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沉香破 > 第二十五章 :只笑我,不能如来去
    第二十五章:只笑我,不能如来去

    桑菱也不恼,笑着说道:“本捕头对你马车上的人感兴趣,劳烦相见。”

    杜若锦知道躲不过,只得叹息一声,下了马车,桑菱也正从马上下来,两人相见,都各自轻笑,只听桑菱说道:“你叫我好一通找,全城的捕快我都撒出去了,可是就是不见你的踪影。”

    “何苦寻我?我走了便是走了,实在是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即便是我站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呢?”杜若锦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是桑菱依然感觉她说的心酸,随即一时倒是怔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许久,桑菱才觉得有必要跟杜若锦说一句:“他寻你寻得好苦,几乎要发疯了……”

    杜若锦低垂下头,轻声说道:“如果今日还在寻找,那当初何必要放手?既然放了,不如就放了。”

    桑菱皱眉,说道:“当初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可是那时的情况下,你不能让他不顾娘亲的安危,执意去追你吧?沉香,我觉得在这件事上,你的反应会不会过激了?”

    杜若锦听见这明显的回护之言,心里不是个滋味,旋即抬头说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桑菱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光芒,似是陷入了狂热之中,饱含深情得说道:“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坚定得站在他的身前。”

    杜若锦听见桑菱的话,不由得心里一紧,顿时觉得胸口闷了闷。

    桑菱说完自知失言,慌忙说道:“我,我不过是说……”

    杜若锦打断她的话,问道:“不知道文谦现在如何?”

    桑菱说道:“我已经将她送回高家,她在高笔锋的灵柩前哭的撕心裂肺,连我也有些不忍了。”

    杜若锦轻轻“哦”了一声,文谦回到高家也罢,最起码大夫人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也不会为难与她。

    杜若锦退了一步,正色说道:“今日巧遇之事,还是不要再叫别人知道的好。”

    桑菱脱口而出,问道:“连他也不能说吗?”

    杜若锦暗叹,不叫别人知道,自然最不想的便是让他知道,于是点了点头,欲回身上马车,就听见桑菱急道:“那你何时回高家?”

    杜若锦眨眼一笑,说道:“等我过几天清静舒心的日子再说吧。”随即上了马车,冲怔在那里的桑菱招招手潇洒而去。

    可是将身子掩进车厢后,杜若锦的脸上又似沉了下来,心事重重得回道落锦山庄,琥珀说绿意至今未归,杜若锦一怒让残歌继续返回去找,务必将她带回来。

    杜若锦看天色极好,便让人搬了把椅子放在院子里,自己半躺在上面闭目不语,或许是上午赶路有些乏的原因,差点就要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残歌带着绿意回来了,绿意灰头土脸的,一身衣服上面布满尘泥,绿意接过琥珀递过来的帕子拭了脸,朝琥珀笑了笑就没说话,琥珀识趣得离开了。这时,绿意才急急说道:“昨天下午,绿意和残歌去锦州城的时候,绿意便听那掌柜的说,高家出了大事了。绿意昨晚上便想跟您说一声,可是您……”

    杜若锦突然忆起昨晚的事,也有些不好意思,一挥手便说道:“捡重点的说。”

    绿意说道:“绿意毕竟呆在高家六年多了,如今高家出了事,绿意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虽然明知出不上力,绿意还是一大早回到了高家,偷偷从侧门溜进去的,竟然看见文谦在院子里走动,她的身子已经臃肿不堪,有些失神落魄的,看到我时,竟然一时之间都反应不过来,等到回过神来便扑了上来,一直嚷着让绿意带她走,离开高家,绿意又不敢推搡她,竟然被她抓得手腕都青紫了……”

    绿意将手腕亮了出来,果然,上面还有青紫之色,可见文谦她想离开高家的迫切之心。

    杜若锦问道:“那你后来是怎么挣脱开的?”

    绿意一边握着手腕,揉着青紫之处,一边说道:“绿意看那会实在脱不了身,正要说话劝她,就听见远远得大夫人在叫她,文谦当即慌了神,似是极怕她,松开了绿意的手,绿意想从侧门出去已经来不及,只好躲在假山后面,听见大夫人呵斥她为什么乱跑,怀着高家的子嗣还不知道小心,文谦没敢说话,就只是低低应着,大夫人还说,要不是笔锋死了,我也不会为难你,谁叫你就怀了个丫头,不能给高家传宗接代,废物。”

    说到这里,绿意口干舌燥的,先给杜若锦和残歌斟了茶,后又看了杜若锦一眼,再去动手给自己倒茶,杜若锦一把夺过茶壶来,将自己的手里的茶杯塞到她手里,不悦道:“绿意,我就看不上你这唯唯诺诺,我们现在都似是一家人了,你还在我面前期期艾艾的,我看着不喜欢。”

    绿意面上一红,不依道:“绿意始终还是服侍您的丫鬟呀。”

    杜若锦暗叹,知道一时半会跟绿意扯不清这个问题,当即一挥手问道:“你接着说,大夫人呵斥完文谦后,又如何了?”

    绿意接着说道:“或许是文谦低声说了句什么,绿意也没有听清,就听见大夫人大声喝道你提她做什么?这会子功夫,她早不知跑哪里去了,走了也好,省得再给高家招灾招难的……大夫人便说着话,便带着文谦远远走开了,绿意从假山探头去看,文谦始终不停得朝我这边望过来,眼神里都是不甘和忍耐,绿意怕再多生枝节,心里害怕便回来了。”

    杜若锦暗自叹息,文谦现在无人庇护,又有身孕在身,所以才被大夫人压制得死死的,不过大夫人说文谦肚子里怀的是女孩,所以对她没了以前那么上心,这件事倒是令人头疼,即便是先进的仪器也有误差,何况是把脉?

    不过就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不是男便是女,随口一猜也能有准的时候。

    “绿意,你就没有听到点别的事情?”

    绿意有些茫然得摇摇头,说道:“什么事情?”

    杜若锦将自己与残歌去高家大门前,听到的话说给绿意听,绿意更加茫然了,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见府里几个下人都帮着搬东西,难不成是要搬离高家?可是即便是别人拿着房契来,高家也可以……”

    “高家没钱了,或者说是高笔锋私吞了后,那些钱都没了下文。”杜若锦说得很平静。

    绿意却久久回不过神来,在看眼里,高家一直是富甲一方,难道现在要落到搬离高家的地步?毕竟是住过六年的地方,一旦离开也是伤感,绿意跟着也有了些叹息,倒是残歌不以为意,只是听两人说着,自己一言不发,似是没有听到心里去。

    到了晚间,刚用过膳,绿意和残歌正要准备回房,便见琥珀匆匆而来,手里拿着一张拜帖,赫然便是锦亲王。

    杜若锦失笑,随即让琥珀赶紧恭迎锦亲王,杜若锦让绿意拿出那些银票来,自己揣在怀里。自己也跟着出了房门,去了正厅。

    锦亲王带着张贵大步流星而来,似是忘记了那晚的不快,说道:“本王今日前来,不会再被主人下逐客令了吧?“

    杜若锦笑道:“王爷就不怕若锦将这句话当成取笑之词?”

    锦亲王手中玉扇轻轻一摇,在四周环顾一圈,说道:“曾几何时,本王会想到,来这山庄还要得到人的允可?”

    杜若锦掏出银票来,递给锦亲王说道:“给你,这算不算是一点补偿?”

    锦亲王笑道:“恐怕你只是想在这座山庄住的心安理得吧。”锦亲王看了看银票,说道:“呵,跟这山庄的估价相差无几,你怕是早已下足了功夫了吧?”

    “今日一刻的功夫,说不定省一辈子的麻烦,我这笔账算的清楚,自己吃不了亏,也不绝没叫王爷你占了便宜。”

    锦亲王朗笑,拍手叫好,说道:“好说,好说,本王自然不会占你的便宜。”

    这句话顺着杜若锦的话说下来,虽然没有错,可是却听来似是有歧义,杜若锦瞪了他一眼,看锦亲王淡定自若的神态,倒发作不出来了。

    锦亲王和杜若锦在山庄里闲走,杜若锦绕到书房那边,推门便进去,锦亲王却站在门口迟疑不肯进去。

    杜若锦站在门内,望着犹在迟疑的锦亲王,眼中神色多了几分探究,似是要将锦亲王看个究竟,就听见她说道:“王爷,若锦听说,你时常来此,怎么今日就驻步不前?难道是心事太多,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锦亲王有些不自然得笑了笑,没有说话,迈进了书房,长长舒了一口气。去书架那边,随手翻出一本书来,掸尽尘土,翻了几页,又是怅然若失的表情。

    杜若锦走近他,突然发问:“王爷为什么每隔七日就会来此山庄?”

    锦亲王一怔,看着杜若锦的眼神有些闪躲,随即低下头继续看书,不冷不热得说道:“七是七日吗?本王倒是没有注意,不过就是随意在山庄小住几日,换个心境罢了。”

    杜若锦听见锦亲王如此说来,倒不知道如何接话,是七日又如何呢?

    杜若锦再想着去翻书,找出落款下面奇怪的符号给锦亲王看,就听见外面琥珀急切的声音:“王爷,姑娘,张总管和残歌打起来了……”

    杜若锦和锦亲王相视一眼,各自放下手上的书,便疾奔出了房门,前院里残歌果然已经和张总管动了手,张总管招架不住,步步狼狈,残歌步步杀机,倒似要将张总管一剑斩杀一般狠厉。

    杜若锦急道:“残歌,住手。”

    那残歌眼睛充血,倒似杀急了眼,犹若未闻,还是只顾着手中的动作,锦亲王的玉扇掷出,将残歌的剑击偏了方向,才让张总管免于受伤,不过还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杜若锦疾奔过去,挡在张总管身前,怒斥残歌,道:“残歌,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连我的话也不肯听吗?”

    残歌持剑,胸脯起伏大声喊道:“谁侮辱我师傅,谁就要死。”

    杜若锦有些疑惑,看着已经起身的张总管,张总管讪讪一笑说道:“张贵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哪里便知冒犯了残歌的师傅?”

    原来,杜若锦和锦亲王去了书房,绿意就去厨房给大家端些吃的来,残歌和张总管在原地说了几句话,开始还是好端端的,后来张总管无意中问残歌的师傅定是极厉害的人物,怎么就会轻易死了?残歌说了声不知道,表情却沉了下来,张总管又似是很感慨得说了句,定是你师傅有什么不堪开口之事,否则怎么样也该交代了后事才走。

    这一下便惹恼了残歌,他定要张总管收回刚才的话,否则叫他好看,张总管见残歌涨红着脸,似是有趣,便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哪知残歌持剑便刺了过来……

    杜若锦得知这件事的始末,虽然恼残歌反应过激,可是也理解他敬师傅的心意,不允许任何人亵渎,哪怕只是一句无心之话。

    杜若锦正想着将气氛调节一下,便见锦亲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说道:“王爷莫怪,残歌年纪尚小,心急了些也是正常,只不过就是委屈了张总管,若锦愿意代残歌陪个不是。”

    锦亲王望着残歌,眼神犀利,轻轻冷哼了一声,随即拉着杜若锦往一边说话,说道:“这个残歌,你不能再留在身边,否则将来后患无穷……”

    杜若锦有些莫名其妙,说道:“王爷,残歌年纪还小,再者说,若锦已经为刚才的事情向张总管赔了不是,您大人有大量,还是饶……”

    锦亲王轻轻“啧”了一声,说道:“你难道以为本王要抓着这点事不放,要你为难残歌吗?只是,你信本王,残歌不能再留在你的身边了,你如果需要保护的人,本王可以调集御林军把守此地,这个残歌,最好,最好……”

    “最好什么?”

    “最好送到妙真寺,要清远主持代为调教,他日去了戾性,你再将他接回来不迟,否则这个残歌迟早会引来滔天大祸,那时,你难免也会身受其中,又是何苦?”

    杜若锦听锦亲王说的真诚,再者说,也信锦亲王不至于执意要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倒也对锦亲王的话认真了起来,心里却茫然了许多。

    杜若锦无法静下心来去思量这件事,只好对锦亲王说道:“我答应你,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

    “本王真的只是为了你好。”

    杜若锦抬起头朝着锦亲王真诚得一笑,说道:“若锦明白,王爷做的每一件事又何尝对若锦不好过?”

    锦亲王看着杜若锦的笑靥如花不禁有些失神,才不过片刻便听见杜若锦又突然发问:“王爷曾经说过,对待有奇遇的人一向特别礼遇,若锦承认自己确实有番奇遇,不知王爷可曾也有过奇遇呢?”

    锦亲王听见杜若锦的问话,扭过头去,看着旁边一棵散发浓郁香气的桂花树说道:“本王信佛,认为天下万事都是奇遇,譬如本王遇见你,也曾认为就是奇遇。”

    杜若锦反复咀嚼这句话,听不出什么端倪来,只得作罢。

    那边,绿意已经端来茶果,看样子还不知刚才那一幕,招呼着残歌和张总管坐下用茶时,残歌冷哼一声便别过了身子,张总管哭笑不得,亲自斟了杯茶递给残歌,要他消消气,自己说那话时,实在是没有恶意。

    锦亲王在落锦山庄小坐了半日,便在张总管催促下离去,杜若锦几番试探不成,心有不甘,便急切问道:“敢问王爷什么时候再来?”

    锦亲王的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寻味的笑意,没有说话,轻摇折扇便离开了。

    杜若锦羞得满面通红,绿意盯着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怪异,杜若锦想要说些什么,说出口的话却是更加令人误会:“绿意,我只不过就是想问锦亲王什么时候再来而已,没别的意思呀……”

    绿意莫名其妙得看着她,没有说话。

    杜若锦几乎是恼羞成怒,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坐在床榻上拿着枕头摔打出气,心里还在想绿意是不是误会自己对锦亲王有什么……

    这怎么可能?

    不过就是好奇到底是如何的奇遇罢了。

    杜若锦又拿出在锦亲王落款下的那个奇怪的符号,左看右看,还是没有看懂,正想撕了作罢,脑子灵光一闪,几乎要惊叫出声来。

    此时此刻,杜若锦恨不得立即出落锦山庄去锦亲王,杜若锦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打开门冲到院子里,实在忍耐不住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即便这样都无法抒发胸口溢满的情绪,突然,杜若锦又开始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绿意和残歌匆忙奔过来的时候,看到杜若锦已经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不禁在疑惑之中松了口气,可是杜若锦貌似疯了一般,抓着绿意就叫道:“绿意,绿意……”

    绿意被她摇得头昏脑涨的,挣脱不开,急道:“有事说事嘛,绿意都要被你摇散架了。”

    杜若锦又蹦又跳笑个不停,绿意和残歌面面相觑,莫名其妙得看着有些癫狂的杜若锦。

    杜若锦喊道:“老天,这难道就是宿命嘛?”

    说罢,杜若锦吩咐残歌去备马车,自己拉着绿意就往外跑,绿意急急问道:“咱们这是去哪里?”

    “去锦亲王府。”

    已是夜半,杜若锦催着残歌将马车赶得飞快,驰行在回城路上,及近锦亲王府,杜若锦那颗烧的狂热的心才渐渐冷却下来,一定要将这么两件惊世骇俗的事情挂钩吗?

    即便认了,那又如何?

    杜若锦有些失神得坐在马车上,抱膝而坐,将头抵在膝上,一言不发,绿意和残歌都被杜若锦的反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绿意几次试探着要问杜若锦,都没有问出个究竟。

    三人回到落锦山庄,杜若锦径直回房了,绿意和残歌却不放心,在她的屋外盘桓了许久才各自歇下了。

    这几日内,杜若锦便是在时喜时怒的情况下度过,情绪起伏太大,一时低沉一时狂热,终于是病倒了。

    或许是琥珀等人回锦亲王报的信,锦亲王很快带着大夫来了。大夫给杜若锦把了脉,说不过就是郁疾闷气,要疏导一下心情才好,随即开了方子,张贵紧忙吩咐人去抓药,等药拿回来后,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吭声的琥珀要去熬药,被绿意阻了抢先去了。

    琥珀脸上淡淡的尴尬,不过很快就隐了去,出了房门,趁人不注意就闪进了书房。

    杜若锦昏昏沉沉得,睁开眼看到是锦亲王,心里才觉得有一股子踏实劲,就马上闭目不语,连质问的心劲都没了。

    “本王才不过几日没来,就得知消息你病了。本王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女子,不会轻易生病。”锦亲王表情淡然,看似闲闲得调侃着,眼睛里的那抹关切却似泄露了什么。

    杜若锦反趴在床上,将头垫在手臂上,神情落寞得说道:“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我一个娇弱的女子?”

    锦亲王失笑,随即转过头没去看她,杜若锦白了他一眼,知道锦亲王在笑她说自己娇弱?难道自己不够娇弱吗?无依无靠得在这个朝代,即便,即便似是寻到了一个……那又能如何?

    锦亲王看杜若锦一直不说话,怕扰了她休息,随即辞了出来,绕过回廊,便想要去书房。

    绿意端了药进来,看到锦亲王没在屋子,杜若锦还在发呆,便长长叹了口气,就听见杜若锦说道:“绿意,你叹气做什么?我又死不了。”

    绿意或许是不在高家,与杜若锦终日耗在一起,主仆观念不比从前那般看重,于是没好气地说道:“你说咱们出了高家,到底是为了什么?原以为是你说的要追寻什么自由,要找到属于自己真正的幸福,可是我们在这落锦山庄内找到了什么?自由?出山庄还要易容,快乐?你竟然能郁结闷气病倒了!”

    绿意此前从未说过一句半字的逾越之话,如果不是憋在心里很久,而杜若锦病倒又作为诱因的话,她或许还是不可能说出口的,但凡说出了口,杜若锦就不会不重视。

     杜若锦长叹一声,说道:“绿意,难道你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我们现在还呆在高家,只怕日子也不见得比这好过呀。”

    绿意接过杜若锦喝完的药碗,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高家现在如何了……”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就在这时,却听见院子里有嘈杂的动静,绿意得到杜若锦的示意,赶紧去瞧瞧。

    原来,锦亲王转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听见书房有轻微的动静,正要推门进去,便听见张贵急匆匆过来,在锦亲王耳边低语了几句,锦亲王随即紧蹙眉头,转身而去,张贵也紧跟其后。

    可是,过了没一会,书房里面的人就轻轻拉开门,正要出门的时候,却发现锦亲王便站在门口,眼神犀利,紧紧地盯着她,那人正是琥珀。

    琥珀眼中闪过几丝恐慌,可是瞬间便收起惊慌失措的表情,说道,“琥珀给王爷请安。锦亲王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说道,“本王说过,任何人不得允许,都不得进此书房,你也在本王身边当差好几年了,难道不清楚这个规矩?”

    琥珀急忙跪倒,说道,“禀告王爷,先前杜姑娘进来过,琥珀怕王爷责罚姑娘,所以想进来将书房收拾干净,不让王爷看出痕迹来。”

    这一切,都被远处的绿意看了个清楚,回去又仔细学给杜若锦听,杜若锦倒似明白了几分,待到锦亲王临走来给杜若锦告别的时候,杜若锦别有深意得问道:“难道以后,我也需要防着琥珀一手?”

    锦亲王正要辞别的时候,杜若锦问道:“你还没有对我说,那个琥珀到底什么来路?”

    “潜伏在本王身边几年的棋子。”锦亲王说罢就离开了。

    杜若锦反复思虑,安插在锦亲王身边的棋子,到底是谁有这样的动机?况且,锦亲王还要任由其为之,不肯去拆穿呢?

    难道是……

    想到这里,杜若锦惊出了一声冷汗,只觉得一阵眩晕,直欲昏死过去。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还是不要再给他找麻烦了,还嫌日子过得不够忐忑吗?

    我杜若锦,不做蹉跎江湖的红颜,只求过几日清静安宁的日子。

    次日,杜若锦让绿意易容回锦州城打听高家消息,毕竟自己至今未得休书,名份上依然还是高家的二少奶奶。又让残歌去了一趟,考虑到残歌年纪尚小,所以就只让他在外面打探消息,不需要进到里面去。

    杜若锦让残歌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从欣月口中探知高纸渲的消息,自从那晚妙真寺竹林水湖中他吐血昏死过去,至今未有音信。

    杜若锦独自留在落锦山庄,午间琥珀来送饭的时候,杜若锦有些抵触,似是有些惧怕,让琥珀将饭菜放下,便让她出去了。琥珀欲言又止,只得作罢。

    到了晚些时候,残歌才匆匆而回,杜若锦急忙追问他是否有了高纸渲的消息,便听见残歌说道:“欣月不见了……”

    杜若锦失魂落魄得跌坐在椅子上,惶惶说道:“难道,难道他竟是……”

    残歌看到她这副模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劝,就随口问了句:“绿意呢?难道她还没有回来?”

    杜若锦也似惊醒了一般,倏地起身,急道:“是,绿意到这还没有回来,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残歌突然按住手中的剑,凝神不语,杜若锦正在疑惑残歌的所为,便听见外面院子里有个低沉却又些暗恨的声音说道:“我终究还是找到你了,杜沉香。”

    落锦山庄,寂静深夜,当那个低沉而又暗恨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杜若锦倏地起身,见残歌按剑不动,随即上前夺过他的剑,径直持剑到了院子中间。

    院子里,绿意满脸愧疚得站在中间,有些不自然得挪动了身子,却止步不前,斜睨着眼给杜若锦示意另一个方向,杜若锦顺着绿意的目光望去,高墨言赫然倚在桂花树下,那深邃迫人的眼神,直将杜若锦逼得无法迎视,只得扭过头去,尽量不显露任何情绪,说道:“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高墨言目光中闪过几丝伤痛,低哑着嗓子说道:“就因为这是锦亲王的庄院?所以,你不欢迎我?”

    绿意急道:“不是的,这落锦山庄已经被……”

    “绿意,住嘴。”杜若锦喝止了他,说道,“你需要向他做什么解释?就让他去瞎想算了。”

    “好,好,”高墨言的声音里也含着几分恼怒,“你宁愿我去瞎想,你也不肯给我一个解释?杜沉香……”

    杜若锦上前几步,将绿意拉过一旁,让她先下去歇着,绿意迟疑不肯,让杜若锦瞪了一眼终于才不情愿得离去。

    杜若锦向高墨言身边走去,直到离得近了些才驻步,说道:“说吧,你利用绿意找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高墨言难以压制心里的怒火,低喝:“难道我寻你,一定是为了什么理由?你有没有想过,这个理由就是我心里放不下你?”

    杜若锦的心被搅乱了,出门拔剑之时的坚决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手里握着剑的力度也大了起来,高墨言看到她这副样子,几乎是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是想杀了我吗?”

    杜若锦斜睨了他一眼,说道:“杀人还需要偿命,我杀了你,自己也要送命,我何苦陪着你一起死?”

    杜若锦心里也不禁开始打鼓,当时自己一惊之下拔剑是何用意?

    扪心自问,绝无一丝要杀他伤他之意,一定要问出个究竟来,那就是自己要拿自己的性命来挟制他罢了。

    残歌正好从房里出来,杜若锦将手里的剑递还给他,就听见高墨言说道:“你一样一说,我倒是真想死在你的剑下了,只要你能承诺陪我一起死。”

    杜若锦无奈叹息,人死了便是死了,难道两个人一起死了便会是相守吗?

    “高墨言,你我之事又何苦再提?现在不过是你欠我一纸休书而已。”

    “跟我回去。”他的口气不容人拒绝。

    “你难道忘记你娘说过的话?她那是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你呀,你就无动于衷吗?”

    “我当然会顾忌她的性命,但是我也不能没有你……”

    杜若锦再次无奈叹息,说来说去,这桩感情竟然被归纳为古代婆媳之争?难道高墨言只以为自己与他的感情纷争,仅仅是大夫人在中间作难吗

    “你先回去吧,给我几天时间考虑……”

    “一日。”

    “三日。”

    高墨言只好应了,不过眼睛里闪烁的那簇惊喜,杜若锦看到眼里,竟生出了莫名的酸楚。

    其实,在杜若锦说出答应考虑的时候,她很平静,没有往日那么多的挣扎。在后来,杜若锦想了很久,才明白过来,这未尝不是人的本性。

    当人一直抵触一直厌烦一件事的时候,却遇到很多干扰视线或思绪的事情后,有些观念会逐渐发生改变,正如杜若锦对高墨言,一直不曾放下心中的芥蒂,到底是一直以此为借口排斥高墨言,还是真的介怀高墨言对杜沉香的冷漠?都说不清了,如今抵触少了,那就更说不清了……

    不过,那也不能说明,杜若锦就是爱了……

    爱了或者不爱,有时可以取个中间值,来平衡自己的感情。

    回房,绿意和残歌等在里面,看见杜若锦进来,都起身望着杜若锦不语。绿意还是有些愧疚,说道:“绿意在高家附近转了一圈,也没见有人进出,一时心急就从侧门进去,可是这一次却被大夫人瞧见了,如果不是二少爷拦着,只怕绿意早已被大夫人活活打死了。”

    杜若锦倒抽一口凉气,说道:“高家现在是如何光景了?大夫人竟然还能使出这般本事来?”

    绿意叹息了一番,又将高家化险为夷之事说了个究竟,竟是高墨言将银两凑了出来,赎回了房契。绿意将此事说的轻描淡写,杜若锦深知其中背负了多少压力,却不知高墨言的银两从何而来。

    杜若锦未及感慨,便听绿意继续说道:“二少爷力挽狂澜,暂时缓了高家一劫,不过高家困境仍在,所以,所以……”

    杜若锦冷哼一声说道:“所以,即便我现在不跟高墨言回高家,别人也只当我杜若锦嫌贫爱富?”

    绿意没有接话,看了杜若锦一眼后就低着头不再吭声。

    杜若锦没好气地说道:“做人真难,被人赶出来,却还要被冠上这样的罪名,这么说,如果我不回高家,势必锦州城的人都以为我是早得了信,所以早跑了?”

    绿意嘟囔不清得说道:“似乎现在已经有人那么说了。”

    杜若锦无奈喟叹一声,其实她不在乎那些人的言语,即便指着自己鼻子骂又能如何?可是自己在乎的究竟是什么?感情?信任?自由?梦想?

    杜若锦望天无语,梦想?自己在古代还能有什么梦想?

    待到绿意和残歌回去歇着,杜若锦决意理清思绪,现在困扰自己的几大问题,第一,高纸渲生死未卜,欣月也不知所踪。第二,锦亲王的身份究竟是……第三,自己脱离高家到底能不能生存,目前看来还是个未知数,现在只不过有锦亲王的庇护,如果有一天要自己闯荡,自己能不能在这封闭的古代吃得开?第四,如果自己要跟高墨言回到高家,那么大夫人与自己的关系要怎样缓和?

    最关键的是,自己如果跟高墨言回到高家,是否就代表承认了高墨言的感情?这一点,是杜若锦尤为看重的,因为在她的心里,还是认为一旦认定了,便是一辈子的事情,难道自己真的要决定终身了吗?

    辗转反侧,竟是到了天亮才昏昏沉沉睡过去。醒来时,天已过午,绿意端来些清淡的小菜,杜若锦就着白粥吃了几口。

    杜若锦和绿意在院子里随意走走,突然杜若锦问道:“怎么这一会一直不见残歌?”

    绿意说道:“残歌一大早就出门了……”

    杜若锦疑惑问道:“他去了哪里?”杜若锦倒不是关心他的安危,毕竟他的武功那般高,鲜少有人能动得了他,只不过就是好奇残歌一向不与人亲近,此番出门究竟为了什么?

    “妙真寺。”

    杜若锦沉吟一会,说道:“绿意,我看我们也该去一趟妙真寺了……”

    绿意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她还是没有出声相询,跟着杜若锦便去了妙真寺,这一次两人并未易容,想要躲的人,已经没有必要躲了,易容还有什么用?

    可是,未等两人出府,便见琥珀走过来,恭敬问道:“姑娘,这是去哪里?”

    杜若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瞬间便掩了下去,说道:“我和绿意去妙真寺进香,琥珀是想跟我们一起去吗?”

    “琥珀不敢,琥珀不过是担心锦亲王来后,问琥珀姑娘的去处,琥珀答不上来岂不是……”

    杜若锦笑了笑,没有说话,便与绿意出了山庄。

    妙真寺内,杜若锦和绿意寻不见残歌的身影,都有些焦急,杜若锦带着绿意穿过竹林,来到水岸边,果然就看见了残歌,残歌正用剑指着一个人,那剑尖颤抖,看得出残歌此刻内心正遭遇极大的挣扎,而被剑指着的那个人正是清方大师,他双手合十,席地而坐,敛目凝神,似是将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杜若锦怕残歌惹出乱子,只得慢慢走近他,小心翼翼得说道:“残歌,你冷静些,千万不要乱来。”

    残歌看到杜若锦,明显一怔,就在怔神的功夫,被杜若锦一把拉住手腕,匆忙喊道:“清方大师,你快些走吧,得罪了。”

    清方大师充耳不闻,杜若锦急的又说了一次,看他仍然入定一般不动,似是一心求死。

    残歌冷冷说道:“我师傅就是因为这个人,所以含恨了一辈子,最终死的那样寥寂落寞,他就是罪魁祸首。”

    其实,杜若锦早已猜出来**分,所以并不感到惊讶,但是念及清方大师为残歌师傅不眠不休三日诵经念佛的份上,杜若锦还是感动的,于是对残歌说道:“仙人已逝,你杀了他又如何?再者说,你师傅与清方大师之间的恩仇,你到底了解多少?你师傅为了他牵肠挂肚,你杀了他,你师傅会原谅你吗?”

    残歌手中的剑抖得更厉害了,于是说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师傅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能够好端端得活在世上?”

    杜若锦正色说道:“残歌,你师傅终日活在爱恨之中,死了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而清方大师,活着也未必不是一种煎熬?他如果勘破了红尘,就不会任你杀他,他这样做,只是想寻求解脱,残歌,如果你恨他,就留他在世上,看着他如何痛苦,岂不是比看见他一堆白骨要好些?”

    杜若锦说完这话,残歌已然有些了悟,随即缓缓放下剑来,眼神含泪,几欲要不可自已。而清方大师倏地皱眉,闷哼一声,嘴角有血流下,只听他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教训的是,清方惭愧了。”

    杜若锦松了口气,自己的话刚才过激了些,可是未必不见成效。

    杜若锦和残歌走出竹林的时候,回头看去,清方大师依旧坐定,嘴角鲜血仍在,只不过那面上现出一种大彻大悟的欢喜之感。

    三人出了禅院,进了佛堂,残歌站在里面一身的不自在,满脸不屑之感,杜若锦顾不得与他说教,让绿意递了些香火钱,正要出佛堂的时候,便看见一个娉婷婉约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眉目如画,杜若锦记起正是那日桑菱有些排斥的水凝烟。

    身边的那个面如满月的丫鬟皎皎说道:“小姐,咱们来自然就是问姻缘的,否则真如了那人的愿,你嫁到了桑家去,那该如何?“

    水凝烟轻声说道:“桑水两家一向交恶,爹肯定不同意我嫁过去的。”

    另一个丫鬟无语急道:“将军自然不肯同意,可是保不齐那人便会去找皇上指婚呀,到那时……”

    水凝烟黛眉轻蹙,说道:“不要再说了,你们两个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我心里既然有了他,自然也不肯答应嫁到桑家去。”

    皎皎和无语相视一眼,顿时没有再吭声,紧跟着水凝烟穿过佛堂去了禅院。

    杜若锦待到水凝烟走远了,才带着残歌和绿意出了寺。未及多远,杜若锦突然忆起一事,记得当日欣月曾在残歌出剑之时,说过一句“你师父也未必敢用这种口气说话”。这话仔细听来,似是欣月与残歌的师傅是旧识,而残歌的师傅与清方大师也曾有过一段理不清的过去,那么清方大师对欣月的事知道的会不会多一点?

    杜若锦本想带着残歌绿意一起折回去,又怕残歌见到清方大师再起杀心,就在独自返回的时候,杜若锦突然想起一事,抓着残歌便问道:“残歌,你是如何知道你师傅与清方大师之间有渊源的?”

    残歌掏出一张信笺来,说道:“今晨醒来之时,在门口便见到这封信,我当即上寺来证实,那和尚只是默认不语,却是一句话也不肯告诉我。”

    杜若锦看到上面娟秀的小字,并认不出字迹,更多了几分回去找清方大师的决心,嘱咐残歌绿意不要走远,自己便疾奔回了妙真寺。

    穿过禅院的时候,见到水凝烟带着两个丫鬟进了清远主持的禅房,听到水凝烟说了一句“天下权谋之士”等等,杜若锦不及细听,便疾奔竹林而去。

    杜若锦待到离竹林近了些,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放慢了脚步,远处有一身影疾驰而过,杜若锦竟连是男是女轮廓都看不清,心里陡然觉得不好,待到走近了清方大师,看他仍旧那个姿势,席地而坐,闭目凝神,面容依旧含笑,杜若锦才松了口气,问道:“清方大师……”

    叫了几声,都未见清远大师应,竟是连睁开眼睛也没有。

    杜若锦站在他的身前,突然,就发现清远大师席地而坐的地方,慢慢有血洇出来,杜若锦陡然心惊,绕到清远大师身后,赫然发现他的背后插着一把钢刀……

    杜若锦慌忙往回跑,跑进了禅院,正待进清远主持禅房说这件事,便听见里面传来清远主持的声音:“贫僧隐退多年,已经过惯了这般清净生活,那些红尘争斗,贫僧只怕无心也无力再去为继。”

    水凝烟轻笑说道:“清远主持,可惜了您这一身权谋相士的本领,何不逐鹿群雄一展当年的威风呢?”

    杜若锦听见这话疑惑不已,可是念及清方大师遇害之事,只得推门而进,水凝烟脸上浮现一丝惊诧,随即隐了去淡淡一笑,倒是身边的两个丫鬟沉不住气,戒备得打量着杜若锦。杜若锦将清方大师遇害之事一说,清远主持当即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贫僧念往生经为清方超渡。”

    杜若锦急道:“清远主持,唯今之计,还是先擒拿凶手归案再说吧?”

    清远主持嘴里不停诵着经文,从来接杜若锦的话,倒是水凝烟走过来,说道:“人生生死无常,早死早超生,即便抓不到凶手又如何?他早晚也要死的,只不过去不了西方极乐世界。”

    杜若锦彻底无语,难道这水凝烟参悟佛经,竟然到此如此彻悟之境?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告知,杜若锦自觉没有再留在那里的必要,于是便出了门,径直去找残歌和绿意。

    就在找到残歌绿意之时,杜若锦正要带着他们两个往回走的时候,被妙真寺的僧人团团围住。

    杜若锦大惊失色,未等出言相询,便妙真寺的僧人喝道:“阿弥陀佛,没有想到小施主如此心狠手辣,竟然杀死清方大师……”

    杜若锦便知肯定是妙真寺的和尚弄错了,松了口气,说道:“你们误会了,清方大师不是他杀死的,我可以作证。”

    就在这时,里面走出一个小沙弥,说道:“是我亲眼看见他拿剑指着清方师叔的。”

    残歌冷笑不语,说道:“那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