推开门，扭着腰肢进来，笑道：“哟，怪贤惠的！还会做衣裳呢！”
“来，跟姐姐出来，和客人们见见面！”
云曦一手拿着针，另一只手拎着那件还差最后两针就做好了的衣裳跟着蛇精往外走。
“来，各位大仙们，看看货色！”蛇精往云曦边一站，妖冶气息更衬得云曦一身清气赏心悦目。
云曦抬眸扫了一眼：满目妖怪，加几个看起来就不太正经的道士。还有几个，一身黑气，依她前几个位面的经验判断，应该是魔修。
“不错，果然是好货色！”台下几个小妖纷纷附合。
“道行八百年，雏儿！”蛇精高声道，“看看这小手，怪贤惠的。”
“我手残！”云曦一边低头继续缝衣裳，一边给蛇精拆台。
蛇精眸中锐芒一闪，云曦心中警铃大响，她放下手中的针，笑道：“但小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吹拉弹唱无一不会！”
“小妖还会跳舞唱曲！”
“不仅如此，小妖还入厨房，烧得一手好菜！”
蛇精眸中蓄上笑意：“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我这院子里，哪一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一个不是能唱会跳？”
“至于烧得一手好菜，你问问在座的诸位大仙，谁家缺厨子？”
“可是小妖的厨艺尤其好，”云曦笑眯了眼，“我家上神尤其喜欢吃小妖做的叫花鸡。”
“你家上神？”蛇精面色僵了一僵，旋即压低声音道，“小花精，老娘看你听说听话，不吵不闹，才没有管教你。”
“哎，”台下一位生得细嫩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精怪摇着扇子道，“蛇七娘子，她都站在这了，你就别管教了。”
“来，抬出你嘴里上神的名头来，咱们大家伙听一听，看看谁敢买！”
“人家说的是山神，是沐屏山山神！”云曦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把玉琨上神的名头抬出来：毕竟人家玉琨在她面前一直自称玉琨真人。真人和上神那似乎可能不是一国的。
云曦觉得，关于这个神阶，她有些迷糊了。
“切，一届小小山神！”台下诸妖哄笑。
……
山神不是神么？
“可是，昆仑山的玉琨真人眼下就住在沐屏山内，和我家山神关系似乎很好哎！”云曦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句，又捏起了针线，“我觉得玉琨真人这会儿还没见我回去，也该出山找我了。”
……
…………
“呼啦”一下子，满楼妖怪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跑了个干净。
云曦捏着针愣了一愣：至于么？她不过就说了“玉琨真人”四个字而已。
蛇精阴恻恻的盯着云曦，突然笑道：“没看出来，丫头还挺聪明的！”
“不过你把我这客人全吓跑了，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看在她毫发无伤的份上，留你一条小命，如何？”一把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着一身月白色道袍的玉琨真人缓缓自楼顶落下，凌空立在拍卖台前。
蛇精嘴角抽了几抽，拨腿想跑，哪里还动得了分毫。
“真人，”云曦卷起手中的衣裳，捏着针到：“您到得太晚了，刚才这里好多妖怪，全跑了！”
“喔？”玉琨真人提起手中一个袋子，只见袋子里五颜六色的光影撞在一起，细细一听，还能听见连串的叫骂声与求饶声，“是吗？”
云曦灿然一笑，冲玉琨真人比了个大拇指：“实名给您点个赞！”
……玉琨真人这几百年来，已经习惯了云曦在他跟前放飞自我，一抬手，把蛇精也收到袋子里，扯过云曦胳膊，驾云往沐屏山那去了。
路上云曦简单讲完事情经过，便开始问一连串的问题：“乌苏镇您不是经常来么？”
“这里怎么还有这种地儿？”
“它那里完全是个逼妖为娼的地儿！”
“还有那个鼠精，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法宝？”
……
玉琨真人安静听完，耐着性子一一回答道：“鼠精是红鸾镇月老庙里的，偷了长眉道人的宝物出来作乱。”
“我与清风是常来，但我俩也不会去逛那些花街柳巷。”
“虽然万物皆有因果，不过这些小妖跑到人间来做恶，确实该好好惩治。”
“至于你说的逼妖为娼，那些小东西们因为一时好奇或贪恋人世繁华而跑到人间，受些教训也是好的。”
“看来你们这些得道的对女妖都不太友好呢！”云曦小不满意的回怼，“谁愿意受那种教训！”
“贞洁这种东西，是凡人桎梏女子所用的枷锁。诚然，受到侵害确实不幸，但相对于性命而言，这是小事。”玉琨真人淡淡地道，“两权相害取其轻。”
“比如说，我若遇上一个比我厉害的，我打他不过。若对方让我叩头认输，依我的脾性，自然是宁死不屈。”
“可人各有志，若有的人叩头认输，活了下来，也无可厚非，我亦会尊重旁人的选择。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这个比方打的不对！”云曦皱起了眉头，“当侵害发生时，很多姑娘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她们都是被动的，又不是自己选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玉琨真人一怔，抬手抚过云曦紧皱着的眉头，道：“你说的有理，我这个比喻确实不太贴切。”
“贞操这个东西，不应该当算到节操里，这才是我想表达的意思。”
眉间一抚温柔，云曦心头泛起异样感觉：这种触感好熟悉。
心念微动，对上玉琨真人的眸子，那眸中隐现的星河，令她一时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