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沉香破 > 第二十六章 :料今宵,罗带结同心
    第二十六章:料今宵,罗带结同心

    杜若锦生怕残歌的态度惹恼了妙真寺的僧人,说道:“他仅仅只是用剑指过,不过并没有伤清方大师分毫,”杜若锦走近那个小沙弥,说道:“难道你亲眼见了他杀了清方大师?”

    那个小沙弥退了几步,支支吾吾得说道:“我虽然没有见,但是现在清方大师已经死了,如果不是他,还能有谁?”

    杜若锦明知不是残歌所为,可是那小沙弥一口咬定了是残歌,倒叫杜若锦分辨不了,只得暗恨着欲去找清远主持解释一番。

    谁知,清远主持自己便出现了,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已经作下滔天大罪,贫僧就要留你在寺里几年了。”

    说罢,伸出枯瘦的手,就往残歌身边抓来,残歌持剑挥去,清远主持竟是连挡也不曾挡,杜若锦惊呼出声,正要叫残歌不要伤了他,便见清远主持倏地抓住了残歌的剑,这下连残歌也怔住了。

    清远大师手上功夫极快,出指点住残歌穴位,一下子惊住了在场所有的人。因为这是妙真寺僧人第一次见清远大师在人前展露功夫。

    杜若锦急道:“清远主持,人真的不是残歌所杀……”

    清远大师双后合十,念道:“阿弥陀佛,人即便不是他亲手所杀,可是在他心里,早已杀过他千次万次……”

    杜若锦几乎要晕倒,这个也算是理由吗?就凭着人的臆想,就要将人定罪吗?这样岂不是太不公平?

    清远主持或许是看出杜若锦所想,说道:“小施主身上劣根未除,贫僧恐将来引起浩劫,只得将他留在寺里,化去一身戾气再行放他出寺。”说罢,带着一干众僧和残歌远远而去。

    徒留杜若锦和绿意面面相觑,这该如何是好?残歌就这样被强行留下?自己又该如何救他?

    杜若锦无奈,想带着绿意先行回去,便见远处水凝烟主仆三人前后而来,轻笑低语,说道:“沉香娘子,刚才事出突然,来不及叙话……”

    “水姑娘客气了。”杜若锦的态度或者说才算得上是客气。

    水凝烟瞥了身后的丫鬟一眼,皎皎和无语识趣得退开了几步,杜若锦正欲皱眉,便听见水凝烟说道:“你想要救他出寺?”

    杜若锦没有回话,可是眼睛里突闪的亮光却回答了一切。

    水凝烟轻笑,说道:“沉香娘子,我与你不曾有过交情,所以如果要说我们两个是朋友也有些牵强,不过,既然不是朋友,那么不如我们做场交易,如何?”

    杜若锦的表情一直保持得很淡然,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水凝烟没有外表看起来这般简单,问道:“什么交易?”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帮你将他救出来。”水凝烟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中隐隐藏了些傲然,似是有几分把握。

    杜若锦静了静心,尽量不让水凝烟看出自己的迫切来,问道:“你要我做什么事?”

    “杀了锦亲王。”

    杜若锦惊惧之极,反而笑出声来,不疾不徐得问道:“你在开玩笑吧?要我杀了锦亲王?他是高贵一介亲王,我不过就是一介民妇……”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的瓜葛。”水凝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明显有了几分恼怒。

    杜若锦豁然明朗,此前听见水凝烟说起自己心里有人,这个人只怕就是锦亲王吧?

    杜若锦端正了神色,一本正经得问道:“水姑娘,如果你执意要那样看待我与锦亲王,也随你去。不过咱们这笔交易还是要进行下去,因为我要救残歌出寺。”

    水凝烟的脸上现出几分疑惑,问道:“你真的答应杀了锦亲王?”

    杜若锦冷哼一声,说道:“这个自然,三日之内,请水姑娘等候消息吧。不过,还请水姑娘务必要将残歌救出妙真寺。再会。”说罢,旋即拉着绿意走人。

    水凝烟惊慌失措,在后面有些失态得喊道:“沉香娘子,请留步……”

    杜若锦恍若未闻,只顾大步往前走,那水凝烟情急之下,疾奔过来拦在杜若锦身前,有些不自然得说道:“算了,我们的交易就此取消,锦亲王之事不劳费心,而你的小兄弟残歌,我答应会帮忙周旋一下,救不出也不要怨我。”

    杜若锦在心里冷笑,嘴里却是轻描淡写得说道:“这么说来?原本这场交易中,我杀锦亲王是易事?而你救残歌却是难事了?”

    杜若锦不待水凝烟说完,拉着绿意径直离开了,这次水凝烟没有再追上来,不过杜若锦却心惊胆战的,待到回到落锦山庄,也难平静下来。

    直到吃晚饭时,绿意一直站在杜若锦身边欲言又止的,杜若锦自然明白绿意想要说什么,随即没好气得说道:“你要我如何?将他从寺里抢回来?我没有那个本事,或许清远主持也知道,人定不是残歌杀的,不过就是找个由头,将其拘禁在寺罢了。”

    绿意急道:“残歌年纪尚小,绿意只怕他非但去不了什么戾性,再添了恨意,那又如何是好?”

    杜若锦越想越着恼,对绿意说话也失了分寸,喝道:“那你要我如何?去求锦亲王将残歌救出来?你难道没有见有人要我取他的性命?只怕再与他有什么瓜葛,我的性命便不在了。”

    绿意听见杜若锦的喝骂,吃不住劲,眼睛一红,差点落泪。

    杜若锦情知是自己的错,可是也没了气力去哄她,只好先让她下去歇着。

    杜若锦却在想,昨夜到底是谁将书信放到残歌的房门前?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够告知残歌关于清方大师的消息,那便是欣月,那个从怡红楼突然失踪的欣月。

    次日,待到醒来之时,绿意说锦亲王来了,看杜若锦一直没起,便在书房等着了。

    杜若锦无奈叹息,即便自己买下了落锦山庄,那书房似乎仍然是锦亲王的,而非她杜若锦所有。

    绿意给杜若锦挑了一件湖蓝色的衣服,看外面有些凉意,又罩了一件白色裹边流绣的衫子,杜若锦坚持不让绿意化妆,绿意只得作罢,不过好歹看起来仍旧是不减风华的素颜美人。

    杜若锦简单吃过几口早饭,便去书房见锦亲王。

    推门进来的时候,锦亲王竟然在打扫书房,让杜若锦大跌眼镜,不过她努力藏着心中诧异,浅浅微笑着便坐在椅子上,看着锦亲王打扫房间。

    “王爷这么早来落锦山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残歌的事情,本王已经听说了,本王已经让张贵上妙真寺找清远主持了,可是清远主持坚持不肯放残歌出寺。言语之意,似是定要将残歌满身戾气去除,将来不能为祸百姓,才将他放出来。”

    杜若锦当场欲倒地吐血,急道:“残歌这么小的年纪,虽然武功高强,可是并未做一件有害于别人的事,他昨日虽然欲杀清方大师,可是也并未杀……”

    “你不明白。”

    “对,我不明白清远主持为什么一定要将残歌拘禁于寺,残歌是无辜的,他还那么小……”

    “如果你知道他的师傅当年曾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或许你就不会出此言了。”

    杜若锦怔住,这是什么意思?

    心中思虑,就听见锦亲王继续说了下去:“或许,你并不知残歌师傅当年在江湖上的恶名,十几年前,残歌的师傅姚清玫横出江湖,偏偏她心狠手辣,一时令武林腥风血雨,无人能招架,可是万物总有相克之理,能制得住姚清玫的人出现了,谁都愿意让他杀了姚清玫,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正一邪的男女,竟然相爱了。”

    杜若锦听到这里,已然明白这个人定是清方大师,可是他不是一个和尚吗?他怎么能与姚清玫相恋呢?

    或许是看出杜若锦的疑惑,锦亲王说道:“那时清方大师并未出家,不过他见到姚清玫残杀无辜,愧疚难安,两人争执不下,清方大师便来到妙真寺出家,决意要一生诵经念佛来洗清姚清玫一身的罪孽。据说当年,姚清玫曾经来妙真寺大闹过,杀了二十多个和尚才被清远主持制住,逐出妙真寺。姚清玫几次来妙真寺,都是要清方大师跟她走,而清方大师,对她闭门不见,直到昨日被杀死,都不曾与姚清玫再见上一面。”

    杜若锦恍然大悟,叹道:“这也是姚清玫这么恨和尚的原因?只不过,她心地太狭隘了,那清方大师的爱才是至深,如果不是为了爱她,怎能甘愿枯灯木鱼相伴?”

    杜若锦听了此事,心里生出无端的感慨来,连为残歌讨个说法都不能理直气壮,只得悻悻住了嘴。

    突然,杜若锦又忆起水凝烟来,笑道:“王爷,昨日有位女子竟然要我杀了你。”

    锦亲王蹙眉,轻轻“哦”了一声,问道:“是谁?”

    “水凝烟。”

    锦亲王旋即便缓了笑颜,说道:“她要你来杀本王?真是好笑,那么你为什么不肯答应?”

    杜若锦目光炯炯,紧盯着锦亲王,正色说道:“因为我不想失去一个能礼遇有奇遇的人。”

    锦亲王转过身子,没有接杜若锦的话,半响才说道:“又迟了些,本王答应要带云泽来这座山庄小住几日,总是一直推脱,没有料到山庄已然易主了。”

    杜若锦笑道:“这又何难?我落锦山庄随时恭候小王爷大驾。”

    两人说笑了一阵,谁也没有再提杂乱之事,锦亲王接到张贵密报,匆匆而回。

    杜若锦顺着锦亲王离去的方向细看,果然看到琥珀正躲在僻静之处看着,杜若锦冷笑,旋即回了屋。

    因为残歌不在,所以杜若锦和绿意都是有些不太适应,两人话也少了许多,好不容易熬过白天,到了晚饭时候,锦亲王又来了,他三步两步拉起杜若锦便走。

    杜若锦急道:“王爷,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锦亲王低喝:“现在来不及详说,本王这些日子一直来落锦山庄次数频繁,竟让一些江湖宵小得了消息,刚才张贵便是来说,得到了线报,明晚他们很有可能会来袭击落锦山庄。”

    杜若锦大惊失色,来不及嘱咐绿意拿好细软便被锦亲王拉出房间,径直踏步往门口去了。山庄外,早已备好马车,前后侍卫林立,杜若锦和绿意上了马车,一行人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不过,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杜若锦看锦亲王是将自己带回王府安置,说什么也不肯下车。锦亲王让绿意先行下车,自己坐进车厢里,一字一句得说道:“你已经不再回高家了,落锦山庄也罢,锦亲王府也罢,难道一定要分出个轩轾来?本王的心思,你总归能明白几分吧?”

    杜若锦没有料到锦亲王突然说出此话来,羞赧之余,急忙说道:“王爷说笑了。”

    说完恨不得拍自己一掌,慌忙咬唇不语,或许是不知此时的表情在锦亲王的眼里,到底是如何的爱怜,锦亲王一手勾住杜若锦的脖颈,便欲吻下去。

    杜若锦慌忙用手抵住锦亲王压过来的身子,猛然说道:“我已经决意回高家了。”

    只不过是这一句,它的杀伤力大到令两人都同时呆住了。锦亲王脸上浮现出不甘与失望,而杜若锦却暗在诧异,自己并没有考虑好到底要不要回高家,刚才情急之下的话,到底是早已藏在心底的答案,还是仅仅是为了搪塞锦亲王的话?

    两人坐在那里,默然了一会,锦亲王带着几分迟疑与试探,说道:“你真的决定要回高家了吗?”未等杜若锦回答,他又说道:“为什么不考虑留下来?或许,或许我们两人沟通起来会好很多……”

    这句含义颇深的话,令杜若锦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本想听到锦亲王更多的话,可是他却止住了声,就那么看着杜若锦,奈凭漆黑夜幕下,杜若锦也能感受到他那炙热温情的目光。

    “我觉得,我还是回高家好一些。”

    “你在怕什么?你该知道,本王会竭尽所能来保护你。”

    “可是,你也明知道,有时世俗带来的伤害,并不是武力就可以保护的。”杜若锦说完便有些后悔了,如果决意要回高家,再争辩这些东西又有何用?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本王的胸怀,不足以让你安心?那些无谓的流言世俗,比起本王对你一片深情,就那么重要吗?”锦亲王的声音带着几分恼怒,似乎在责怪杜若锦话里对他的轻蔑。

    杜若锦长叹一口气,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不说下去,又是一件麻烦事,杜若锦努力将心底的话说出来:“你已经习惯做锦亲王了……而我,已经习惯做高家的二少奶奶……”

    锦亲王一怔,随即冷哼一声翻身下车,不一会绿意便上来了,马车又开始疾行,停下来的时候,便听见张贵在马车外面说到:“二少奶奶请,王爷嘱咐张贵要寻一家好的客栈,先将二少奶奶安顿下来再作打算。”

    杜若锦不是没有听出来,这张贵竟是对自己的称呼又改了口,不再称呼自己为姑娘,而是“二少奶奶”。这到底是不是锦亲王的意思?一旦叫回来二少奶奶,只怕是将自己的名分也一起叫了回来。

    杜若锦松了口气,下了马车进了客栈安排的上房,张贵说外面已经布置好侍卫守护,请二少奶奶早些歇着。

    杜若锦应了声,在张贵出门的时候,叫住他说道:“给你们王爷带句话,就说我杜若锦的奇遇,曾经懊悔过一万次,如今不会了……”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张贵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照旧答应会带回。

    当晚,杜若锦便和绿意宿在了一间房里好有个照应。

    两人都睡不着,杜若锦问道:“咱们的银票首饰,都带出来了吗?”

    绿意有些期期艾艾得说道:“走得急,绿意只带了银票出来,二少奶奶您的首饰却都落在了山庄里了。”

    这下连绿意也开始叫自己二少奶奶了,杜若锦没有应声,绿意只以为杜若锦生了气,慌忙说道:“都是绿意不好,绿意该是拼了命也要将二少奶奶的首饰给带出来的。”

    杜若锦本来就觉得有些呕得慌,现在听见绿意那般姿态说话,心里没来由得便生气,说道:“早知道,我该将你留在落锦山庄才是,省得你现在说话惹我生气。”

    杜若锦不过就是句气话,却将绿意说得给哭了,杜若锦看见绿意哭,又悔又急,说话声音更大了,喝道:“绿意,你这是委屈吗?”

    “绿意不敢。”绿意不停的抽泣,答话时声音很低。

    杜若锦本想发一通火,终是忍住了,伸出手握住绿意的手,说道:“绿意,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我们不是姐妹吗?”

    “绿意惹您生气了……”

    “我生气,我承认我生气,不过那是因为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太过于恭敬,你将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这又何苦?我说过的,在我面前,你无须拘谨,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你对我的好,我全部都记在心里了,你即便犯了错,我也不忍心责罚你的。”

    杜若锦这番话语气很带有感情,将绿意感动得又再次落泪,杜若锦无奈苦笑,拍了拍她,语意含糊不清得说道:“绿意,你自己哭吧,我可要睡了……”说罢便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当杜若锦醒来的时候,绿意早已起床,从外面端了饭菜进来,看见杜若锦醒来羞涩得一笑,杜若锦没有起身,趴在床上托腮看着绿意,绿意其实很美,只不过一直神色卑微,倒似找不到佳人风范的感觉,这些时日又终日惶惶不安,她消瘦了些。

    杜若锦正色问道:“绿意,不如就择婿而嫁吧,我给你做主,我如果做不了主,我也会去求王爷替你做主。”

    绿意羞红了脸,说道:“昨夜才将人给说哭了,今天起来又来取笑,绿意到底要不要活了?二少奶奶这是逼绿意去死呢。”

    杜若锦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绿意突然又问道:“二少奶奶,那落锦山庄我们是不回去了吗?”

    杜若锦没有意识到什么,随口说道:“回去也罢,不回去也罢,可怜我们又没有落脚之处,难道要总住在客栈?这样如何安心?”

    绿意一字一句得说道:“可惜,你答应过二少爷,三日为限,今晚便是他去落锦山庄要答案之日。”

    杜若锦顿时惊起,接口道:“今日也是落锦山庄遭遇恶战之时?”杜若锦的心悬了起来,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连早饭也顾不得吃,杜若锦马上让绿意去高家,将此事告诉高墨言,绿意紧忙去了,可是未及半个时辰,便她见匆匆而回,说刚才遇见张妈高墨言昨夜未回。

    杜若锦焦急不安,跌坐在椅子上,一时没了主意,思虑了半响,又带着绿意去找锦亲王问消息。

    昨夜还信誓旦旦得不愿进这王府,今天又主动送上门,杜若锦苦笑着站在王府门前,门人飞也似的去通报了,不一会张贵就出来将杜若锦迎了进去。

    锦亲王放下手里的书卷,徐徐走来,说道:“这么一大早,你来找本王什么事?难道昨夜除了张贵带来的那句话,你还有话要对本王说?”

    杜若锦面上一红,说道:“我今日来,是想问关于今夜落锦山庄贼人入侵之事,锦亲王打算如何处置?”

    锦亲王面上浮现出一丝疑惑,问道:“你怎么挂念这件事?这不是你的风格。”

    杜若锦却说道:“那座山庄如今已是归我所有,我自然会担心。我就是想知道,那贼人共有多少人,王爷是否已经作出御敌之策?”

    “那伙乌合之众,原本也不值得费心,大不了一把火将山庄烧了,任谁也插翅难飞。”

    杜若锦大惊,声音有些不自然得说道:“可是,我的落锦山庄……”

    “本王赔给你十座山庄。”

    “可是……”杜若锦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锦亲王脸上的笑容隐去了,声音也变得低沉,说道:“你老实告诉本王,是不是山庄里,将会去一个令你挂心的人?”

    “王爷此话何意?我听不懂。”

    锦亲王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么本王下令,要张贵血刃落锦山庄所有出现的人,你可愿意?”

    杜若锦抬头瞪着锦亲王,似是在责怪锦亲王的逼迫,可是她毕竟不能拿高墨言的性命来赌气,只得气馁得说道:“他会来找我……”

    锦亲王呼吸有些粗重,似是胸口憋闷着一口郁气,许久才说道:“本王会命人仔细查看的,本王手下从不滥杀无辜。”

    杜若锦松了口气,含笑望着锦亲王,饱含感激,说道:“你应该是有奇遇的人里面,最为幸运的,你权势均有,可以做一切想要做的事情。”

    锦亲王一怔,半响才苦笑一声,说道:“你真的这样看?你为什么不认为,权势越大,身受的掣肘就越多?本王身边被布了多少棋子,本王都数不清,时间长了,乏了,也就随他们去了。”

    杜若锦明白锦亲王的意思,随即问道:“那么琥珀呢?你要任其为之?还是要杀鸡儆猴?”

    锦亲王无奈叹道:“杀鸡儆猴?那么谁又是本王的猴?”

    “如果王爷明知那些布在身边的棋子存在,却装作不知不予理会,这样懂得敛去锋芒的人岂不是更令那人忌惮?”杜若锦站起身来,走近了书桌,用笔草草勾画了几句符号一般的字,继续说道:“不如,显露出缺点,只有当那人满心以为掌控了你,才会不再这般设防。”

    锦亲王若有所悟,笑了笑,说道:“也是,本王几年了都不曾参悟这个简单的道理,果然是身在局中。”

    杜若锦向锦亲王辞别,顺手指了指桌上自己写下的话,说道:“不过就是一句随感,别人看不懂,不过我想王爷一定能看得懂。”说罢,带着绿意随即离开了。

    出府之时,绿意低声问杜若锦,说道:“二少奶奶,你给锦亲王写的是什么字?”

    杜若锦俏皮得眨眨眼睛,说道:“我只不过是用了别的语言,写了一句,很高兴在这里遇见你。”

    绿意莫名其妙,一脸摸不着头脑,跟在杜若锦走出了王府。

    不过,杜若锦心情并未放轻松,此刻还不能将消息传给高墨言,杜若锦忧心如焚,看见张贵吩咐王府的人抬来的软轿,将绿意塞上去低声说道:“绿意,在客栈等我,不要乱跑。”

    杜若锦躲在暗处,看着软轿往客栈的方向走了,自己才放心得悄悄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杜若锦雇了一辆马车,买了些吃食,便往城外去了。

    那车夫开始也起疑杜若锦单身女子去城外,架不住杜若锦多给些银两,便满心欢喜赶着马车疾驰而去。杜若锦在马车里凝神思量,此番偷偷回到落锦山庄,如果果真遭遇贼寇,该如何是好?

    杜若锦随着马车来到落锦山庄一处山坡,地势较高,杜若锦便爬了上去,果然可以看见山庄一角。

    因为杜若锦是被锦亲王突然带走的,或许是别有安排,外院的人进不到内院里,所以并不知道杜若锦已经离开。

    杜若锦眼睛一直盯着落锦山庄各个出口,为的就是能够看见高墨言的身影。

    就这样过了几个时辰,杜若锦早已又累又乏,困顿不安的时候,竟然看见琥珀有些诡异的从山庄里溜了出来,顺着山庄另一个方向而去。

    待到天色擦黑之际,琥珀才又潜了回来,只不过只一次手里多了一个包裹,看起来似是十分重要,琥珀紧紧护在胸前便进了落锦山庄。

    杜若锦潜意识里觉得不妙,果然远远望去,在落锦山庄北面,似乎藏着一队人马,杜若锦有些焦急,只盼着高墨言今夜不要来。

    杜若锦又四处环顾,竟然找不到锦亲王所埋伏下的人马,不由得暗骂几声。

    夜幕已经降临,站在这样远的地方,自然是看不到落锦山庄周边的一切了,杜若锦铤而走险,从山坡高处下来,慢慢挪近了落锦山庄,在自己视线可及的地方停了下来,小心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就这样过不了不知多久,就在杜若锦蹲伏在地上,腿都要麻木的时候,落锦山庄北面的那队人马慢慢将落锦山庄围了起来,或许是山庄没有抵御之力,这伙人很快就攻了进去,手里举着火把,通天彻明,杜若锦将自己身子又往低处瑟缩了下,因为害怕,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杜若锦仔细打量着那伙人,看他们仪容整齐,表情肃严,似乎不像是一伙流寇贼人,倒似训练有素的官兵。

    杜若锦想来,心里不禁一沉,既然不是贼寇,那么定是……

    难道是锦亲王自从大病痊愈,杀伐决断果敢威厉,所以招了那人的忌惮?不过为什么要来落锦山庄呢?

    杜若锦有些想不通,看到落锦山庄光火通明熙攘吵闹之声不绝,而高墨言一直没有出现,杜若锦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得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看见一个身影从另一方向疾驰而过,迅速进了落锦山庄,那身影明显便是高墨言,杜若锦站起身来,未等惊呼出声,便不见了他的人影。

    杜若锦起身,疾奔几步,双腿发麻便跌在了地上,未等爬起身来,就见远处大批人马赶过来,将落锦山庄团团围住,领头的人,竟是张贵,杜若锦隐约瞧见桑菱也似在其中,英姿飒爽。

    张贵和桑菱带着人,很快杀了进去,杜若锦恐惧高墨言出事,自己也随着人流溜了进去,不管不敢靠这些官兵太近,很快进到内院之时,便见到高墨言正与人奋战,有好几个人围攻高墨言,终究是寡不敌众,身上也受了几下剑伤。

    就听见其中一个人喝问:“你是什么人,与此山庄无甚瓜葛,速速离去,我可以饶你不死。”

    高墨言冷笑一声,说道:“我要见这院子的人,你们究竟把她怎么样了?”

    那人貌似是其中的首领,往后扫了一眼,那几个手下都各自摇摇头。高墨言却不信,喝道:“如果她有个万一,我要你们一起陪葬。”

    高墨言将手中的剑横指前方,双眼炯亮,气势似是万军不可挡,倒将那几人镇住。

    就在这时,张贵带的人冲了进来,将高墨言和那几个人团团围住,招招狠绝,似是要将他们一起歼灭,杜若锦大惊失色,趁着高墨言杀出杀招的空档,旋即出声喊道:“墨言,我在这里……”

    不过才露出身来,就被那头领抓了个正着,用剑抵在脖子上做了人质,杜若锦又恨又悔,情知自己不该如此冒失。

    高墨言看见杜若锦之时,眼光闪过惊喜之色,旋即又冷静下来,镇定得看着用剑辖制杜若锦的那个头领,说道:“你这样算什么大丈夫?”

    那头领脸上显现出一丝不自然,看了众兄弟一眼,说道:“不好意思,兄弟们要活命……”

    “你要怎样才答应放她?”

    “让出一条路上,待兄弟们出了这山庄,自然会放了她。”

    高墨言没有说话,张贵和桑菱齐齐走了出来,相视一眼,说道:“你们这样闯进锦亲王的山庄,就想这样离开吗?”

    那头领冷哼一声,说道:“实话说吧,兄弟们知道这是锦亲王的山庄,听说最近住进了一个女人,兄弟们以为定是王爷的相好,所以才想进来挟制住那个女人,好敲王爷一笔,哪里想到,竟中了你们的埋伏。”

    张贵沉声说道:“不管你们是为什么而来,现在我来告诉你,要想出这个山庄,没有那么容易。”

    “你们是不顾及这个女人的性命了?”那个头领说着,手下一用力,剑压在杜若锦的脖颈上,生生划出一道血痕来。

    高墨言大惊失色,喝道:“住手,你如果再伤她分毫,我高墨言在此立誓,定将你血刃千刀万剐。”

    杜若锦惊惧不已,刚才吃痛,听见高墨言急切的话,心里酸楚,差点落下泪来,杜若锦声音有些颤抖,低喊道:“墨言,救我……”

    或许是这夜的气氛太过于诡异,或许是杜若锦的声音太过于悲切,高墨言手中的剑一抖,龙吟一声,直逼那头领的面门。

    那头领大骇之下,喝道:“如果你再逼过来,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他嘴上说着,可是毕竟没有再敢轻举妄动。

    高墨言冷声低喝,说道:“你现在放开她,我可以确保你安全离开山庄。”

    听完高墨言的话,那头领面上显出狐疑,朝张贵和桑菱看了看,不确信得问道:“你做得了主?”

    高墨言冷笑一声,说道:“我只知道她是我高墨言的娘子,我护她周全,我自然能做得任何人的主。”

    张贵轻咳一声,似乎也没有料到会是这般局面,正在为难之际,突然看见从远处走过来的锦亲王,唤了一声“王爷”便退到一边去了。锦亲王的出现,明显让张贵松了口气,这样棘手的事情还是留给锦亲王处理比较好些。桑菱不置可否,只不过目光一直紧紧盯着高墨言,目光又急又恨。

    只见锦亲王夜色中一身紫袍,更添贵胄之气,朗声说道:“她是皇上御封的沉香娘子,你们胆敢挟制她,当真是不顾自己的脑袋了,难道这要逼本王成全你们的求死之心?”

    那头领似乎更是没有料到会遇到这样的场面,心里有些起了毛,说道:“只要王爷肯放兄弟们走,自然会保她无虞。”

    锦亲王自始至终一直温和笑着,突然冷下脸来,挥手喝道:“来人,杀无赦。”

    张贵带着人便冲了上去,那头领有些慌神,在杜若锦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即挟持着杜若锦再往后退了几步,挡在身前的几个弟兄被张贵等人横刀刺死,鲜血溅了一地,还有些溅到了杜若锦的裙衫上,杜若锦不断地往后移步,又惊又怕,朝高墨言和锦亲王各自扫了一眼,终于忍住没大声呼救。

    高墨言持剑刺来,不是向那首领,而是刺向了张贵,阻止张贵杀那首领,高墨言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为了防止张贵惹怒了那首领,那首领一气之下杀了杜若锦。

    情势急转直下,高墨言为救杜若锦,已经演变为与张贵等人为敌,高墨言持剑挡在那头领和杜若锦之前,转过头对那头领低喝:“还不放了她快走?”

    那头领在得知杜若锦便是皇上御封的沉香娘子后,用剑挟制杜若锦之时也多了分寸,没有再伤她分毫,现在听见高墨言如此说,便谢道:“兄台,谢过了,只是这里人多势众,兄台还须送兄弟们一程了。”说罢,将杜若锦带着一起往院门退了去,那伙人都跟在后面,为首挡在张贵等人前面依然是高墨言。

    锦亲王眼神中的温和,已经慢慢消失,声音也冷了下来,说道:“高墨言,你这是与朝廷为敌?朝廷待你们高家不薄,你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高墨言持剑指着张贵,依旧没有放下,说道:“我要救她,这便是理由。”

    桑菱急道:“高墨言,你让开,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挡得住?不要白白送命。”

    高墨言置若罔闻,冷笑一声,说道:“只有当我死了,我才挡不住,否则你们谁也别想伤了她。”

    杜若锦已经被那头领带到了院门边,听到高墨言的话,眼中含泪,说道:“我承认我怕死,可是我不想让别人陪着我一起死,你走吧。”

    高墨言没有回身看了她一眼,慢慢将步子跟着往后移,说道:“你放心,我们没有那么容易便死。”

    张贵等人一哄而上,齐齐将那伙人连同杜若锦、高墨言围了起来,拼死奋战,寡不敌众之下,那头领为了御敌只要松开杜若锦,并且将她推倒一个安全点的角落里,自己也杀红了眼。

    高墨言疾奔过来,挽住杜若锦的手,用力握了握,说道:“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

    不过就是片刻,那伙人已被锦亲王的手下围剿,那头领至死没有求饶,奋杀到底,竟是拿出一股在战场杀敌的勇气来,叫杜若锦看的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看向锦亲王的时候,锦亲王的脸上也浮现几丝异样的情绪,不过终究是别过头去,没再看那头领的死状。

    锦亲王走了过来,望着一脸不忿的杜若锦,轻声说道:“让你受惊了。”

    杜若锦紧盯着他,心里一直在为刚才他毫不犹豫下令“杀无赦”时的绝情而气怒,不禁脱口说道:“若锦真是该死”,杜若锦将该死两个字咬得极重,继续说道:“让王爷费心了。”

    锦亲王没有接话,目光却一直落在杜若锦的身上,未曾离开。

    张贵过来,指着远处被桑菱揪着过来的丫鬟,说道:“王爷,她该怎么处置?”

    杜若锦一看,此人正是琥珀,她的怀里还抱着那个包裹,紧紧抓在手里不放,就听锦亲王喝道:“吃里扒外的人该怎样处置还需要请示本王吗?”

    锦亲王说完,朝杜若锦看了一眼,轻声说道:“本王之所以敢下令,是因为本王可以确信这些人不会伤了皇上御封的沉香娘子,你可明白?”

    杜若锦微怔,随即恍然大悟,罢了,自己也该想到的,这些人有可能便是那个人派过来刺探锦亲王的,而自己正巧便是山庄里住着,换成别的女人,只怕早就被他们给杀了。

    杜若锦心里对锦亲王的恼恨少了很多,可是嘴里依旧不肯饶人,说道:“王爷真是杀伐决断,厉害之极。可惜,我杜若锦还算是有几分福命,否则,你要我再来一次奇遇?我受不起。”

    锦亲王脸上有些不好看,或许是三番几次听见杜若锦提起奇遇的事情来,只不过说了一句:“张贵,你留下善后,将高家二少奶奶的别庄收拾干净。”随即拂袖离开。

    桑菱将琥珀推了一把,琥珀伏在地上朝着张贵求饶,杜若锦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她不过就是整盘棋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她并没有错。

    杜若锦正想开口说话,被高墨言一扯衣袖阻止了,高墨言冲她轻轻摇头,杜若锦心叹,罢了,罢了,随她去吧。谁不在局中?谁又能逃脱棋子的命运?

    桑菱走过来,扫了杜若锦一眼后,便将目光牢牢落在高墨言身上,嘴里不冷不热的说道:“你现在可是如愿?找回了你的娘子,只怕就不会再醉酒客栈了吧?”

    高墨言微蹙眉头,他当日只是失血昏迷,哪里便是醉酒客栈?可是桑菱毕竟对自己有恩,所以高墨言便没有反驳出声,挽起杜若锦的手,冲桑菱颔首示意离开。

    杜若锦心里却起了腻,不过旋即释然,因为记得高墨言曾经说过,他只愿意执起她的手,此刻,他便握着她的手,她还再需要执意探究什么?

    才不过出了院门,便琥珀求饶的声音,张贵喝道:“来人,拖下去杖毙。”

    或许是夜里风大天凉,或许是这如战场一般的杀气肆虐,杜若锦没来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被高墨言察觉到,转过头凝神望着她,杜若锦浅浅一笑,说道:“天越来越凉了……”

    高墨言脱下自己的外衣将杜若锦整个人包起来,说道:“这里没有马车,回城路上,要我们自己走回去,你累了,就告诉我一声。”

    说罢,将手一伸,待杜若锦把纤手放进他的掌心,两人相视一笑,往锦州城内走去。

    路上,两个人的话不多,偶尔便是杜若锦生出这般感慨,或者那般感慨来,长吁短叹之声不绝。高墨言问她累不累,杜若锦总是说不累,两个时辰过去,两个人慢慢悠悠得竟然走了一半的路程。

    “你累不累?”

    “我不累。”

    “你累不累?”

    “我不累。”

    “你累不累?”

    “好吧,我累。”

    杜若锦站在原处,含笑望着他,高墨言将她身上的衣衫裹了裹,抱起她,一步步慢慢往前锦州城走去,杜若锦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怀里,静静不语。

    夜色静谧,秋露渐重,间或有冷风袭来,都被挡在高墨言身后,杜若锦安心得靠在他的怀里,此刻,心底里安静淡然。

    这次换成杜若锦问高墨言:“你累不累?”

    “我不累。”

    “你累不累?”

    “我不累。”

    “你累不累?”

    “好吧,我累,哪又如何?”

    杜若锦俏皮一笑,说道:“累了,自然也要抱着我,不能放手。”

    高墨言失笑,看着杜若锦笑靥如花,眼睛里闪烁着狡黠,轻咬着嘴唇,说不出来诱人心魄,高墨言停住脚步,在她耳边低语,说道:“或者我真的累了,想歇一歇,”说罢便轻咬住她的耳珠。

    杜若锦轻轻“啊”了一声,呻吟出声,在这夜色中听来,显得格外的旖旎与多情,杜若锦羞得满面通红,娇嗔说道:“高墨言,我看你还是不累,早知道这样,从一出落锦山庄,我就该叫你抱着我。”

    高墨言没有笑,依旧默然得望着杜若锦,眼神中都是浓浓的宠溺和克制的深情,低沉说道:“我累,只不过是心累,这么久了,你何尝这样对我笑过?”

    或许说出这句话来,耗尽了他太多的勇气,他不再言语,也不等杜若锦回答,抱着她再度起行。

    待到两人回到锦州城的时候,已是天亮,杜若锦要高墨言将自己放下来,一起走进了锦州城,找了处干净的酒楼吃了些早点,杜若锦一直默默不语。

    高墨言明白她的心思,淡淡问道:“你在想什么?”

    杜若锦有口无心得回道:“我在想,何处的胭脂水粉好一些。”

    “你平日里也不用那些东西,怎么这一会就想着去买了?”

    “买人送人总是可以的,送给绿意,或者送给桑菱……”杜若锦说完桑菱,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没有再开口。

    而高墨言似是要解释什么,说道:“那晚我受伤了,是她救的我。”

    杜若锦闷着头没有说话,心里却在埋怨,就这么简单?为什么不能多说一点呢?越想越气闷,越想越介怀,嘴里说话便带着刺,说道:“你会受什么伤?是心伤吗?她又如何救你?用她对你的感情来为你疗伤吗?”

    高墨言脸色有些不好看,沉声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