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两岸，仿佛分割出了两个天地：靠近城池的一边到处都是木器的残骸和火焰燃过后铺地的黑灰，几百具被灰尘半掩着的烧焦的尸体交杂其间，城池边缘的望楼车也没能幸免于难，板屋中的哨兵借着城头战友扔出的粗绳逃离染火将倾的高楼；护城河对岸，黄土上草色尚青，白发老者整顿残余的步兵，短须男人点数剩下的弩手，众军士重新列阵，以待出城的敌军。
城上已无人，城下，洞开的城门前浓烟滚滚，火灭一寸，房当烈便领兵多近一分，脸上挂灰的士兵们渐渐从烟尘中现身，城里城外人头攒动，蔓延的人潮宛若一只中间狭细的漏斗，堵住了入城的通路。
举鼎施火的男人侧过头朝向身边的副将低语，一旁的男子听罢后挤着人海回城，不久城中飞出腿上绑着信笺的白鸽。对岸的老者抬头看着那鸽子飞远，同样向身旁的野利勇低声开言。
“都先站在这儿。”房当烈停步回头喊道，“来呀，取我的战马和长枪来，等老子斩下对阵人的狗头，以壮我士气！”
男人手中长枪一挥，枪身沿着手臂斜指大地，一人一马，信步渡过才铺就的木桥，而后高声狂吼：“房当烈在此搦战，何人敢上前？！”前方无人回应，男人复叱道：“适才龙精虎猛，现下怎么蔫了？！”
野利勇拔掉肩头的半只羽箭，欲上马对敌，一旁的老者伸手拦住：“不必理睬，多半是在拖延时间等神机营的铁鹞子驰援，战局的成败，不在这一时的争强好胜。”
“咽不下这口恶气。”野利勇看着前方不断叫骂的男人，咬着牙发狠。
“我来应战！”便在此时，一众弓手的方阵中，突然传来了一声高呼。
手执硬弓的巴鲁走上前来。
“壮士勇气可嘉，只是眼前这人绝非泛泛之辈，壮士还是莫要伤了自己的性命。”野利阖谷看着一群步兵缓缓走离了阵列，回身说道，“老朽忍了十几年了，不在乎多忍这么一会儿。”
“无妨，太久没来了，今番用他试试身手。”巴鲁的眼中精光四射，脸上无有一丝的惧色，“野利老儿，借你的战马；野利勇，借你的砍刀。”
短须男人正欲上前相劝，老者看着眼前魁梧的弓手，摆手让野利勇退到一边，而后将巴鲁所借的两样东西交付到其手上：“壮士若胜，战马宝刀一并相送；若败，保住性命归阵便可。”
“好说好说。”巴鲁执刀上马，踱步而前。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房当烈长枪横挥。
“在下，渊人，萧挞凛，前来应战！”
三个字的名号出口，两军阵前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渊国名将萧挞凛？”房当烈皱起眉头，“传说他早死在战乱里了，你竟是，萧挞凛？”
“我只是个寻常人，小名叫做巴鲁，大号唤做萧挞凛罢了。”他扯紧手上的缰绳，胯下黑马一声长嘶，“要打便打，何须多言！”
“好，今日我能与你对战，也算不枉此生！”房当烈催马疾奔。
两匹战马，嘶嚎着冲向两个彼此对敌的一身戎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