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沉香破 > 第二十一章 :又这般,世像太迷离
    第二十一章:又这般,世像太迷离

    绿意的话没等来杜若锦的回应,杜若锦仍旧眼睛不眨得看着窗外,似是在寻找什么,绿意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突然在街的拐角处看到一个人,叫道:“二少奶奶,那不是三少爷吗?咦,他怎么又进了怡红楼?难道这几日不曾回家就是呆在这怡红楼来着?这个三少爷也真是的,亏得绿意还一直觉得他不过是贪玩而已,现在看来就是本性如此。”

    杜若锦没有说话,目视着高纸渲谈笑风生得走进怡红楼,不知不觉之间,手里的茶点都被捏碎了,洒落一地。

    杜若锦直到再也看不见高纸渲的背影,才仍旧有些不甘得收回目光,意兴阑珊得在想,或许来这个茶楼就是个错误,可是没有亲眼看见这个错误,自己又怎么会甘心呢?

    高纸渲,这就是你所谓的生死离别的誓言?这就是你深情缠绵的告白?还是这只是你在怡红楼练就出来的一身硬功夫?

    杜若锦越想越恨,心里郁气烦闷无处排解,自古就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之说,杜若锦即便不擅长饮酒,也吆喝小二送来了一壶酒,自斟满杯,一饮而尽,喉咙火辣辣的痛,眼睛也跟着酸酸的,身子陡然也跟着热了起来。

    绿意迟疑是否继续给杜若锦斟酒,被杜若锦一把夺过酒壶去,自斟自饮,不过几杯下去,脸色已经潮红,眼睛里醉意朦胧。

    猛然间,杜若锦看见高纸渲从怡红楼里走出来,神色匆匆,杜若锦紧忙从茶楼里跌跌撞撞走出来,顺着高纸渲离开的方向追去,绿意和残歌有些疑惑得跟着后面,想要扶她一把,却被她推开。

    杜若锦看见高纸渲的身影似乎就在眼前,可是却总也追不到,出了繁华大街,来到人烟稀少之处,就再也看不见高纸渲的身影。

    杜若锦左右环顾,各处寻觅,嘴里低低念道:“出来,出来,只要你现在肯出来……”

    杜若锦有些失魂落魄,或许是酒意,或许是伤尽,她伸向远方的手无力而柔弱,似乎在寻觅依仗之处,跌跌撞撞之间,便摔倒在地上,一时心灰意冷,连起身也不愿了。

    残歌想上前扶起她,却被看出什么端倪来的绿意拦着,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两人暂时给杜若锦一个可以释放的空间。

    杜若锦彷徨无措跌坐在地上,正在心灰意冷之际,便见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说道:“来,把手给我。”

    正是高纸渲的声音,杜若锦惊喜抬头,表情却瞬间冷却了下来,高纸渲的身边赫然站着一个女子,欣月姑娘。

    杜若锦本欲递给高纸渲的手,慢慢挪了回来,自己缓慢起身,强自欢颜,说道:“高纸渲,你好兴致……”

    高纸渲看着杜若锦的表情很似奇怪,似乎是在极力遮掩内心强大的波澜,说道:“快些回府吧,五毒教的残孽仍存,他们知道是你上交的名册,如果被他们遇见,怕是会有危险。”

    杜若锦冷笑,说道:“我以为你身边伴有佳人,就不会将别人的生死放在眼里了呢。”

    高纸渲轻笑,笑容里多了几分勉强,声音却是不含一丝感情,说道:“你快些走吧。”

    杜若锦没有料到高纸渲会是这样的态度,有些吃不住劲,本来想扭身就走,看见高纸渲身边的欣月眼睛里的敌意,却争强好胜起来,不由得脱口而出,说道:“高纸渲,我要你现在跟我走。”

    高纸渲沉吟了一会,欲言又止,轻声说道:“若锦……”

    未等高纸渲的话锋吐露,欣月姑娘疾步站在了高纸渲的身前,面对着杜若锦,不屑得说道:“你要弄清自己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你这样做,不但会将自己弄得身败名裂,连累得纸渲也会在锦州城无法立足。所以,即便你不想守妇道,请你另寻他人……”

    欣月的这几句说得格外重,果然,杜若锦的脸上变了颜色,不悦说道:“高纸渲……”

    杜若锦说着便绕开欣月走向高纸渲,欣月举手相拦,说道:“不要逼他,你明知道他本是多情,四处留情就是他的本性,沉香娘子,还望自重。”

    杜若锦怒道:“你走开,我和他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插嘴,你也是见多了风月之事,难道就不明白了人的真心了吗?”

    欣月见说不过杜若锦,转身回头望着高纸渲,冷冷说道:“纸渲,那你告诉她,你现在是要跟她走,还是跟我走?”

    高纸渲似是犹疑不安,苦苦挣扎,许久,才对杜若锦无奈叹道:“你走吧,有残歌保护你,我放心。”

    这一句话,无疑就是对欣月的话的肯定,这一句话,也无疑深深打击了杜若锦。她怀疑过很多事,可是她从未怀疑过他的爱,自从在崖底看见他时,她便知道他是真爱,再也没有比爱有更大的力量,才能促使他从悬崖坠落,生死不顾。

    “高纸渲,你告诉过我,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会站在我的身边……”杜若锦犹自不信,她就像要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去证实他的真爱,那不曾是她心里的依靠吗?那不曾是令她心安的温暖吗?

    为什么他变得这样快?是自己过于天真,还是他过于残忍?

    泪落神伤,杜若锦的眼神不可置信中带着几分伤痛,她还试图要说些什么,就见欣月拉起高纸渲的手,似是示威一般,向杜若锦的方向扬了扬。

    高纸渲只留了一句话:“走吧,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他高大的背影挺拔而颀长,身边的欣月倚在他的臂弯,两人看似亲密无间,往远处去了。

    杜若锦泪流满面,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大声喊道:“高纸渲,我恨你……”

    高纸渲的身影顿了顿,只不过是瞬间,恢复如常,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杜若锦悲不可抑,慢慢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膝间,低低吟念:“如果最终不能有爱,何必当初要来招惹我?高纸渲,你从悬崖上跳下来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只是一时的冲动?”

    久久,才停下哭泣。杜若锦用衣袖拭去泪水,抬起头来时,残歌和绿意一脸关切得站在她的身边,忧心难安。

    杜若锦眼睛红肿,却轻笑说道:“我是不是很傻?”

    绿意低低唤了声“二少奶奶”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残歌将头转向另一侧,脸上的倔强仍在,只是眼神中的不忍却是掩饰不住。

    绿意将杜若锦扶起,杜若锦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回到高家的路上,只是不停的笑,有些痴痴傻傻,让绿意担忧不已。

    刚到高家门前,便碰上了刚从高府出来的高砚语,他恭敬地叫了声“二嫂”,看见杜若锦红肿的双眼,有疑虑却没有问,想从绿意的脸上寻找答案,绿意忙将头侧向了一边去。

    杜若锦强自欢颜,说道:“四弟,好几日不曾见你回府,这才回来,怎么就急匆匆就要走呢?”

    高砚语自从去了翰林院,一直鲜少回府,或许是习官风气,人也变得老成多了,说话也学会了打官腔:“二嫂,砚语一直以为翰林院是清闲官差,去了才知公务繁多,砚语初去,需要习修的地方很多,所以平日里多用了些功夫。不过,砚语一直不敢忘却二嫂大恩。”

    杜若锦猛然间想起,前些日子高砚语托自己去跟高老太爷和大夫人说,他要搬出高家之事,自己个却给忘记了,不禁有些汗颜,说道:“四弟太客气了,些许小事不用放在心上。还有,四弟前些日子要二嫂去跟大夫人说的事,二嫂给忘了,真是不好意思。你且多等几日,二嫂找个时机就会开口。”

    高砚语听见杜若锦的话,赶紧说道:“二嫂,最近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不好提出此事,不如暂时先算了吧。”

    杜若锦见高砚语说的在理,也有些感动,毕竟高家没有几个人真正关心他,而他的态度却是这般温和。

    高砚语说完,便匆匆辞了杜若锦离开了,擦身而过之时,杜若锦看见他身上滑落出一块玉佩,杜若锦捡起来想要交还给他,发现他已经走远了,只得作罢。

    杜若锦看着手里的玉佩,盈绿透澈,上面还刻有一个字,铭,杜若锦看着这块玉佩名贵异常,所以小心揣进了怀里。

    刚走进高府,就见张妈匆匆来找,说大夫人要见她,要她一趟。

    杜若锦想回去换衣,张妈便自己先回了,说是给大夫人准备的参汤,要去厨房看看是否到火候了。

    杜若锦换了衣,将那块玉佩又带到了身上,转过几处廊亭,路过笔锋堂的时候,便看到文谦在院子里,眉眼不快,斜睨着高笔锋说道:“如果我不当这个家,你以为咱们就能落了好了?娘将钱看得那么重,现在又信不过我,你那个弟弟虽然终日不过问高家的事,可是那个女人又被皇上封了什么沉香娘子,娘能不多看她几眼吗?”

    高笔锋干笑几声,说道:“你急什么?高家现在就剩下一个空壳,撑不了几年了。娘如果出面掌管高家,也就知道当家的难处了。”

    文谦冷哼一声,说道:“我可早给你说过,我不想看别人的脸色,早点搬出高家,我心情还能好些,否则迟早会被闷死。”

    高笔锋无奈的哄她,说道:“好了,好了,我记着这事就好了。你先不要急,现在还是要注意安胎,等咱们的孩子一出世,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文谦听见这话,又不依了,说道:“高笔锋,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孩子出世才如我愿?是不是要看看我生男生女才做决定?我告诉你,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承诺我的,否则我会稀罕进高家做妾?”

    高笔锋急道:“我的好姑奶奶,你怎么还提那档子事?你现在已经是高家的大少奶奶了,名分已正,我为了你,连静容都给……”说到这里,高笔锋有些说不下去。

    文谦冷笑,说道:“怎么?你后悔了?”

    高笔锋不语,或许是他的态度激怒了文谦,文谦走近高笔锋,一字一句得说道:“高笔锋,你要记得,我不是柳静容,我不会容忍自己到她那一步……”

    高笔锋紧忙说道:“尽说傻话,你还怀着我们的骨肉,心平气和一些,等以后大家知道了那些事,只怕我们两个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我们就更不能争争吵吵了。谦儿,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

    文谦在高笔锋的软语温言下,才慢慢敛起脾气,窝在高笔锋的怀里,泛上笑颜。

    杜若锦从远处,却依稀看到高笔锋脸上阴狠异常,眼神中竟是一丝温情也没有,与他嘴里的话一点也不相符。杜若锦没来由得打了个冷战,赶紧快步离开了。

    大夫人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不停得与杜若锦闲聊,边或扯一些高墨言小时候的趣事。大夫人越是这样,杜若锦越是不安,不知道她到底要整出什么事来。

    果不其然,弯弯绕绕,便听见大夫人说道:“沉香,咱们高家最近祸事连连,还好有你给高家争了口气,不过,你也看到了,老太爷盲目相信静容,将家交给她来管,现在账目一团糟,她人又不明不白死了。高家如今不同于往日,我今儿个去新来的李账房那里问话,他竟然说高家的财力入不敷出,熬不过几年了,真是岂有此理。”

    杜若锦迅速判断着,究竟大夫人意欲何为?

    是想图谋自己的那一千两黄金?还是要自己去跟老太爷求情,让大夫人掌管高家?杜若锦虽然这样想,可是她觉得众人还是遗漏了什么事,那就是她杜若锦与高老太爷并不熟络,怎么可能有那份交情改变高老太爷的决定?

    还在思索间,就听大夫人说道:“沉香,过些日子,随我去妙真寺上柱香吧。高家经历这么多磨难,也该去祈福求缘了。”

    杜若锦暗自松了口气,笑自己草木皆兵,原来大夫人要说的不过是这么一件事,当即便应了下来。两人闲话了几句,无非便是何日去妙真寺等之类,略去不提。

    杜若锦辞了大夫人,大夫人却一反常态,留杜若锦在房里用饭,杜若锦辞不过,陪着吃了几口才出了门。

    杜若锦回到墨言堂时,天色已经擦黑,杜若锦草草与残歌绿意用过饭,便让他们下去歇着了。

    杜若锦正要换衣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拿着高砚语的玉佩,便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上面的“铭”字很醒目,杜若锦心想,这个字到底是何寓意呢?

    杜若锦握着手里的玉佩,突然想到,高砚语在高家的地位特殊,既不得宠又不得势,虽然现在得了翰林院的差使,可是高家人都刻意避讳提起。不提起就意味着不需要面对高砚语此时为官的身份,不提起就证明他们心里其实是忌讳高砚语的。

    可是,即便如此,高砚语从哪里得了这块玉佩呢?

    杜若锦慢慢思索,其一便是他的娘亲留给他的,可是高砚语的娘亲只是高步青在外结识的青楼女子,如何持有这块名贵的玉佩?

    其二,便是高砚语进了翰林院,有人送给他的,可是这也有想不通的地方,翰林院不过是清水之处,有谁人会送这样的玉佩给他?

    正在此时,门被人推开,惊了杜若锦一跳,原来是高墨言,只见他凝眉冷目,似是疑虑重重,坐在椅子上斟了一杯茶,却迟迟没有送到嘴边。

    杜若锦起身,问道:“你怎么了?”

    高墨言有些犹疑,许久才说道:“大哥在外面,真的,真的……”高墨言没有说完,杜若锦已经先自冷笑,说道:“我早说过此事,你却不肯信我,现在觉得事情有些闹大了,可是,我告诉你,现在再去抓他的把柄,难了。”

    高墨言没有理会杜若锦的话,自顾自说道:“大哥的生意已经扩展到益州城,听蒋家公子说,益州城里好几家酒楼银庄都是大哥运营的,而且还有还在跟其它几家酒楼商议合作之事,这也就罢了,可是高家如今是个空壳了,今天老太爷让我去公上支三万两银子,去置办些徐姨娘房里所用的檀木家具,还有高家过冬用的煤块,新来的李账房竟然拿不出那些钱来,只是苦着脸说,高家看似兴旺,其实,其实是个死局了,撑不了多久便会完了。”

    杜若锦也跟着着急,并不是说自己就是高家的一份子,而且,高家败落自己也会跟着吃苦头,所以扶持高家一把,自己也算是有个安身之处。可是,她嘴里偏偏不依不饶得说道:“那些毕竟都是你们高家的家事,只要不惦记皇上赏我的一千两黄金,这一切与我无关。”

    高墨言一怔,随即有些苦笑,说道:“你以为我来对你说这些,就是为了你的一千两黄金?”高墨言说完,本想朗声一笑,声音却意想不到的暗哑,说道:“沉香,我现在好为难,大哥这样做,是将高家蛀空了,可是我又怎能亲手揭发大哥?我办不到……”

    杜若锦心里也无奈叹气,高笔锋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大哥,要他去做那样的事,真是难为他了。所以,当杜若锦说要替高墨言做这件事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惊讶了。

    杜若锦慌忙说道:“我只是不想看到大嫂就那样惨死,我告诉过你,杀死大嫂的人并不是我,那个人,其实,其实就是大哥……”

    高墨言的脸色突变,一把抓起杜若锦的手,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杜若锦迟疑了片刻,还是如实说道:“还有三弟高纸渲。”

    高墨言漆黑眸子异光突闪,勾起杜若锦的下巴,目光迥然,意味深长得问道:“你难道不觉得,你与三弟走的太近了吗?”

    杜若锦心中一凛,随即笑道:“高墨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说太多,你心里明白就好。不过,大哥之事,万万不可泄露,否则……”高墨言欲言又止。

    杜若锦猛的甩开他的手,怒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如果我泄露出去,你难道想杀我灭口吗?”

    高墨言一怔,随即无奈苦笑,说道:“为什么我每次与你说话,总是生出这些该死的误会来?我是想说,如果泄露出去,娘势必会伤心欲绝,我怎么忍心让她老人家为此事烦心呢?”

    杜若锦松了口气,刚才郁结在心里的气怒消失殆尽,转而有了几分羞赧,说道:“放心吧,如果没有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不会说出此事的,我相信,他,他也不会说出来的。”

    高墨言的眼神依旧犀利,似乎是要将杜若锦看穿一般,在她耳边低语:“你就这样相信他?”

    杜若锦本欲斩钉截铁得回答他,是的,我就是这样相信他,可是当想到高纸渲伴以欣月决然而去的背影,她迟疑了,他可信吗?

    或许正是杜若锦的迟疑与动摇,才打消了高墨言心中的恼怒,眼睛里的怒火也慢慢消去,长叹一声,说道:“你早些歇着吧,夜长了,不要着凉。”

    高墨言的眼睛一直未离开杜若锦,他说完此话,内心不是没有期待,可是在看着杜若锦许久没有丝毫反应下,终于作罢,转身离开。

    就在高墨言欲出房门的那刹那,杜若锦出声唤道:“喂”,高墨言猛然转过身来,眼光含着几分惊喜与不可置信,就听杜若锦说道:“那几本账册呢?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高墨言原本的预期没有实现,不禁苦笑,将账册递到杜若锦手上,留下一句话:“我要走进你的心里,比跨越千山万水都难上一万倍,对吗?”不等杜若锦回应,他便匆匆而去。

    杜若锦站在原处,久久回不过神来,或许原本的沉香,得到他的一份爱恋,都会惊喜万分,可是自己……因为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爱情只是一份祈望罢了。

    杜若锦,或许,你该尝试着走出这尴尬的局面了。否则,你永远会被这些所谓的爱情局促被动着。

    次日一早,大夫人就让张妈来知会杜若锦一声,收拾一下即刻前往妙真寺。

    张妈说,大夫人已经备好马车,在门口等着,要杜若锦立刻前去。杜若锦本想,好歹过些时日才去,没有想到竟是这般快,想带着残歌和绿意一起去,可是张妈为难得回道,大夫人只让杜若锦一个人前去。

    杜若锦出了府门,上了大夫人的马车,看见大夫人脸色不虞,无精打采得靠在车厢里假寐着,听见杜若锦的动静也没有开口说话。

    杜若锦端坐在她的身旁,轻轻唤了声“娘”后,也没有开口说话。时不时的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景色,自得其乐。

    出了城,大夫人才睁开眼睛,杜若锦看见她双眼布满血丝微微诧异“咦”了一声,只听大夫人说道:“沉香,先前我确实是不赞同你跟墨言在一起的,你也该知道你当时的情况,堂堂高家二少爷娶了一个聋哑人,叫高家怎么抬起头来?”

    杜若锦不吭声,当家杜沉香如何嫁入高家的,至今还是一团迷雾,而高笔锋所说,高老太爷对此事态度一直不明朗之说,也在考证之中。

    大夫人似乎也没有想得到杜若锦的回应,继续说道:“静容死了,高家账目至今也弄不清,如果高家就这样完了,可如何是好?”说着便长叹了一口气。

    杜若锦心里一动,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继而说道:“娘,咱们高家怎么可能突然账目就亏空了?会不会是账房上弄错了?前几天,我还看大哥给文谦定了一套纯金首饰,听说怎么着也要几千两银子……”

    大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勉强说道:“或许那是你大哥这些年做生意的积存,你这话不要乱对人说,否则叫居心不良的人听了去,再生出什么是非来。”

    杜若锦很乖巧的点头,说道:“娘说的也对,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说,是大哥做了什么手脚,才导致高家亏空的,毕竟当初是大嫂当家嘛。”

    这下,大夫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沉吟了一会才说道:“随别人怎么说,只要笔锋站得正,就不怕影子斜。别人三两句,难免会有失真的地方。总归,咱们是一家人,自己人不要吵吵闹闹就可以了。”

    杜若锦暗叹,还在犹豫,是不是要继续将话递出去,就听见外面有人在说,妙真寺到了。

    杜若锦扶着大夫人下了马车,两人徒步前去山顶上的妙真寺,张妈和几个下人跟在后面,因为大夫人身子骨有些弱,所以大家都走得慢了些。

    到了妙真寺,见到了清方大师,他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主持还在与人悟禅机,两位女施主请到禅房稍作休息,这边请。”

    杜若锦有些疑惑,到底是谁,能让清远主持这般看重,亲自与他打机锋?

    杜若锦与大夫人一同进了禅院,依旧是上次来过的那个房间,只是没有了上次通行的柳氏,看得出大夫人也有些伤感,杜若锦坐着不自在,便寻了个事由出了门。

    穿过禅院的二进门,便来到了那片竹林,杜若锦记起,竹林后面便是锦亲王小住的竹屋,杜若锦站在水湖前,隐约听见锦亲王朗笑的声音,杜若锦沉吟再三,欲转身而去,哪成想,一扭头的功夫便看到一个身影,跃上了竹筏。

    杜若锦忙掩身竹林,透过竹林的空隙,看见那个蒙面人站在竹筏上,用脚在水面上轻轻一点,竹筏便毫无声息的及近竹屋,杜若锦正要惊呼向锦亲王示警,却发现那名蒙面人却不急于登上竹屋,而是敛身贴近竹屋,似是在听屋里人的谈话。

    杜若锦心里一急,便疾步走了出来,边大声喊道:“来者即是客,我来妙真寺是清远主持的客,来到小竹屋,便是王爷您的客人,怎么不见两人尽地主之道呢?

    不过才一句话未完,那名蒙面人已然不见。杜若锦料道,定是来不及乘竹筏而去,所以选择潜水遁去。果然,拿眼去瞧岸边,那名蒙面人从手中跃出,几个起落,便离开了近处。

    锦亲王从竹屋里走出来,清远主持伴在后面,锦亲王看到竹筏在竹屋这一侧,也没有丝毫诧异,不过是嘴角暗含了一丝冷笑。

    锦亲王踏上竹筏,欲去接杜若锦过来竹屋,杜若锦辞不过随着锦亲王到竹屋小坐。清远大师坐在竹椅上,慈眉善目,手握念珠,凡话起必是一句阿弥陀佛。

    杜若锦道出了来意,清远大师答应一会亲自见大夫人,诵经祈福。

    杜若锦怕大夫人寻不见自己着急,所以与锦亲王闲话了几句,便与辞别,临出竹屋之时,杜若锦说了句:“锦亲王,独处竹屋,虽然安静,可也保不齐会有隔墙有耳之时。”

    锦亲王温和一笑,说道:“本王明白,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躲不过,我安然待之。”

    杜若锦心里也算是有了底,最起码锦亲王敢再次独居竹屋,也算是有备而行,随即离开竹屋回到了禅院。

    大夫人正急着去佛堂,看见杜若锦回来便随口问了句她去哪里了,杜若锦低声答,说道:“刚才遇见了清远主持,他答应亲自给我们高家诵经祈福。”

    大夫人自然高兴,清远主持近些年已经鲜少出来主事,寺里的大多数事务都已经交给了清方大师,所以,这也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

    当杜若锦随着大夫人进到佛堂,清远主持已经坐在蒲团之上,闭目凝神,手握念珠,念念有词。

    大夫人与清远主持寒暄了几句,清远大师便开始诵经,大夫人闭目聆听,手握木鱼,轻轻敲打。

    杜若锦虽然一向觉得佛法肃穆精神,可是毕竟难以沉浸其中,便开始思索在竹屋外那个蒙面人到底是谁。想当初,楚惜刀也曾扮作蒙面人刺杀过锦亲王,如今楚惜刀与高美景早已浪迹天涯,断不会是他潜回锦州城做此事。

    杜若锦越回忆,越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熟悉,不禁心里暗暗焦急起来。正在这时,一偏头就便见有个熟悉的身影经过,杜若锦猛地起身便追了出去。

    才转过一个回廊,便看见此人正是高纸渲,听到身后杜若锦的脚步声才转过头来,他越发消瘦了,眼中却并无诧异之色,轻轻说道:“山上风大,记得多添件衣服,不要着凉。”

    杜若锦眼睛中全部都是不可置信,低低问道:“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高纸渲若无其事得看向别处,说道:“你看,那边雏菊微开,怕是过不了几日就会绽放,那时,如果我能够陪你上山走一走,赏花寻景,这一生也是无憾了。”

    杜若锦心绪不平,将高纸渲这几日的林林总总汇总,觉得他定是有所辖制,随即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为难的事情?锦亲王就在后面竹屋,我去求他,他肯定会帮你摆脱困境的。”

    只听高纸渲朗声一笑,眼神不羁,大声说道:“二嫂真是会开玩笑,纸渲哪里便会遇到什么为难得事情?倒是二嫂,你好端端得一个妇人家,还是不要跟锦亲王走得太近了,省得别人将你说成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杜若锦听到高纸渲的话,恼怒不堪,不过她仍旧怕高纸渲不讲实话,所以沉了性子,慢慢对他说道:“你曾经对我说过,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会在我的身边,现在如果是你遭遇了什么事情,我也会不遗余力得帮着你渡过难关。所以,我现在需要你的坦诚。”

    高纸渲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似是有所触动,未及出言,杜若锦便看见一个女子袅袅而行走近了高纸渲的身边,正是欣月,只见她一身白衣,端的是清丽出尘,语风清冷,说道:“二少奶奶,你不觉的自己有些厚颜了吗?纸渲明明白白的拒绝,你难道听不到吗?”

    杜若锦看着欣月不屑得目光,吃不住劲,可是她还是避开欣月的话,继续对高纸渲说道:“相信我,正如当初我相信你一样……”

    欣月冷笑了一声,转过身朝着高纸渲说道:“纸渲,二少奶奶现在还是搞不清状况,我看是需要你亲自给她解释,你曾经也罢,如今也罢,对谁才是真心?”

    高纸渲看了杜若锦一眼,没有吭声,欣月上面揽住他的胳膊,说道:“纸渲,你还是不忍心?你怕伤害了二少奶奶?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的犹疑不决,才最终会害了她?”

    高纸渲听完欣月的话,才下了决心一般,闭目长叹,不看杜若锦一眼,说道:“二嫂,是纸渲从前不羁无状,才让二嫂误会纸渲对你有意,其实,我心里那个人,一直是欣月……”

    杜若锦此刻犹如万箭穿心,痛彻心扉,上前一步,举手就打了高纸渲一巴掌,带着哭音说道:“高纸渲,是我看错了你……”说完便转身跑开了。

    站在原处的高纸渲睁开眼睛,看着杜若锦跑开的身影喟叹一声,对欣月苦笑道:“这下,你满意了吗?”

    欣月冷哼一声,说道:“怎么,你心疼了?”

    高纸渲不语,正要转身离开,被欣月拦住,欣月咬牙似是不满高纸渲的态度,脱口而道:“高纸渲,别忘了你我的使命。你现在心里还惦记着,就是在害她,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就远远地躲开她。”

    “我的事不用你管,以后不需要你在她面前说这些难听的话伤害她,却说是在帮我。”高纸渲明显有些不高兴,转身离开。

    欣月在他身后跺脚,说道:“高纸渲,你别以为我没听见你的话,你叫她少去找锦亲王,说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你说这样的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躲开这是非之地。你别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只是我劝你,不要意气用事。”

    高纸渲未做停留,不知道是否将欣月的话听了进去,欣月无奈,气恼不已,可是终究还是追了上去,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杜若锦打了高纸渲一巴掌后,悲伤不已,泪眼婆娑,辨不清方向,独自一人越跑越远,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后山。

    杜若锦坐在一处凉亭里,哭泣不止,似是这些日子难以梳理的情绪的宣泄,不知过了多久,哭的累了才停下缓了几口气,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杜若锦惊惧不已,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此处似是来过,猛然间想起,上次与墨言纸渲还有桑菱来此登山游玩时,这座凉亭就是落脚之处。

    杜若锦顺着一条小路往前走,没过一会,便到了那处断崖,杜若锦虽然害怕,可是仍旧慢慢挪步走到了悬崖边坐下来,眼睛酸痛,泪水情不自禁得再次流出,只是这次痛,痛到骨子里了。

    杜若锦低头望去,深不见底,到底是什么才令高纸渲义无反顾得随着自己跳下悬崖?难道只如他所说,不过就是一时的不羁无状吗?

    或许只这山风太凉,凉到了杜若锦的心里,杜若锦止不住冷笑,低低叹道:“高纸渲,这一次,我为你而跳崖,你是否回来救我?如你所说,永远站在我的身旁?”

    杜若锦的衣袖被风吹起,她挪到了身子,望了深不见底的谷底一眼,生了怯意,随即往后挪了挪身子,不禁苦笑,心道,高纸渲,原来我竟是做不到为你跳落悬崖?难道我对你的感觉只不过是对爱执着的模糊?

    高纸渲,当初你为我终身一跃,到底是要多么深切的情意才可以做到?为什么,不过是短短时日,你便说,那只是一时的糊涂无状,心里喜爱的女子另有他人呢?

    杜若锦心里几番挣扎,为高纸渲寻来千万个理由,又在回忆起今晨高纸渲决然奚笑的话后,一一否定,忘记他的深情,她办不到,忘记他的绝情,她仍旧办不到。

    天慢慢竟是沉了下来,远处有黑云密布,竟是山风雨意袭来,杜若锦瑟缩了下身子,来不及起身,雨点已经细细密密落了下来,不过片刻,已经将杜若锦浇得浑身湿透。

    杜若锦抵不住寒意,不禁抱臂起身,却不小心脚下一滑,险些滑下悬崖,杜若锦抓着身边的石块慢慢站起身来,才不过走了几步,就看见有个人影飞奔而来。

    杜若锦呆呆得站在远处,望着同样全身湿透的人,静静说道:“是你?”

    高墨言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低沉,说道:“是我,我来了,不要怕。”说罢,便挽起杜若锦的手往回走,怎奈风急雨大,这又是断崖山处,格外湿滑,两人在风中行路极难,高墨言将一只手揽在杜若锦的腰上,另一只手执起她的手,站稳一步才扶着杜若锦迈出一步。

    走过小半个时辰,才回到了凉亭里避雨。

    杜若锦冷的打颤,高墨言见此将她抱在怀里,试图用体温给杜若锦一点温暖,说道:“等雨停了,我们尽快回寺。”

    杜若锦似是虚脱一般,瘫软在高墨言的怀里,脑海里一片空白,随口说道:“如果刚才我掉落了悬崖,你是否会随着我跳下去?”

    高墨言一怔,看着杜若锦的眼神愈加深沉,轻道:“你这样说的意思,是曾有人随着你跳下去了?”

    杜若锦有些慌乱,许久闭目说道:“如果你相信人对爱情有真心,就是有人曾随我跳下去过。”这句话含糊其辞,杜若锦却是在暗指高纸渲当时的心境。

    高墨言抱着杜若锦,默然不语,两个人静静得坐在凉亭里,望着满山落雨,雾气蒙蒙,都是怎样的心境?

    许久,杜若锦才试探问道:“你为什么来妙真寺?”

    “你和娘出府之时,我还在老太爷房里,等到我出来后,张妈就匆匆来找我,说门外有人送来一封信,要我马上赶往妙真寺,接娘和你回府。”

    杜若锦有些疑惑不解,到底是谁送的信?自己在妙真寺遇到的人,无非便是锦亲王和高纸渲,可是他们两个都没有理由叫人送信给高墨言呀。难道是竹林旁看到的那个黑衣人?

    杜若锦绞尽脑汁的思索,突然大悟了一般,惊呼出声,又紧忙掩嘴,心里的那份讶异却难以掩饰。

    杜若锦本以为高墨言会追问她,高墨言却没有,只是环抱着她的臂膀格外用了些力。杜若锦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为高纸渲忧心忡忡起来。

    他,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雨渐渐小了些,高墨言扶起杜若锦,两人从后山往妙真寺走,一路上,杜若锦没话找话,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高墨言闷闷地说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夫妻同心这一句话吗?”

    杜若锦聪明得没有再接话,等到两人回到妙真寺,大夫人早已急得气恼不已,见到高墨言浑身是水得回来,满肚子火都撒向了杜若锦,喝道:“我原以为,你现在也能叫我省省心,所以才带你来进香,你呢?跑的没影也就罢了,还连带着墨言遭罪,他如果着了凉闹了风寒,你看我回头怎么找你算账?”

    高墨言看着态势,劝不住大夫人,只好让妙真寺的小沙弥先去煮两碗姜汤送过来,这边好歹哄住了大夫人,再看杜若锦时,发现她早已身形不支,身子摇摇欲坠就要滑落,只好将她扶到了内室休息。

    待到姜汤送来了,高纸渲先给杜若锦送去一碗,大夫人在他身后急道:“她是你的娘子,你就这样惯着她吧,等到她骑到你头上在我们高家作威作福的时候,就有你受的了。”即便怒其不争,大夫人也还是追进了内室,要高墨言先服下姜汤。

    杜若锦淡淡一笑,对着大夫人轻轻说道:“娘,害你挂心了,都是儿媳的不对。”

    或许是杜若锦这一句话发自内心,大夫人和高墨言都怔了怔,大夫人脸上松动了下来,可是话里还不肯饶过,说道:“你好歹还知道自己的过错,皇上虽然封了你为沉香娘子,可是咱们高家也不能供着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有数就行。”大夫人说着便走出房门,却将门轻轻掩了过来。

    高墨言喂杜若锦喝下姜汤,似是在解释什么似地,说道:“娘的话不要放在心上,她一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表面上跟大嫂如何不合,大嫂死了后,我也没少见她掉眼泪,毕竟是一个家里呆了好些年。”

    高墨言难得说些不相干的话,杜若锦只是微笑听着,并不打断他。

    外面风雨再起,怕是不能再回高家,只能宿在了妙真寺。因为佛门清规,即便高墨言和杜若锦是夫妻,还是给两人安排了两间房。因为避讳,两间房还不挨着。

    高墨言和杜若锦闲话了几句,看着杜若锦有些乏了便起身离开,临出门前望了杜若锦一眼,眼神带着几分不舍,不过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杜若锦等高墨言出了门,才将脸上的笑容慢慢沉了下去,或者是累了吧,杜若锦闭上眼睛,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窗外,惊雷滚滚,骇然乍响,门窗晃动,杜若锦惊起,有些惧怕得拥被而坐,想要开口惊呼却已然失魂落魄,只好紧要嘴唇克制自己。

    这时,门外有人轻呼:“沉香,你睡了吗?”正是高墨言的声音,只听他有些急切和焦急的话,杜若锦便情不自禁应道:“高墨言……”

    高墨言应声而入,推门进来,看见杜若锦惊惧的模样便了然于胸,扶着杜若锦重新躺下,杜若锦却一把抓着他的衣袖,恳切说道:“不要走,我怕。”

    或许是杜若锦极少的示弱,高墨言眼中掩不住的诧异与激动,忙回握她的手,轻道:“不要怕,我在这里守着你,不会离开。”

    杜若锦握着那只温暖的手,觉得特别安心,还是第一次,她没有抗拒高墨言的情意,还是第一次,她甘愿就这样做一个小女子,柔弱无依。

    慢慢竟是睡着了。

    次日醒来的时候,杜若锦发现自己仍旧紧紧握着高墨言的手,而高墨言和衣靠在床榻上未醒,姿势有些不适,强自撑着。

    杜若锦想要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未等有所动作,便被高墨言惊起用力握住,长叹一口气,说道:“我要回房了,否则叫人看见你我昨夜同房,怕是有人会说有辱佛门清净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