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允许你打球，是你自己……你自己的情况不允许你明白吗？”母亲气急败坏，至极拍起了桌子。
“但目前来看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异常。我按照这个节奏生活，每天都很开心，我不想做着我自己不喜欢的事，或者是什么都不干，就在那瘫着……这有什么意义。”林归问摊手实在是没了办法。
“活着就有意义。”林母深吸了一口气，说。
“妈，你想得实在是太严重了。”林归问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我就是打个球而已。”
“你答应我，等你好了你再打球。”林母说。
“好好好，不打球不打球……”林归问这下彻底是不耐烦了，于是草草结束了和父母的通话，点下了挂掉电话的红色按钮。然后他不屑地“切”了一声，把手机一下屏幕往下盖到了桌子上，然后捧起饭碗继续吃饭。
“好了再打球，好了再打球……那我是觉得我一辈子都不用打球了……”林归问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道。
他和家人的对话只有他们自己才懂。
林归问自己吃完了桌上一整盆饺子，面粉和实成的肉馅一下把他腻住了，于是他缓缓地嚼着最后一口饺子，放下手中的筷子，过了好久才把最后一口咽下去。他看着满桌子的菜，除了自己小动过几口，大鱼大肉连摆盘都没有凌乱。
他深觉一阵吃不消的油腻感。
索性从桌子旁边捞过来一罐可乐，然后远离了飘满菜香的餐桌。林归问一边按下电视遥控器，一边让自己摔倒在了沙发上。
电视上是春节联欢晚会花花绿绿的屏幕颜色，其实那些节目早就让人觉得无聊了。但这台节目就是把家人聚在一起的借口，可是对于林归问来说，今年的春节无论如何都聚不回他的家人，于是这台喜庆的节目也就失去了他的意义。
林归问的眼神是空洞的，断断续续喝着可乐，电视上晃过的画面只让他觉得有些恍惚。
他呆呆的，眼睛里似乎出现了一些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模糊的画面。
他挨在医生办公室的窗子上，他的家人都聚在里面，唯独他自己一个人不能进去。他只能趴在窗上，从关不紧的小缝里往里面看去。
“我儿子常常说他头疼，特别是在激动的时候……我带他找了很多和医院，都查不出有任何问题，请问我们在这做了那么多深入地检查，有什么发现了吗……”林归问听到自己母亲的声音。
接着他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组不成话的声音，林归问皱了皱眉，翻译不出那医生到底说了什么。
“不，那是我唯一的儿子啊……”可是没过几秒，他就听到了他母亲颤抖着的哭腔。
【怎么了……我是怎么了……】林归问一惊，瞪着眼睛，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
“请问这能有什么办法治好他的病吗？”林归问的父亲急忙问。
【我有病？我有什么病？】林归问摇了摇头，紧接着低头打量了自己的身体，他四肢健壮，还有打球打出来的腹肌，【我怎么就有病了。】
他回想起自己不情不愿地被父母拖着奔走在各各医院，奔走在每一个检查身体的科室里。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听着父母一路唠叨，最后只得把所有检查都做完。
林归问本以为这些都是父母多想的无用功罢了。
“你们也别想得那么严重，这不是绝症，只是后脑的血管上长了一个小血瘤，它也不是恶性肿瘤，不会转移，也不会再长大。不过就是压迫神经，如果人太激动，会有破裂的可能。”医生这回的话林归问是听清楚了，“只要生活中多注意就行了……别做什么太剧烈的运动。”
【？血瘤？】林归问皱起了眉头，【真的假的？】他苦笑了一声。他拍拍自己的脑袋，确实，他总是会激动生气的时候后脑勺胀痛。
【不过医生也说了，不严重。】他缓了一口气，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自我安慰。
“我儿子有办法根治吗？他一直带着这个定时炸弹怎么行？”林归问的母亲当然是想林归问平平安安的，有了这个血瘤，林归问就必须小心谨慎地过日子？
“有是有，不过国内这种手术风险太大，技术不成熟，国外的技术相对好些，但也必须找到一等一的医生。”医生实话说道。
“只有有机会就行，我们都可以找。”不料林归问的母亲立刻就回了医生的话。
“那你们就得出国找了。”医生缓缓说。
“出国就出国！我们有能力。”林归问的母亲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林归问摆脱这个血瘤。
【出国？】林归问站在窗前一个皱眉，也就是从那天起，他的生活开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父母还是频繁地以各种理由出国，把林归问自己留在了国内。他们从前每天都能见上好几面，父母常出国以后，他们只能几天用视频见上一面。
过去跳回到现实——
林归问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兴许是电视屏幕上的音乐到了高潮，直接把他从回忆里扯了出来。
“我都长那么大了，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好治病的……”林归问自言自语地，他摊在沙发上，柔软地靠背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想着想着，眼里竟然不自觉地泛着泪光。
其实谁不想自己健健康康地活一辈子，没有突如其来的生死，没有折磨的病痛。那个血瘤让林归问一辈子都无法痛痛快快地打满四节篮球。也无法痛痛快快地把力气真正用完。
那种疲惫至极倒头就摊床上的幸福感，林归问一辈子都没办法感受。
电视上的歌曲很快就过了高潮，他又开始被扯回了回忆里。
回忆与现实的拉扯，就在今晚以林归问的身体作为舞台。他们肆虐着一颗把痛苦和崩溃藏得很深很深的心。
他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他全当自己趴在医院窗台上的话从来没有听过，像平常一样拿起了桌子底下的篮球，换好了运动服，准备出门打会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