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他全当自己趴在医院窗台上的话从来没有听过，像平常一样拿起了桌子底下的篮球，换好了运动服，准备出门打会篮球。
“妈，我出去了啊……”林归问朝书房里大喊了一声。
“哦……”最开始他的母亲如同往常一样欣然答应，可是没过几秒，林归问抬起的脚甚至没有迈出下一步，就听到了妈妈另一种声音——
“等等，你去哪里？”她从书房里几乎是冲了出来。
“我去……我去外面……”林归问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篮球藏在了身后，可是那么大一个球体，林归问怎么可能藏得住？
“你去打什么篮球，你不能去打篮球。”妈妈一下把他手上的球拍到了地上。
“为什么！”当时林归问的妈妈还没有和他提过任何一句关于他病情的问题。她也不知道那天林归问趴在窗子上已经听到了八分。妈妈还以为，林归问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不能去，以后也别去了……”母亲竟然提高了声调。
“不是……我打球怎么了？我又不逃课打球……”
母亲一时无言，她还不想告诉林归问血瘤的事。其实林归问知道自己不能剧烈运动，然而他没有想到母亲会一棒子把篮球这个项目完全打死。
【这下她是连球都不让我碰了？】林归问只得苦笑。
“好了好了……怎么回事啊……大周末怎么吵架啊……”他的父亲听到了争吵的声音，立马从房间里赶来。
“你快说说，别让你儿子去打球。”妈妈一甩手。
“我很快就回来。”林归问无奈地摇摇头。
“好了好了……男孩子打打篮球没什么奇怪的……多好的爱好？”没想到父亲居然和自己站在了一起。林归问有些惊讶，瞪了瞪眼睛，他看到妈妈也瞪着眼睛，脸色完全拉了下来，好像是对父亲发出警告。
“别担心，我和儿子去打球……”父亲拍了拍母亲的肩膀，示意她放心。
“你去？”
“怎么？小看我？你以为你的控球基因是从哪里来的？”父亲竟然不顾母亲的脸色，开始和林归问聊起了篮球。
“是吗？那我一定要见识一下了！”林归问赶紧顺着父亲给的台阶往下说。
“你们……你们……”母亲很是生气，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哎呀……你也年轻过嘛……知道年轻人喜欢跑来跑去的啊……”父亲又拍了拍母亲的手臂，不过他的话特地避开了林归问，说得很小声。
而林归问沉浸在自己重新捡起的篮球上，正用手指尝试着把球顶起来，也没有在乎父亲说了什么。
“行吧行吧……”母亲终于松了口，“看好你儿子！”她又瞪了瞪眼睛。
“明白明白……”父亲连忙说道。
“来儿子，咱们走了……”父亲扯过林归问的手臂，将他往屋外拖去，“你妈是松口了，我们赶紧溜走……”父亲做出一副坏笑，回忆到这个地方，林归问带着泪，忍不住笑了。
他和父亲一起迅速地溜到球场，这时太阳已经比较柔和了，小区里的球场没人占着，整好可以让林归问和他的爸爸两个人一起打球。
林归问先把球推给了父亲，对父亲抬了抬脖子，“老爸！刚刚吹的牛，你该证明一下咯！”
“你可别小看我，我可是大学的时候打篮球打得很好的！”林爸像模像样地往地上运了运球。
“怎么样？你能在三分线投吗？”林归问笑道。
“说了你别小看我！”林爸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三分线外，刷一下篮球出手，动作确实像个样子哦？！
“刷——”一声，篮球出乎林归问预料地刷进了框中。
“哇塞？！真的假的！”林归问只剩下了鼓掌和赞叹，没想到面前站着的这个头发都有些白了的男人，竟然还能一下命中三分。
“蒙的，蒙的……”林爸这假谦虚的姿势，和现在的林归问如出一辙。
“我算是知道自己打球的天赋来自哪里了……”林归问夸着自己的老爸，还不忘夸自己一句，随后熟练地接过了林爸推过来的篮球。
“你投给我看看？我还真没有认真看过你打球。”林爸笑着说。
“你看好了！”林归问说着，立马移开了步伐。首先往三分底线上冲去，果不其然，林爸眼睛还未眨，林归问出手的三分就命中了。
林爸用手挡了挡，默契地把球重新推到林归手上，而林归问接住球，又往下一个三分点跑去。“刷——”毫无波澜地又一个三分打进。
林归问跑在三分的五个点上，每个点都一下打进，他奔跑，急停，仰头出手，每一个动作都连贯而英气。
“不错……”父亲却愣在原地，好一会了，才缓缓举起手鼓掌。但是他的眼神里并不是骄傲，他看着眼前这个活泼的男孩，这个本应该在球场上有无限可能的男孩，眼神里充满了不安。
林归问奔跑的每个呼吸都牵动着这位父亲的心。
他突然想，如果还有没有那个脑子里的血瘤，一定能和自己这个老胳膊老腿打个痛快。
球又被林归问捞回了手上，他本想起步，重新在三分的五个点上再上演一次百发百中，可是他看到了父亲不安的眼神，一下想起了偷听医生和父母的对话。
林归问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地抬手，小跳了起来，这次的三分显得力气不足，只打到了篮筐的铁上。
“哐——”一声，发呆的父亲有些被吓了一跳。
“爸，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林归问低了低头，突然问。
“我能有什么话？”林爸心虚地挠挠头。
“我想说其实我生病的事情，你们不应该瞒着我，也瞒不住我。”林爸没想到林归问会这样说。
“你知道了什么？”林爸一惊。
“知道八成吧！包括为什么妈不让我打球了……”林归问一边捡起场边的球，一边站在罚球线上，一边投球一边故作无所谓地说道。
“我们……”林爸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