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落跑伊人 > 第25章 续审
    父子二人以极其犀利的眼神打量陆允许久。

    “父亲!”张靔律看出了端倪,唤了一声张一鉴。

    “父亲知道了。”

    张一鉴无比沉痛道,之后,他很是隐忍地向张继母问道:

    “母亲,一虹人呢?她可是去了哪里?”

    “这几日出门去了,说是想去长安看看八月的花展。”

    张继母心中有鬼,但她毕竟老谋深算,回答的是有条不紊。

    “既如此,我便派人请她回来吧。有一些事我得问问清楚。这毕竟是我们张家内屋出的事,我会同景大人讲明,此事交由我们张府自行处理就行。母亲可安心了。”

    夕珞注意到就在张一鉴询问完转身时,他高大的身形里却像是笼着满身的无望和萧索,这根本不是一个事业正如日中天的中年人该有的样子,看来他定然洞悉了什么,让他痛苦和无望,所以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真实的情感。

    事实上,就算是他怀疑张母与调包夕浅及杨琴之死有关又能如何,这些事他继母定然知情,可是国讲民以孝为天,他又如何能亲自审定继母的罪?

    就像上古时的舜帝,继母屡次迫害于他,他最终仍以德报怨孝行天下,这不是说他愚孝,而是这个时代本来就要求以孝为天,作为继子有一点点对继母不敬,那就是天大的罪。

    虽然比不得朝廷之中,皇帝杀了人,当臣子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多上奏请谏一下,一不当心,说不定自己也牵连其中,但这宅中,继母亲还在,旁人的眼睛都是看着的,搞不好,还编出些什么来,先终结你的政治生命。

    如今他终于知晓,之前里外传的凶女恶妇皆是真的,他的继母还有他那同父异母的妹妹一直在内宅里兴风作浪。

    杨琴若在时,她贤良淑德,自会打理好后院,但她终究是去了,必然也是碍着了某些人的眼。

    可是张一鉴实在不甘心哪,他恩人之女如此被对待,他的爱妻是自己年轻时苦苦求来,却如今因两女子调包一事牵扯出杨琴的死极有问题,他简直崩溃和恨不得当场斩杀了凶手。

    当然这一些夕珞也懂,祖先辗转海外,却因都是同根同宗,自然也讲以孝为天。

    就如她同暮珉,也绝不是两情相悦就行,哪怕国王王后首肯了,若夕珞的父母亲不同意,她照样不能与之成亲。

    “去看花展了?”杨唯连突然笑了起来,唯恐天下不乱的直言不讳道,“我怎么上次瞧见张家姑母是肚子微微有些隆起,跟那马车夫说是去长安的一个女医家中了?”

    “你见着她了?”张一鉴回头看着杨唯连,满眼是说不出的深不可测,他正在想一个周全之计,让他忠孝义都全,却仍能为爱妻报仇雪恨。

    “你这杨家的后生,胡说什么?”张继母转过身狠狠盯着杨唯连,怒不可遏,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请慎言,休得毁人声誉!”

    “老夫人,言重了。”杨棋很是克己复礼,他刚刚捕捉到张一鉴在打量陆允时像是窥见了什么却又生生将那愤怒压了下去没有明言的痛苦表情。

    那是张一鉴已经看破一些真相,却不得不克制呀!

    杨棋想到了自己曾经同依莲的事,两人生生被棒打成天各一方的痛楚仍在,可是他也不能做什么,哪怕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被母亲使用人送到奴仆市场时,他都毫无办法。

    只能来一场曲线救国了。

    张一鉴不好做的事,他可以,难道不是吗?

    他便冷冷道:“张家小姑肚子微隆一事可是上次唯连同他母亲一道碰见的,怎么又是我们毁人清誉了?我们再如何,都是有凭有据,可是老夫人你呢?你可是连自己的嫡孙都敢诬蔑哪!你身边这个女娃本来就是假,要不要我再给你叫几个人证上来?”

    杨棋拉长了声音重点指出老太太诬蔑自己嫡孙的事上,这也使用得张家的其他几个族人对张继母心生了不满。

    “你们为何要跟老妇过不去?”张继母气的脸色发白。

    张靔律上前躬身,甚是恭敬地对张继母说道:

    “祖母刚才所说确实言重了一些,让孙儿惶恐。”

    “你惶恐什么?难道你对那自称是真夕浅的臭丫头没一点心动?”

    在张继母想吃人的眼光下,律公子继续朝前了一步道:

    “祖母,孙儿是因为知道这姑娘是我真实的恩人之女才使得我对她注意上的,后来与之处了几日,孙儿渐渐心生欢喜,但这绝不是悔婚找什么外人勾结,而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才是我该娶之人。”

    “你胡说!”旁边一直瑟瑟发抖的陆允开始竭斯斯底地喊起来,她或许是孤注一掷,或许也是怒不可遏,更或许是嫉恨交加,毕竟她在这府中充了这么多年的浅姑娘,却从未得过律公子一次垂直,“你在你第一次遇着她时,态度就已经不同了。”

    确实,异性之间,第一眼所产生的眼缘成了关键。

    张继母恨恨道:“你也不收敛点自己看人的眼神,我身边这个丫头,你未曾怀疑时也不见对她有多好!现今因喜欢一个女子就这般胡闹!”

    在一旁的杨棋气极,道:“将证物再给张继母好好看看。别的且不说,先看看这恩公的长相同你身边的姑娘哪点相像,倒是与这位真正的夕姑娘才像吧?”

    张继母眼睛瞟到夕澈的画像上,心里蓦的一惊,脸色颓然。

    天网恢恢,要来的终究要来。

    “祖母请放心,作为张家的嫡子,一直牢记着祖训,也敢对祠堂的列祖列宗发誓,无论如何,孙儿都不会做不忠不义之人。只是,孙儿要娶的定然是真正的恩公之女。”

    张靔律沉沉的声音传来,仿佛落地有声,敲进了一众人的心坎里。

    杨棋更添一把火,马上点头道:“律儿像我姐,明事理,分得清是非,是个好孩儿,却莫让人教坏了他。”

    夕珞没有吭声,她转头瞄了一眼康帅,康帅却是蹙了蹙眉。

    说起来,已经已有一些时日没见着母亲白青若和夕浅了,她们二人同康祖母深居简出,四处寻医问药,几乎没有带任何音讯给他们。

    夕楚秋和夕筱月从刚才的紧张到变成看戏之人,但内心深处却是为着夕浅错失律公子这样的良缘而深感惋惜。

    张靔律想着如今发现的种种,仇恨的星火又烧着了一把。有些东西,也许旁人比自己还看得清,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内贼难防永远是个痛心的话题。

    他又偷偷瞧了一眼夕珞,却没想到同一时间内夕珞也在瞧他,那乌黑秀目,流露出一种十分复杂之感,对他却是有着怜惜、悲悯又谅解,就好像清楚他所有的一切,但却又明显的要同他划清界限。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在乡野长大却通数国语言,多年生活艰辛却仍能生成天姿国色,幼时在张府只待数日却承袭了主母杨氏的女工手艺,甚至还知晓他同母亲相处时一些细节之事。

    就好像她曾经就在那里同他们生活过很久一样,却偏偏像朵带刺的玫瑰一样实难接近。

    一个五十多岁的仆人跟着洪涛慢慢走来,他上前见着律公子忐忑地匍匐在地。

    “公子,您让管家查找曾经有无在府内收养过一个流浪儿的家丁正是老奴。老奴曾经将他养在府中,后来还给他在府里谋了一份柴房的差使,但自从主母房中那场失水后,老奴便再也没有瞧见过他。”

    “你看看他,可还认得他?”张靔律指着康帅向老仆说道。

    康帅见着这老仆时,有些动容,他喊了一声“辛伯”后,声音略带哭腔,那老奴一听,细细一辨认,竟也顾不得为何要叫他上来的原因,一把抓住了康帅的手说了一句“是帅儿,这么多年,你活着就好!”,便掉下了眼泪。

    此时文管事也前来,证实当时康帅确实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离开,但她为了明哲保身两边都不得罪,说是自己实际并不知情这女孩子是谁,只是见着可怜,才给找人医治并托人照看。

    事情终于慢慢还原出来,也慢慢捋顺,多年前张府内调包的黑幕算是有一半已经水落石出。

    “母亲,你可还有什么想说吗?或者你身边的这位姑娘,可又有什么要说的?”

    张一鉴抬着布满红线的眼睛问道,他痛心、悲愤,甚觉可耻。

    周围的张家族亲正窸窸窣窣地议论开来,其实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毕竟陆允那张有她母亲张一虹影子的脸,族人都细细瞧明白了,谁真谁假大家都已一目了然。

    “真是丢脸!简直抹黑北代张家的脸,还坏我古夕家女子声誉。”夕楚秋冷笑道。

    家丑,十足的家丑。

    张家微微行过歉意后,又经过一番激烈的议论,终于三叔公再次说道:

    “景大人,此事可否交由我们张府自行处置?”

    景大人看着已了若指掌,不过之前他也同杨棋、张靔律商讨过,调包一事当事人都带着证据有备而来,那必然确凿。但杨琴的死却难破解,除非她活过来,或者凶手自己松口承认,否则还要费不少心力才行。

    所以惟今之计,是必须不停地寻找新的证据。

    他便故意做出一副很不情愿管这件事的姿势来,十分客气地回道:

    “若不是张老夫人一纸诉状,景某人也不会被代王派到此处。既然此事各位都已有定夺。两个姑娘谁真谁假,大家都已心知肚明,那张府能定夺的就自行定夺吧。另外,杨大人也确实未诬蔑张家,所以此案已了,至于其他的,说实在的,这毕竟是张府自己的内事,张府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吧。”

    言下之意就是他来这里,是张继母乱诬告导致的,他懒得管别人的家事。

    这正中张家族亲的下怀,三叔公便笑道:

    “正是有劳景大人了,也望景大人以后对张家的事三缄其口。”

    景影心中冷笑了一下,客套过后,他便带上做笔录的下吏准备告辞而去。

    杨棋假装心有不甘,一把拉住景影,追问道:

    “景大人,事情都还没完呢!按康后生供词里所说的,有个叫豪嫂的人是不是应该同这冒充者一起收监了。”

    景大人便佯装叹了一口气,道:

    “今日这般,张家都自己看着。不若就将处置权交由他们,我受托的事可是你与这张家老太太的损誉案,如今,确实是你被诬告,也望张家祖母以后能好自为之。”

    他此话一出,张家人又感到难堪,三叔公便道:

    “实在是难为杨姑爷了。不若这样,这冒充者和豪嬷嬷还有身边的这个随身丫头我们张府先关起来等再问话时,杨姑爷可来监督此事,这样可好?”

    “这样也好,我对我家姐的死因有疑,到时好一便查了。还望景大人,到时能派个记事的过来,将口供统一记下来,免得到时有人护着,对吧,姐夫?”

    杨棋试探性地看向张一鉴,张一鉴正愁如何下手,便道:“妹夫所言极是,若真是跟内人有关的,你作为兄弟,自然是有权知晓供词的。”

    而夕珞的眼线扫过跪在地上正惶恐中的豪嬷嬷,心里突然生出一个计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