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槐在汉北郡的伤亡战功统计结果出来后,便再次亲自前往伤亡最为惨重的方城县慰问,抚慰当地百姓,并根据汉北郡守接子汇报上来的战功,将之前许诺的爵位土地仆役等赏赐也一并赐下。
而且,对于本县伤亡最惨重的家庭,以及战功最多的家庭,熊槐更是亲自将当地最肥沃的王田优先划给他们。接着,熊槐又下诏让方城县尹根据百姓的军功爵位,分配给百姓响应的王田。
待所以的百姓都得到相应的土地后,熊槐又聚集方城县当地的贵族与百姓代表,当众与他们约定好赋税,并当众宣布免除本县所有贵族百姓五年的税收,并对孤寡幼儿一直免税,直到孤儿成年。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得到了方城县所有的百姓的强烈欢迎。
于是,在重赏免税的抚慰下,因为战争而遭到极大创伤的方城县百姓,也稍稍得到一些慰藉。
其后,熊槐将方城的事情处理完,便直接下诏,在汉北全郡全面展开赏赐与免税活动。
而熊槐自己,则开始了巡视全郡并抚慰百姓的行程。
就在熊槐巡视的途中,另一边,镇守鲁阳的景缺得知楚王在方城的举动后,却气得拔出宝剑,然后一剑将自己的桌案劈成了两半。
“可恶,大王真的已经下诏,要彻查汉北全郡的土地,并要将土地分给百姓,还免除了汉北郡五年的税收!”
景缺门客叶修点头道:“司马,此事千真万确,大王在方城县聚集百姓贵族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下的诏令,现在大王的这道诏令,应该已经到了宛城,并且已经开始向各县公布了。”
景缺一听是楚王当着百姓贵族的面亲自的下得诏令,顿时气急的将手中的宝剑往地上一砸,又急又怒道:“可恶,接子这个混蛋,竟然怂恿大王效仿唐昧在汉北变法,而大王也是糊涂啊,竟然听从了接子的鼓动,不仅赏赐给百姓士爵,而且还将王田给分了。
百姓虽是国家的基石不假,但是与大王一起治理国家的乃是贵族卿大夫,现在大王了笼络百姓而打压贵族,以致百姓与贵族不分,上下尊卑不分,这样国家岂不陷入混乱之中。”
“···”叶修见景缺大怒之下诽谤楚王,顿时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他可不是孤家寡人,他是叶公的支脉,在楚国还有牵连,可不会跟着景缺一起诽谤楚王。
顿了顿,景缺心中怒气稍退,见叶修在一旁沉默不语,想了想,开口问道:“现在我们这边的情况如何?”
叶修闻言摇了摇头,面色沉重的道:“司马,我们的情况很不好。之前大战来临之时,依附我们的百姓一听为国而战,不仅会得到土地,而且还会得到爵位甚至仆役。于是,不少心存侥幸满脑贪婪的百姓便纷纷前往方城参军作战。
据说,方城防守战虽然惨烈,但是那些逃亡的百姓依然有一部分活了下来,并且已经获得大王赏赐。而且,其中一个名叫大犁的逃亡百姓,因作战勇猛,在方城上杀敌七人,已经被大王赐予国大夫一爵。
这个消息在百姓中传开后,就有一些百姓伪装成叶郡难民逃亡,准备通过叶郡逃回汉北郡,以获得之前大王许诺的土地。”
景缺一听,顿时大怒道:“混账东西,都是一群养不熟白眼狼,当年他们破产之后,是本将接纳了他们并庇护了他们,避免了他们沦为山野盗贼的命运。可是,现在他们竟一点也不知道感恩,竟为了一点点的土地,就背叛了我。”
此时,叶修更加沉重的拱手道:“司马,不仅如此,臣担心大王下诏分田的诏令传来后,会有更多的百姓会为了属于自己的土地以及大王许诺的五年免税恩赐而逃亡。
毕竟,正如当年孟子所说,民有恒产者有恒心,若是有了自己的土地,谁还会依附他人,租种他人的土地呢。”
“可恶!”景缺大怒,双拳紧握,顿时发出一连串响声,显然他此刻心中恨极。
接着,景缺压制住心中不满,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向叶修问道:“先生,事已至此,本将应该如何是好。”
叶修沉默了一下,然后拱手道:“司马,臣的意思是,立即放弃汉北的土地以及人口。”
“放弃···”景缺面色狰狞心有不甘地道:“本将辛苦戍边数十年,苦心经营数十年,这才在汉北郡中获得一片基业,就因为大王的一道诏令,而白白放弃了,本将不甘心。”
“司马,有舍才有得,现在大王调司马回都的诏令已经下达,下任方城守庄蹻已经在前来赴任的路上,不日就将抵达鲁阳。等庄蹻一到,接受了方城守军,那时,司马用来拦截百姓的军队必然会被他调走,没有军队的拦截,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们根本就无法阻止百姓逃亡。
而百姓逃亡之后,我们辛苦开辟出来的良田,就会因为没有百姓耕种而沦为荒地。为了区区万顷荒地,下结怨于百姓,中结恶于汉北同僚,对上更会令大王不喜,给司马在朝中为官留下污点,这岂不是因小失大吗?”
景缺顿时一滞,他这几十年陆陆续续在汉北郡开辟侵占了万顷良田,可如果没有百姓耕种,那么这些良田跟荒地又有什么区别!
至于从其他地方调百姓过来,那也不可能,且不说他景缺或者景氏的根基不在汉北,就算能调百信过来,以汉北郡目前的状况,他也无法阻止百姓逃亡。
所以···景缺的目光一沉:
“有舍才有得,那么本将能得到什么?”
叶修一见景缺同意放弃汉北郡的利益,立即应道:“百姓的感激,士卒的拥护,朝野的贤名。”
“士卒的拥护,朝野的贤名!”景缺一怔,看着叶修道:“请先生细说一二。”
“是,司马。”叶修应道:“司马,现在我们在汉北的利益注定要失去了,所以,在下的意思是,何不效仿大王,将司马在汉北的私田全都分给百姓,如此,百姓得地之后便可免去逃亡之苦,岂不对司马感激万分。
此外,因为百姓逃亡的缘故,我们已经有一些多余的良田,是故,臣的意思是,将司马在方城一线附近的私田全部转化为军田,收益归于方城守军。如此,司马必然会得到整个方城一线的守军的拥护。
司马镇守方城,本有吸纳他国百姓之责,掌握关税军屯大权。现在司马卸任,却为楚国留下数千户他国百姓,并为国家开辟数千顷良田,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大王以及朝野群臣岂不对司马交口称赞。
而这朝野的贤名,正是司马稳定自己在朝地位的最有利的保障。”
景缺闻言沉默许久,然后以手抚心,面有肉痛之色的道:“若是用万顷荒地就能换来这些,别说一万顷,就是两万顷地,那也是大赚的。
可是,只要本将一想起那万顷良田是本将几十年精心开辟的私田,而那些所谓的外国百姓也是本将苦心笼络的私属,本将就觉得这笔买卖亏大了。”
叶修一听,以为景缺还是不愿放弃在汉北郡的利益,立即劝道:“司马,爵位与官职这···”
此时,景缺摆了摆手,叹道:“本将知道厉害取舍,先生立即去为百姓办理户籍,并将本将的私田计入军田之中,务必要在庄蹻到来之前办妥了。”
“司马英明。”
景缺闻言摇头长叹,接着,等叶修离去之后,又面脸怒色的道:“可恶,我好不甘心啊!万顷良田,数千户乃至万户私属,就这么一朝散尽。
本将不甘心,本将一定要给那个谄媚大王曲意逢迎大王的接子一个深刻的教训才行,本将要让他知道,楚国不仅是大王的楚国,更是我楚国贵族的楚国。
本将要告诉他,得罪了我楚国贵族,即便他有大王的支持,那他也走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