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纪二爷从不让这位姨娘出现在人前，原来存的是这般心思。姨娘见慕成雪还在盯着她，眼神飘忽间猛地埋下头，恨不得隐没在人群里。
慕成雪也收回了目光，看来纪如是随了这位姨娘的性格了。
素日里人情不足，冷静有余的纪二爷今日倒是先开口说话了：“青岚此行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剩下的事交给我和大哥就是。”
“多谢二哥，母亲的事须得我亲力亲为，阿尧也毫无音信，各地掌柜还未通知，我怎么歇得下。”
“妹妹有所不知，如今这长安城里都传遍了，纪家老夫人猝然离世，纪家少爷杳无音信，其中必有牵涉，这种时候你们再掌管纪家家业实在不太合适。”
慕成雪心想，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每次见纪二爷开口都没什么好事。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阿尧会伤害他的亲祖母吗？”慕青山一听这话登时站起身来，火冒三丈都不止。
仅仅一日，纪老夫人离世的事便被传的沸沸扬扬，有模有样的，背后之人果然是早有预谋。看来这场硬仗母亲要先落了下风了。
“这万事皆有可能，不然纪尧怎么偏偏就这时候失踪了呢？”慕成雪不用抬头都知道说话的是白氏，也只有她能把一句话说如此扭捏做作，尖酸刻薄，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是不够。
纪夫人沉下脸来，看着白氏说道:“无凭无据，有些话不能乱说”，一句话里拿出了十分的威严，白氏仍保持着一副倨傲的模样，可是气势谁低谁高，一眼可见。
纪二爷神情俨然，“这话并非谣传，而是桂嬷嬷那日回来时还带了母亲留下的信，上面写明了由兄长来接管纪家，还望妹妹认清现实，还是尽早交出纪家家主的印章得好。”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亲手给了纪夫人。
纪大爷哆嗦着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敢抬眼看一下纪夫人。
纪夫人打开信一看，竟真的是母亲的字迹，越往下看，纪夫人脸色越沉。
“这不可能”纪夫人没想到出门一天纪家就发生了如此巨变，母亲怎么会留下那样的信。“这分明是有人从中作梗，倒是兄长提醒我了，母亲莫不是也是死于他人之手，再来陷害阿尧，夺我纪家？”
“碰”一声，纪大爷用力握着的茶杯掉到了地上，裂成几片，水花四溅。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他，纪大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弯腰便要去捡，却被王氏拉住对着他摇摇头。
“还不过去收拾了。”纪二爷朝着一旁的丫鬟厉声说道。
“妹妹亲自去法源寺接的母亲，母亲是如何去的，妹妹应当最清楚不过了。”王氏的声音如蚊子一般低缓小心。
“去叫桂嬷嬷！”纪夫人这一声令下，气势汹汹，威严不输男子。
慕成雪不得不赞叹一声，不愧是母亲啊！即便深陷丧亲之痛，仍能如此头脑清醒，不像前世的她，稀里糊涂冲进宫，没救成父王，兄长还白送了人头。
纪夫人话音未落，就见德盛昌的副管事跑进了院子，还未进门便喘着粗气喊着：“夫人，不好了，德盛昌闹罢工了，不少大户这时候却都跑来要提走银子，王掌柜一个人挡着，整个德盛昌都乱了。”
副管事的从人群中挤出来已是不易，哪里还顾得上仪容。衣服被扯得歪七扭八，头发一缕一缕的散在肩上，脸上还有一道血印，不知道是被哪家河东狮抓的，足以可见现场之惨烈。
还未及纪夫人反应，又见一人从院中跑来。
“夫人......金陵、洛阳、山西等多地都......都快马传来消息，票号和药材铺都在今日罢工了。”
仅仅一日，纪老夫人离世的事便被传的沸沸扬扬，有模有样的，连罢工闹事也安排好了。慕成雪觉得自己小看背后之人了。
“这事非同小可，青岚，你还是交出印信吧，好让大哥赶快去处理事情。”字里行间既是劝解亦是威胁。
纪夫人斜了纪二爷一眼，没再接话。
“快去看看。”纪夫人顾不上等桂嬷嬷来，放下信便出了门，慕青山见状也跟了上去。大厅里只剩下纪大爷，纪二爷两家同慕成雪一个。
纪大爷是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可全程却是一言不发，神色悲戚。反倒是纪二爷逻辑清晰、振振有词，即便听说了罢工的事仍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两位舅舅，哥哥被小人泼了脏水，阿微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这脏水从哪来的还得原样奉还，先告退了。”慕成雪没时间和她们耗着，身形笔直的迈步而去，只隐隐约约听到背后白氏尖刻的声音骂骂咧咧。
纪二爷眼神晦暗不明，她若是自己和青岚的女儿该多好。
“素儿，我们去桂嬷嬷的住处。”桂嬷嬷是全程陪着老夫人的，她或许知道一些内情。
桂嬷嬷是纪家的老人了，儿子、儿媳都在纪家做仆人。老夫人待桂嬷嬷极好，在府里给了桂嬷嬷一家一个小院子，一家人算得上母慈子孝，衣食无忧。
“桂嬷嬷——”素儿进了院子先喊了一声，却无人回应。“桂嬷嬷——”素儿又提高嗓门喊了一声，还是无人应答。
“小姐，这间便是桂嬷嬷的屋子了。”素儿曾来过几次。
“进去看看。”
门没有上锁，一推便开了。
先映入眼帘的竟是桂嬷嬷悬着的双脚。
“啊——小姐，桂嬷嬷上吊了。”素儿一声尖叫，害怕的捂住了眼睛。
“快将人放下来。”慕成雪心中懊恼不已，她早该料到的，慕成雪上前便将人往上举，素儿放下手睁开眼时，发现桂嬷嬷已经被小姐放在了床上。
“小姐，我来帮你。”慕成雪正屏息静气，寻找着桂嬷嬷的脉搏，被素儿这么一喊，一颗心瞬间到了嗓子眼，素儿你知不知道，一惊一乍是会吓死人的。
幸亏她们来的及时，桂嬷嬷尚有一口气在，主仆两人便守在屋内没离开半步。
桂嬷嬷一睁眼看到慕成雪，着急的要下床请安。“嬷嬷安心躺着就是，我是来问嬷嬷几句话的，还望嬷嬷如实相告。”
素儿搬了个凳子放在桂嬷嬷床边，慕成雪提起裙摆坐下来，沉静的看着桂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