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元郧看不透的陈泽,其实远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复杂。
陈泽难道就不知道留在博安城会有更大的好处么?
他知道,可他同样也清楚,那些所谓的好处于他现在来说,却是个烫手的山芋。
留在博安城他能获得什么?
军阶的提升?
这个本就是没跑的,军阶是否提升,这是与军机处设立的战功晋升机制有关。
从西云城开始,陈泽就在接取军机处的战功任务,那时防守毒雾之森攻城的任务完成,令他晋升到了谋士一级。
其后他又发觉了朱炎帝国还有隐藏更深的第二伏兵之计,再之后就是一路率军四处追剿朱炎伏兵,因为战时之故,一直没去军机处交接任务领取战功。
后来在博安城,他说服郑元郧采纳他的计策,对朱炎大军施以请君入瓮之计,当时在他出发时,华老自然也没忘在军机处新增战功任务,并且这数额也是庞大。
所以这也是陈泽刚才点出的,他的军阶会得到进一步提升的事实。
他离不离开,战功都不会少,而让郑元郧看重的,也是华老惋惜的,是战功之外的好处。
比如,在民众间的威望,再比如,帝国层面的关注,这些都是任何一个希望得到发展的将领很看重的事情。
特别是若能得到帝国的赏识,从此之后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便是可以预见的。
对于这些,陈泽怎么可能不清楚?
可他却也知道,这些好处虽然显而易见,但同时暗地里却也是步步杀机。
别的不说,就说现在。
他这才刚在博安城冒了个头,立时便引来郑元郧的警觉,可想而知,想要往上爬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固然陈泽现在有了一些实力,甚至连传说级将星赵云都收归麾下,可这不代表他已经膨胀到认为自己可以和参将级的郑元郧放对。
这种勾心斗角的权谋之争,可不是他放出几个将星就能够解决的。
郑元郧的人脉、地位、资源,无论哪一样,都不是现在的陈泽可以比拟的。
当然,真要斗陈泽也不怕,两败俱伤而已。
可他为什么非要与郑元郧两败俱伤?
郑元郧在乎的是一城,一省,在乎的是他现如今拥有的一切。
可陈泽在乎么?
说到底,他一直也将自己当作是一个局外人来看待这个世界,博安城?安洛行省?青阳帝国?
这些他并不在意。
他不在意的东西,为何要拼命与一个很在意的人去争?
相反,他离开博安城,却是率军离开的,虽然时间上已经不太合适,但总归有一个可以获得他在意的东西的机会。
他在意的,是将星系统里的战功,是强大的将星,这才是他能在这世上安身立命之本。
放弃在博安城里的缠斗,换来自身更好的发展,这才是陈泽认为自己目前应该走的路。
本该是一番唇枪舌战,各怀鬼胎的局面,就在陈泽那干脆直接的要求带兵支援之后消弥于无形。
以至于郑元郧也好,在场其他将领也罢,一时间都生出一股百无聊赖之感,倒是真的不知该从何谈起。
再说说刚结束的战局?
那有什么好谈的?
这战斗固然赢得漂亮,可他们也只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小小棋子罢了,任人摆布而已。
吹嘘自己在战场上杀了多少敌人,那是底层的士兵或低阶将领才会去做的事,以他们的地位还不至于因此而沾沾自喜。
更何况那棋手眼下就在当场,这到底是夸赞自己,还是更突显棋手的智计?
一个不小心,没有讨好到陈泽,反而还将郑元郧给得罪了,这就得不偿失了。
陈泽等了会,见郑元郧坐于首位上满脸若有所思,并不再有开口说话的兴致,心知他令人守在城门口等着自己,为的就是这件事了。
当下也没有再留的意思,向郑元郧告辞后,先行出了议事堂。
华老似是也对郑元郧的作为感到不屑,陈泽一走,他也以要为陈泽准备兵力为由,领着景先生胖掌柜等人也退出了议事堂,在陈泽即将迈出城主府大门时,叫住了他。
“回我那里聊聊?”
一向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华老竟主动向陈泽问道。
陈泽转头,眼角余光划到华老背后景先生那略微浮现的喜色上,心下暗暗微叹。
他感觉自己似乎错怪了景先生。
这个人当初帮过自己,但目的却并不单纯,正如他自己所说,乃是为了他自己。
甚至于就算陈泽成功防守住了毒雾大军的攻击,景先生仍然选择引咎辞职,主动向郑元龙报备,卸任了西云城军机主事官的职务。
当初陈泽认为景先生惺惺作态,并在对方向他递出橄榄枝时,心中极尽反感,并不愿选择站队。
以至于之后他更是渐渐远离景先生,不想再与这人扯上关系。
可当在博安城重遇后,虽然两人之间并无交谈,但从一些细微之处,陈泽仍能看出景先生对华老乃是发自于真心的关切。
这种关切并不涉及利益,也不考虑自身,景先生偶尔从眼眸中流露出的,是对华老的那份孺慕之情。
这种感情作不了伪。
从最开始华老表露出死志,用自己的性命来为陈泽作担保时,景先生面上那股焦虑与不安,再到现在,华老似乎在慢慢从自闭的情绪中走出来,察觉这一点的景先生又流露出的欣喜。
如果这种微小的细节都是他演出来的话,那么景先生的演技未免也太高超了些。
或许……是自己想得复杂了。
心中转着念头,他并没有拒绝华老的邀请,将对华老仍看不顺眼的孟羊等人安顿好后,便随之与留下等他的胖掌柜一道,往离城主府并不远的军机处走去。
“陈兄弟,老哥我刮目相看啊!”
腾掌柜与陈泽算是旧识,他生意做得久了,也是圆滑世故的人物,其亲和力是一等一的强,他乐呵呵地冲陈泽竖起大拇指,明知其中有恭维的成分在内,却也没有令人感到任何不舒服。
“徐参领过奖了。”
陈泽笑笑,向他点头道:“当初多得参领照顾,否则我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要说照顾……”
胖掌柜面色一黯,“其实我还得多谢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