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槐闻言笑道:“贤卿多虑了,太府出售的石磨都是小型石磨,一个小型石磨磨制一石面粉需要一个多时辰,而且还需要人力磨制。而郢都的大型石磨,磨制一石面粉仅仅花费不到片刻功夫,而且还有太府提供的牲畜拉磨,如此省时省力,百姓自然会有选择。
眼下不过是石磨刚刚出现,百姓一窝蜂的挤在一块制作面粉,导致排队时间太长,这才有人等不及享用面粉,故而不得不费时费力的租借他人的小型石磨。
等百姓们过了这股热潮,不再集中使用石磨,排队的时间变短,那时,百姓就不会放着官府省时省力的大石磨不用,而去租借他人的小石磨。”
斗由想起那些卖出去的菜碟大小的石磨,顿时喜上眉梢哈哈一笑,向楚王拱手行礼道:“大王自有上天庇佑,原本只是担心百姓缺马,无法推动大型石磨,这才向百姓出售小石磨。不想,这等仁德之举,竟也另有奇效,大大的阻止了那些刁民投机取巧。”
说到这,斗由有摇了摇头,感叹道:“大王,若是楚国各处的石磨每天都能如此火爆,百姓纷纷争先恐后的制作面粉,那我楚国不久后,富裕程度将不比齐国差。”
熊槐笑道:“贤卿,现在已经很好了。郢都有百姓六万户,人口三十万有余,百姓较为富庶,常年以粟米为食,平均每人每月需要粮食一石半,也就是说每人每月都需要向寡人交税一钱半,三十万人口,寡人每月就可以收税四十五万钱。
就算百姓不愿交钱,使用小石磨自己制作面粉,再加上相互出借小石磨,但愿意费时费力的终究还是少数,寡人每月从郢都收税三十万钱还是有的,一年下来就是三百六十万钱。
如今的粮价不过是三十三钱一石,光是郢都的面粉税,就可以聚得十万余石粮食,再加上其他地方的面粉税,足以支撑一场大战了。”
说到这,熊槐看着斗由笑道:“当初贤卿还方队寡人如此快捷的公布石磨,让太府少卖了不少面粉,少了许多收入。不知现在以为如何?比起太府卖面粉来,是少赚了还是多赚了?”
斗由一怔,见楚王调笑自己,丝毫没有不满,反而兴高采烈的道:“大王智若渊海,臣万万不及其一。面粉虽然能获利百倍,但是购买面粉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普通百姓买不起,贵族豪强不用买全都自己制作,仅仅只是一些富商购买,实在是太少。而安放石磨,并为石磨提供拉磨的牲畜,以方便百姓制作石磨,让国中所有百姓都能吃上面粉,仅仅只是收取石磨牲畜的维护费用,其获利更是前者的百倍有余。”
说着,斗由感叹道:“臣愚钝,原本臣还不愿从太府拿出牲畜供百姓使用,现在看来,却是臣眼界狭小,见识不足。区区石磨以及一头牲畜,只要能方便百姓,让百姓全都来官府的石磨制作面粉,真是一本万利。
不仅如此,我们不但向百姓收取了大量税收,但是百姓却丝毫没有感觉,不仅不怨恨,反而还感恩戴德。这大概就是管子所说的不能对百姓直接收税,直接税虽少,但百姓平白无故的交税,总觉得心痛,也只有这种间接税,才能既让百姓心甘情愿的交税,还能乐在其中,感动非常。”
说到这,斗由又摇头道:“可惜这种事瞒不住其他国家,其他国家得知此事后,必然会纷纷仿效,若是能跟食盐一样,垄断经营,让三晋与秦国只能眼馋,那就更好了。”
熊槐笑道:“无妨,秦国虽然也能种植麦米,但是秦国不比我楚国,国中雨水不足,种植粟米黍米足够了,但是种植麦米,却依然不够,麦米产量低下。所以,这次的制作面粉,秦国依然只能眼馋。
至于齐国,虽然齐国更适合种植麦米,虽然临淄号称天下第一大城,虽然齐国百姓更富,但是,齐国本来就是天下最富的国家,再怎么富裕,也无法拉开与各国的差距。”
斗由闻言,顿时哈哈大笑。
又过了数日,待郢都的面粉风波过去,郢都逐渐稳定之后,熊槐将朝中重臣全都招了过来。
楚宫中。
熊槐坐在王位,拿着一张帛布,向殿中群臣道:“诸卿,寡人手中这份帛书乃是中大夫昭盖从吴越之地带来的名单。这份名单乃是司马唐昧、将军昭滑、与大夫昭盖共同确认,名单里的人俱是自从我楚国灭越之后,迟迟未归附我楚国,或者还未向我楚国靠拢的吴越勋贵。
是以,寡人为了稳定江东,决定将这些人全部迁出江东,迁到我郢都左近,以进行监视。此时本来数月前就要进行的,但是因为秦国内乱,这才拖到今日。
如今天下各国全都已经收兵,而且眼看春耕在即,天下无事,正是开始进行此事的时候。”
顿了顿,熊槐一脸慎重的看着群臣道:“因为这次迁移的都是吴越两地的勋贵豪强,而且人数多达三万人,寡人担心吴越两地的百姓会被这些人煽动。是故,寡人决定率八万楚军巡视江东,以镇抚吴越百姓。”
景翠闻言,急忙劝导:“大王身为万金之躯,岂可轻易离都,况且,江东新附,人心不稳,这次又是迁移吴越贵族豪强,难免会有宵小铤而走险。是故,臣以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次镇抚江东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臣。
为大王分忧,臣身为令尹,责无旁贷。”
熊槐闻言摇了摇头。
若是仅仅只是迁移贵族豪强这种小事,自然可以让景翠代劳。
但是,他此行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迁移豪强,更重要的目的乃是为了在这些豪强迁移出去后,趁吴越之地新附,趁江东越法已逝楚法未行,趁哪里的贵族势力大减,趁机在吴越之地开展新法,分土地,改税收,编制户口,限制当地贵族权力等等。
在真空期的越国开战变法,这可比在淮北三郡变法还要容易的多。
这些事情,熊槐岂能交给不愿变法,希望维持现状的景翠去做?
景翠心里肯定不愿意做,就算他愿意,以他的刚刚及格的内政能力,还不足以完成此事···
想着,熊槐向景翠笑道:“令尹多虑了,吴越之地有我楚国八万精锐士卒镇守,再加上寡人带去了八万精锐,江东岂敢异动。况且,这次安抚吴越百姓,使越人归心,寡人将会在会稽山祭祀大禹,并祭祀越国历代先君,以及我楚国先贤文种范蠡,这种事情,就不劳令尹代劳了。”
景翠一怔,瞬间没了声音。
其他人还好说,他这个令尹完全可以代劳。
但是祭祀有治水之功且地位非常的大禹,他这个楚国令尹就显得分量不够。
国之大事,在祭在戎,祭祀天地神灵祖先,这是楚王的职责,他万万不敢逾越。
想着,景翠便遗憾的应道:“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