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沉香破 > 第二十八章 :终究是,香魂归尘土
    第二十八章:终究是,香魂归尘土

    高墨言微微蹙眉,捡起地上的腰刀,反手递给桑菱,说道,“桑姑娘严重了,绿意说话如有冒犯之处,沉香自会教训于她,至于桑姑娘要取绿意的性命,只怕有失风度了。”

    桑菱又羞又怒,接过腰刀,狠狠跺脚便奔出门外了。

    杜若锦松了口气,有些不悦得斥怒绿意,说道,“绿意,你怎么能当着她的面,说话便没了分寸?这如果不是二少爷在这里护着,只怕你早已做了刀下冤魂了。”

    绿意撅着嘴,不甘心得低声说道,“二少奶奶明知道她的心思,还这么容忍她,绿意就是看不得。”

    杜若锦飞快得扫了高墨言一眼,语气似酸似涩得说道,“你对她不客气,是看在我的面上,那么我对她这般客气,又是看在谁的面上?”

    高墨言情知杜若锦话里深意,淡淡一笑,将那晚受伤被桑菱救治的事情一说,杜若锦顿时有些释然了。

    不过,高墨言并没有说当日是为了动用帮众寻找杜若锦触犯了帮规后,自己用匕首插在左肩而受的伤。

    两人最终决定去后山走走,杜若锦吩咐绿意在禅房里不要乱走动,否则遇见了桑菱又是一场麻烦,绿意撅着嘴点头应了,神色毕露一点也不情愿。

    后山,迷雾氤氲,山峰叠林若隐若现,远处偶有几只白鹤飞过,别有一番意境。

    杜若锦倚在一块巨石上,如临仙境,心胸顿时畅快了许久,叹道,“说此生不可追忆的那些人,定是没有感受到自然之灵气,否则别说追忆,饶是一辈子活在这空灵之地,也是甘愿的。”

    高墨言朗声一笑,仰头长啸,鹤唳龙吟,看起来也是畅快之极。他走近了杜若锦,双手环抱着她,说道,“沉香,如果没有你的陪伴,饶是它空灵之地,在我眼中仍是废墟一般。可是,如若你在身旁,即便是废墟之地,我仍旧当它是人间仙境。”

    杜若锦含笑不语,许久才伸出纤指,点了点高墨言的鼻子,说道,“高墨言,你真的是原来的高墨言吗?在我的印象里,你可是从来不喜形于色的,怎么现在说起话来,就跟抹了蜜一般。”

    高墨言轻轻抬头,扔杜若锦的手指滑落在他的唇边,轻轻含住她的手指,低语,“那你是喜欢原来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杜若锦的手指被他含在嘴里,轻轻咬住,指尖传来异样的感觉,令杜若锦的心都怦怦跳了起来,强自压抑住内心汹涌如潮水般的情绪,杜若锦半眯着眼,反问道,“那么,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呢?”

    高墨言听见杜若锦的话微怔,半响没有说话。杜若锦苦笑,说道,“也罢,我不再问就是了。”

    两人相顾无言,杜若锦正想着要如何缓和下气氛的时候,突然看到高墨言望着远处,表情凝重了起来,杜若锦顺着高墨言的视线往哪个方向望去,赫然看见一个身影正在峰顶另一块巨石上舞剑。

    那个身影瘦小单薄,却敏捷有力,将手中的剑舞得出神入化剑花朵朵。

    杜若锦失声叫道,“残歌,是残歌……”说着便疾奔而去,高墨言紧跟其后。

    待到要靠近那块巨石的时候,杜若锦却突然发现残歌不见了,高墨言正要施展轻功追去,杜若锦紧忙扯着他的衣衫,说道,“算了,不要去追了。”

    杜若锦有些落寞的往回走,她不叫高墨言去追残歌,是因为她看到残歌已是衣服僧侣打扮,估计已经是做了和尚,残歌曾说过,他的师傅此生最恨的人便是和尚,可是他却做了和尚,这叫他情何以堪?

    这也是他避开杜若锦的唯一的原因吧。

    待回到禅院,杜若锦推门进入的时候,发现绿意已经不在房里,杜若锦四处寻不见她,急的要落泪,骂道,“这个绿意,我明明嘱咐了,叫她不要乱走动。”

    杜若锦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就要去桑菱那的房间去问,高墨言一把拉住她,说道,“先不要急,等我去问个清楚。”

    高墨言示意杜若锦安心,自己便去了桑菱的房间。

    高墨言敲门进来的时候,桑菱正在换衣,急忙穿戴好,欣喜得开了门。

    高墨言站在门外,一脸的漠然,未等开口说话,便听见桑菱笑道,“是你?不,我该是知道的,除了你,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

    高墨言生疏得换上敷衍的笑容,说道,“我来是想问,桑姑娘可曾见到绿意?”

    桑菱脸色突变,没好气得说道,“你来,就是问这个?那个小贱婢去了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绿意不见了……”

    桑菱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急道,“高墨言,难道你是在怀疑我?”

    “我不是怀疑,我只是想请桑姑娘证实一声罢了。”高墨言不急不缓说道。

    桑菱却不甘心,说道,“你如果真的相信我,你就不会再来找我证实。”

    未等高墨言说话,便听见杜若锦的声音,她站在高墨言身后,冷笑说道,“真是笑话?他为什么就该这么相信你?”

    桑菱略抬头,似是对杜若锦的问话诸多不屑,盯着高墨言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我们曾在同一个晚上,在同一家客栈,宿在同一个房间……”

    杜若锦只觉得心猛然沉了一沉,抬头朝高墨言望去,高墨言神色平静,回望杜若锦的眼神真诚而坦然,杜若锦长舒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对高墨言有信心,于是轻笑说道,“桑菱,你说的话,为什么会让我觉得那夜,是你的轻佻?”

    桑菱走出房门,杜若锦赫然发现,桑菱所占的位置与高墨言的距离,竟是比自己与高墨言的距离还要近一些,心里无名火起,挪了两步,便紧靠着高墨言站着。

    桑菱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因为,因为这是她不能明目张胆逾越的距离,桑菱不甘心,仰起头来,眼睛里似有泪光闪烁,问道,“高墨言,你凭良心说,我的话可是有假?”

    高墨言语塞,明知桑菱的话会给杜若锦造成歧义,于是朝杜若锦看了一眼,伸手挽住杜若锦的手,未等用力一握以示决心,便听见杜若锦笑了起来,就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大笑不止,随即朝桑菱说道,“桑菱,即便是真又如何?你倒是说说看。”

    桑菱一怔,没有料到杜若锦会有如此发问,支支吾吾倒说不出口了。

    杜若锦甩开高墨言的手,继续说道,“你跟他同宿?只能说明你自己犯贱,难道你就想用这种小把戏来离间我和他吗?如果我说我不在乎,你岂不是自取其辱?”

    桑菱脸色涨红,似是怒到极点,倒发作不出来了。

    杜若锦推了高墨言一把,对他说道,“你先去找绿意,我要跟桑菱好好谈一谈。”

    高墨言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杜若锦,似是在怪责她的大胆和冒失,杜若锦笑道,“你如果不放心,怕桑捕头一怒之下将我也给斩杀了,就暂时先把她的腰刀要过去,这样总该放心了吧。”

    杜若锦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哪里便想到高墨言便当真身后客气得跟桑菱要过腰刀来,桑菱面如死灰,将手里的腰刀递给高墨言的时候,绝望得笑了。

    杜若锦看高墨言走远了,才进了桑菱的房间,桑菱跟在她的后面,说道,“我发现,我真的小看了你,你对于男人掌控的能力超乎我的预想。”

    杜若锦冷笑,坐在椅子上,字字生硬得说道,“桑菱,别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从你第一眼看见他时,你的眼睛就已经泄漏了你的心事。你如果要问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制止或者揭穿你,那么我现在来告诉你,不是我心慈手软,是因为你从来就不是我的对手……”

    或许是杜若锦的话太过于直接,桑菱有些吃不住劲,手里握住的茶盏随着杯身晃动而发生些许响声。

    “你不怕我杀了你?就算是没有腰刀,我一样可以杀了你。”

    杜若锦轻笑,慢条斯理得说道,“不怕,因为你不想让高墨言一辈子恨你……”

    桑菱恨恨得说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杜若锦慢条斯理得说道,“这话该我来问你,你究竟想要如何?难道就是想杀了我后跟他双宿双栖吗?你觉得你有把握得到他的心吗?”

    桑菱有些挫败,口气不再那么强硬,说道,“你说得对,我即便杀了你,他只会恨我,却不可能与我……”

    杜若锦冷笑说道,“桑菱,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是此刻高墨言是你的丈夫,而我对他一直觊觎,你会怎么想?”

    “我会杀了你。”

    杜若锦苦笑说道,“那么,你现在明白我的心情了吗?”

    桑菱无语,可是嘴里却不甘说道,“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杜若锦很冷静得回道,“貌似所有的小三,都会用这一句话。可是,你能确信,这个男人会不会爱你?即便爱了,又能爱你多少?”

    杜若锦继续说道,“桑菱,有时爱情也需要把控性,这样才能安心。你身世容貌都是一等一的,何必要下嫁于他呢?”

    “我想到,可是我做不到……”

    “不是做不到,是你根本没有去做,为什么不去试试呢?人不能总局限在一个思维力,或者跳开这个感情圈子,你会觉得一切都是笑谈。”

    桑菱没有说话,目光直直得落在自己裙角上,杜若锦长叹一声,只以为桑菱根本没有听到心里去,于是站起来准备离开,刚要走到门口,便听见桑菱说道,“沉香,或者我会尽力一试的……”

    杜若锦没有回头,露出淡淡的笑容,如释重负般离开。刚出门口,便看见高墨言等在门外,轻吐了一口气,说道,“怎么办?我把你的追随者给拦截了……”

    高墨言抬了抬头,面有得色的说道,“我追随者众多,那么以后还要辛苦你再做拦截了。”

    杜若锦笑着捶他,怎成想,一扭头的功夫便看见了绿意,只不过她是被一个身形伟岸的男人抱着而来,那个男人冷眉冷眼的,似是连看他一眼,都会觉得眼睛里能够结霜一般。

    高墨言上前问道,“这位兄台,不知道绿意怎么会被……”

    绿意看似并未昏迷,不过还是有些昏昏沉沉得,勉强想开口说几句话都不能,只好用眼神求助于抱着自己的男人。

    “我路经后山,突然看见有人从峰顶滚落下来,幸好落地的方位离我不远,我还赶得及救起她,否则早就会被摔死了。她断断续续得说要回寺里,于是我就将她带了回来。”

    待到那名男人将绿意放在禅房里的床榻上,清远主持才赶了过来,亲自为绿意把了脉,对杜若锦说道,“无碍的,只是受了些惊吓,休息几日便会好的。”

    杜若锦道了谢,送清远主持出了门,看这名男人却没有离开的打算,不禁有些着恼。杜若锦婉转问询,竟知那人名叫桑睿,是桑菱的哥哥,不禁大惊。

    三人客气了番,桑睿终是离开。杜若锦真正松了一口气,给绿意绞了一条帕子敷在她的脸上。说道,“桑菱的哥哥桑睿倒也是人物,只不过性子也有些怪。”

    正说着话,桑菱拉着桑睿又过来,冷嘲热讽一通,杜若锦因她哥哥先前救了绿意便忍耐了下来,不曾反驳她。桑菱无趣,见高墨言也只是神色淡然,心里吃不住劲。

    “我到底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为什么今生还也还不尽?”桑菱说罢,便负气转身而去。桑睿朝两人抱歉一笑,本想追出去,被杜若锦拦住,杜若锦走近了高墨言,用手帮他正正衣领,轻言细语得说道,”还是你去吧,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还是需要你出面才能解决,别人去了没用。”

    高墨言迟疑了一下,望着杜若锦的眼神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也带着几分安慰,他,总归是没有看错人。

    后山,桑菱疾奔而至,用手掩嘴哭泣不止,她本是相门之女,元熙朝多少男人为之趋之若鹜的门第?可是她从小就不恋这些权势名利,当初为了做一名捕快,不知道跟父亲使了多少性子才如愿。

    看不得流俗男人,遇见高墨言之时,便彻底沦陷在他沉静缄默的胸怀之中。可是,他深情凝望的眼神,永远不曾落在她的身上片刻,她本想安静得站在他的身旁,即便得不到也无所谓,可是她低估了作为女人占有爱情的强烈**,她始终抵不过嫉妒,才在看到高墨言为杜若锦受伤失血昏迷之时,情感压抑不住决堤开来。

    嫉妒,如一把钢刀,将她的心划出一道口子来,鲜血淋漓却不敢直视,这到底是不是以爱的名义来掠夺情感?她不知,亦不想知道。

    身后,低沉的声音响起,“桑姑娘……”

    桑菱倏地起身,却不敢回头,用衣袖偷偷拭去泪水,故作轻松地说道,“你来做什么?难道就是想看看你将我的自尊践踏在脚下,又是如何舔舐伤口的吗?”

    “桑姑娘……”

    桑菱猛然回身,喝道,“不要再叫我什么桑姑娘,我不想听,如果没有你的直呼其名的亲密,我宁愿你永远都不要叫我。”

    高墨言微微蹙眉,面色却依旧平静,说道,“桑菱,我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沉香一个人……”

    桑菱犹如万念俱灰,又哭又笑得说道,“高墨言,你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我不想欺骗任何人,尤其是感情的事情,拖泥带水只会害了你,也会让沉香伤心,所以……”

    “所以,你就选择只伤害我一个人,来成全她的快乐?”桑菱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失去控制一般,拿着手中的腰刀乱挥起来。

    高墨言上前一步,正要夺下她手中的腰刀,便见桑菱将刀转了一个方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惨笑道,“不要过来,高墨言,你再走过来一步,你信不信,我立刻在你面前自尽?”

    高墨言一惊,随即停下脚步,好言说道,“桑菱,你不要做出糊涂事来,有事我们慢慢说。”

    “沉香说得对,我如果杀了她,你只会恨我一声,想念她一辈子,可是,如果我在你面前自尽呢?你会不会因为愧疚,而在心里记着我一辈子?”桑菱满含期待得看着高墨言,问道,“如果有,哪怕仅是偶尔的想起,我也觉得值了。”

    高墨言长叹一声,他的语气委婉,却是十分的坚定,说道,“桑菱,你一定要做这些傻事吗?你说你喜欢,可是,你却不了解我高墨言,我此生从来未作愧对他人的事,所以我永远不会存在愧疚之感,对你,亦是一样。”

    桑菱听见高墨言的话后凝噎不语,握住腰刀的手一直在颤抖,高墨言疾步上前,用手轻拂她的虎口,腰刀应声而落。

    桑菱扑到在高墨言的怀里,痛哭出声,高墨言往后撤了两步,没有推开桑菱的身子,貌似有些不悦,冷冷说道,“桑姑娘,还请自重。”

    桑菱抬起头来,看着高墨言,似是不可置信他的冷静,说道,“高墨言,你真的太过残忍了,难道你敢说,我在你的怀里,你没有一丝的动心?”

    高墨言表情认真,仔细想了想,才说道,“除了沉香,我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桑菱,忘了我吧,我是一个寡情的人。”

    桑菱退了几步,苦笑道,“可是,你唯独对她深情,你所谓的寡情,只不过是因为你将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她……”

    高墨言没有答话,正要宽慰她几句便离开,便看见桑菱朝着自己身后,带着几分强作的骄傲和苦涩,说道,“杜沉香,你赢了……”

    高墨言回头看去,杜若锦款款而来,目含微笑,站在自己的身边,说道,“我不曾赢过,你也不曾输过。”

    桑菱站在那里,眼看着面前似有默契的两人,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盯着高墨言似是要从他的神色中找出任何的不舍,可是,令她失望了,自从杜若锦出现后,高墨言的目光便一直落在杜若锦的身上,渐渐柔和。

    桑菱急怒之下,疾奔而走。

    高墨言和杜若锦在原处找了一块巨石坐下,高墨言将杜若锦的手握住,说道:“你怎么来了?”

    杜若锦另一只手去拔了根地上的小草,慢慢悠悠得说道:“你是不是想听我说,我不放心你,所以便跟了过来?”

    高墨言失笑,说道:“怎么?这次仍旧是我自作多情了?”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望着远处出神。

    夕阳西下,烟霞漫天,色彩斑驳,辨不清是何种颜色,却看得出颜色的深浅,那深的是情,薄的是意……

    高墨言突然转过神来,双手扶在杜若锦的肩膀上,神情凝重得望着她,杜若锦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做什么?”

    “我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开口说话后,便变得如此不同?”

    杜若锦掩嘴轻笑,说道:“我可以给你一辈子的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

    两人说笑了一阵,往回走的时候,突然远处一个身影疾驰而过,杜若锦看不清到底是谁,可是高墨言却有些震撼,握着杜若锦的手不自觉的用了用力。

    杜若锦不禁跟着惊慌起来,问道,“是谁?”

    高墨言顿了顿,迟疑回道:“一个不相干的人……”

    杜若锦回到禅房与绿意闲聊之时,发现端倪,追问之下那绿意果然与桑睿是熟识,夜间睡下,那绿意又趁着杜若锦闭目之时悄悄出了禅房,杜若锦大为惊诧,便紧步跟了上去。

    但见绿意斜倚在后山树下,左右环顾,便等来了一人,竟是桑睿,两人说了好一番话,皆或是绿意矜持桑睿热烈,看那态势桑睿对绿意竟是动了几分真心。

    杜若锦唯恐惊了两人,便小心退去,怎知一转身撞进一人怀里,被那人拦腰抱起飞身几个起落迅疾离去。

    此人正是高墨言,他将杜若锦小心放下,面上却有些不悦,杜若锦疑惑问他,良久,他才挤出一句话来:“以后,不许你做这么冒险的事……”

    杜若锦心里一热,顿觉高墨言的话击中了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上前环抱着高墨言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轻轻说道,“我知道了。”

    高墨言却顾不得儿女情长,用手轻抚杜若锦的发丝,说道,“沉香,这妙真寺,我看我们不能再呆下去了。”

    杜若锦讶异抬头,问道,“为什么?”

    高墨言沉吟了一番,才缓缓将自己听到的那一幕徐徐说来。

    原来,高墨言自从在后山见到那个疾驰而过的身影,便觉得有些眼熟,待到想起那人是谁,已是小沙弥说清远主持今夜有贵客来的时候。

    便匆匆饭罢,辞了出门。

    换上夜行衣,潜到清远主持的禅房外,高墨言怕清远主持发现察觉自己的气息,随即掩在三丈开外,勉强能够听见屋子里的人说话的声音。

    有一个女声柔和润耳,说道,“清远主持,凝烟所讲之事,句句是真。如若有一句假话,甘愿遭千刀万剐。”

    清远主持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即便女施主讲了假话,我佛仍旧是以慈悲为怀,度女施主熬过心魔。”

    此女子正是水凝烟,她听到清远主持只是搪塞之语,已是有些焦急,便忍不住说出了拿捏之词,“凝烟承认自己是心魔在,难道清远主持就没有心魔了吗?”水凝烟随即冷哼一声说道,“如果清远主持没有心魔作祟,就不会杀了清方大师……”

    清远主持本来一直闭目不语,此时突然睁开眼睛,精光一闪,随即敛了去朗笑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何出此言?”

    水凝烟眉眼有了几分意兴,显然是动了争上之心,说道,“当日凝烟也在妙真寺,方丈当时借杀清方大师之名将残歌留在寺中,怕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清远主持手中念珠略为抖动了下,随即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的话太过了。”

    水凝烟自觉占了上风,说话便不依不饶了起来,说道,“方丈,如果你不考虑凝烟所议之事,难道就不怕凝烟将此事告知于天下吗?到时候不光清远主持的名声受损,整个妙真寺也会无人涉足。”

    清远主持又重新闭上眼睛,缓缓说道,“阿弥陀佛,佛说不可动怒,可是佛终归是有动怒的时候……”话音未落,人已近水凝烟的面前,枯爪一般的手捏住了水凝烟的喉咙,只不过稍稍用力,水凝烟便会香消玉殒。

    此刻,高墨言情急之下,随手往禅房窗纸上弹了一枚钢珠,随即便飞身离开。钢珠应声而落之时,清远主持已经跃出门外,轻喝,“是谁?”

    只不过,高墨言早已奋力跃身离开,回到禅房之时,发现杜若锦的房门虚掩,推门进去发现杜若锦和绿意均已不在,忧心之下,四处寻觅,便在这竹林处看见了杜若锦的身影。

    可是,他哪里想到,待到清远主持放了水凝烟离开后,那个白日在后山见到的身影才潜进了清远主持的禅房。

    当高墨言将听来的话说给杜若锦听后,杜若锦半响没有说话,震惊不已,手心里汗津津的,失措说道,“难道你怕清远主持会猜出是你弹珠示警?”

    “今天妙真寺留宿的人并不多,除了我们三人,便只有桑菱兄妹,我怕清远主持迟早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到时候我们再想脱身就没那么简单了。”高墨言将自己的分析说给杜若锦听,一脸肃重。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们趁夜离开?”

    高墨言点点头,杜若锦慌道,“可是绿意还没回来,我去找她……”

    “来不及了,我先将你送出寺,再回来找她吧。否则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走出妙真寺,清远方丈的武功,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出不少。”

    杜若锦心里七上八下的,来不及思虑脱口而出,“我要跟你在一起……”

    高墨言微微动容,旋即展露出一个笑容,不是绚烂无比,却是暖意融融,他说道,“有你这句话,我此生无憾,快些走吧。”旋即拉着杜若锦的手出了房门。

    杜若锦不肯就这么离开,却又挣脱不了高墨言,只好作罢。寺门已然关闭,这会再去必然惊动寺里的僧人,高墨言抱起她穿过禅院去了后山。

    可是,未及穿过竹林,便听见寺里有人在喊,“抓刺客,有贼人进寺了……”

    顿时,寺院里的和尚都出来了,寺院里乱成一团,可是正因为人多杂乱,高墨言抱起杜若锦却不知道该从哪里穿过后山才不被人发现。

    正在这时,有人轻轻拍了拍高墨言的肩膀,低声说道,“跟我来……”

    高墨言和杜若锦齐齐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婀娜娉婷的身影站在那里,用丝巾蒙面,露出美目,挥手让两人跟着她走。

    高墨言抱着杜若锦跟着这名女子从另一条小径上穿过竹林,便到了后山。那名女人旋即不见了踪影,高墨言将杜若锦放下,不放心她独自留在这里,思量了一会才说道,“即便有再多的不放心,我也明白。如果绿意因此出了事,你也会一辈子不安的,我现在去找绿意,你呆在这里那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

    杜若锦上前,勾住他的脖颈,在他唇角落下轻吻,低语道,“记得,我要你平安回来。”

    高墨言的眼神明亮而犀利,捏着杜若锦的下巴,说道,“那你也要记得,这辈子还很长,我们才是刚刚开始,所以,即便我出了事,你也要好好的,只要能够偶尔记起我便足矣。”

    高墨言说完这话,突然发现,自己说的话与桑菱对自己说的话,竟是这般相似?自己对杜若锦是深情无异?难道桑菱对自己也是矢志不渝吗?

    来不及思索,来不及抚慰杜若锦眼睛里的惊慌,只不过轻轻抚了下杜若锦的脸颊,随即飞身离开了。

    杜若锦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处,不敢走动,生怕高墨言回来找不到自己,可是莫名的,越来越恐惧,越来越心慌,直到刚才引路的那个女子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名女子周身散发清冷气息,一言不发。

    杜若锦上前谢道,“刚才真的是有劳姑娘了。”

    那名女人冷哼一声,说道,“不必谢我,我不是为你,因为你即便是死,也与我无关。”

    杜若锦已经,仔细打量起她来,顿时对她的身影轮廓有了模糊的肯定,说道,“你是欣月?”

    那名女人摘了面纱,果然便是欣月,眼睛里充满鄙夷和不耐,说道,“杜沉香,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此话怎讲?”

    “一定要我将话说得那么明白吗?我怕你会羞愧而死。”

    杜若锦苦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是讲纸渲的事情,我当初让绿意去怡红楼找过你,只不过你那时已经不在了,从此便失去了你们的消息。”

    “很好,我还以为你已经将另一个人置之于脑后了?连他的死活也不顾了。”

    杜若锦听见欣月的话,有些焦急,问道,“什么意思?他怎么样了?”

    “原来你还记得要问他的下落?”欣月有些不忿。

    杜若锦焦急之下脱口未出,说道,“欣月,如果你来不是告诉我高纸渲的下落,只是挖苦和讽刺,那么就请回吧,因为我相信他一定会平安无虞的。”

    “难道曾经相爱,不过片刻便成浮云了吧?”欣月清清冷冷的声音也有些失声。

    杜若锦心口有些绞痛,强颜欢笑得说道,“欣月,你错了,我是他的二嫂,所谓情,所谓爱,不过就是一场云烟罢了,过去了,始终就是过去了……”

    “你这个女人好残忍,真不知你是如何在他心里留下善良的印象?”欣月不可置信得看着她,似是不相信杜若锦竟能说出这般冷静的话来。

    ”或许是两个人在错误的时间,做了错误的事……”杜若锦说着说着,心慢慢绞痛起来,可是她依旧笑着,笑的那么无心无肺。

    “他好傻,他真的好傻,亏他心心念念的便是你,你却……”欣月不住得摇头,似是在替高纸渲惋惜,突然她说道,“杜沉香,那么我来问你,如果高纸渲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也无动于衷吗?”

    杜若锦隐约觉察出有些异样,听见欣月的话后心被便提了起来一般,旋即回身,赫然看见,一身白衣的高纸渲站在远处,缓步走了过来,他消瘦了许多,眉眼依旧俊朗却添了几分忧郁,低哑着嗓子说道,“你是如何做到忘却的?告诉我,我也想试一下,”高纸渲似是艰难似是伤痛得捂着胸口说道,“否则,这里会一直痛,很痛……”

    杜若锦有些惊慌失措,她还未做好见高纸渲的准备,慌乱得退了两步,努力做出一副笑颜,说道,“你来了……”

    “若锦,除了这一句,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高纸渲站在原处,任风吹起衣衫,俊逸不凡,他的嘴角也努力勾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那分明可见的苦涩逃过不任何人的眼睛,更何况,是她杜若锦。

    “我,我……”一向能言善辩的杜若锦,此刻有些莫名的语吃,总感觉一种无形的巨大的漫天撒了下来,这种压力,最大的莫过于来自高纸渲的眼睛,星眸暗伤。

    欣月在一旁,不屑得说道,“高纸渲,你还跟她废话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她现在跟高墨言两个人相处得甚为亲昵,你在她的心里,还能找寻到什么?”

    高纸渲没有理会欣月,目光一直落在杜若锦的身上,定定得说道,“我要听你亲口对我说……”

    杜若锦心里又酸又涩,说不出来的滋味,面上却不敢显露任何的情绪,淡淡说道,“对,我们始终逃不过这层干系,我是你的二嫂,你是我的三弟……”

    “这就是你放弃随我要浪迹天涯的原因吗?”高纸渲问道。

    杜若锦顿了顿,似是铁了心要与高纸渲划出一道界线来,说道,“你不了解我,我要的从来就不是浪迹天涯的生活,除非是我别无选择。”

    高纸渲故作洒脱的大笑,可惜在杜若锦的眼中还是失败了,人伤心到极致,那悲愤的眼神显露至极,他的笑只会令人更心痛。

    欣月再也压抑不住,喝道,“杜沉香,这就是你当初想要的结果吗?”

    杜若锦摇头,有些愧疚得看着高纸渲,说道,“要我怎么证明,你才肯相信?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所愿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更何况,是你。”

    欣月在一旁,似是在怕杜若锦的话再让高纸渲伤心,于是抽出腰中短剑,指着杜若锦说道,“我今天就杀了你,否则他迟早还是会被你害死的。”

    说罢,便举剑往杜若锦挥去,说时急那时快,杜若锦只觉得自己无法逃脱,正在惊骇之时,突然发现剑便在自己头顶方向停住,而剑身被高纸渲握在手里,鲜血喷溅出来,溅落在了杜若锦的脸上,还带着几丝温热的气息。

    欣月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这样护着她?”

    高纸渲轻轻摇头,说道,“天下多的是负心之人,难道你要见一个杀一个?更何况,我从来不觉得是她负了我,我和她之间……就如她所说不过就是一段孽缘,过去了始终就是过去了。”

    高纸渲慢慢往后退了几步,手上仍旧不停滴落着血,看起来触目惊心,高纸渲却没有顾及自己的掌心的伤,或许在他看来,一切都不及心第来的伤痛吧。

    “看来,我是该学着忘却……”

    杜若锦站在原处,望着渐渐走远的高纸渲,硬生生没有吐露一声,走吧,离开吧,有些感情注定是毫无着落的,最终不过也是无疾而终。

    后山之上,嶙峋怪石林立,落木萧条,那山风如锋利刀刃一般划过来,杜若锦举手遮脸,却是碰触一脸的泪水,苦笑道,“谁言情深,一生无凭……”

    直到再也看不见高纸渲的身影,杜若锦才从迷雾一般的思绪里解脱开来,拭去脸上的残泪,杜若锦被冷风吹的瑟缩不已,高墨言久久不见回来,杜若锦忧心似焚,生怕他出个万一,又等了片刻,无奈之下杜若锦顺着路往回返。

    未及竹林之处,便见有脚步声传来,杜若锦忙躲进了一旁的杂草边,见到白日所见的那个身影顺着另一条小径往东边去了,杜若锦觉得这个身影格外的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疑惑不已。

    就在这时,又从竹林边出来了一个人,脚步慌乱,神色惊惧,杜若锦仔细一看,却是绿意,急忙上前扯住她,绿意当即吓得惊呼出声,待看清了是杜若锦才松了口气,说道,“二少奶奶,总算是找到你了……”

    杜若锦顾不得责问她半夜与桑睿私会之事,忙问道,“你可曾见到二少爷?”

    绿意见杜若锦提起,顿时现出一副焦急担忧的表情,说道,“二少奶奶,您难道不问绿意为什么半夜与桑公子相见吗?”

    “绿意,等以后再说你的这些闲事,现在你先告诉我二少爷究竟如何了?他难道回去没有见到你吗?”杜若锦有些急切,一直盯着绿意等着她回答。

    绿意有些纠结不安,不知道从何说起,拉着杜若锦便往后山走。

    杜若锦挣开她的手,说道,“绿意,你这是做什么……”

    绿意轻咬嘴唇,说道,“我答应过二少爷,要把你平安得带出妙真寺,回高家也罢,不回高家也罢,他说都随你……”

    杜若锦听完这句话一怔,随即头也不回得便往妙真寺疾奔而去,没有理会绿意在她身后拼命的叫喊。

    杜若锦在听完绿意的话后,便知高墨言那边一定出了问题,情知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帮不上任何忙,可是她还是执意前往,有时情感浓烈处,已经不能用理智去控制为情执意的付出。

    高纸渲为已跳下悬崖的那一刻,也正如自己往妙真寺返寻找高墨言一般吧,都是视死如归。

    待到杜若锦返到妙真寺,隐在树后,便看见高墨言和桑菱被众僧人围在中间,桑睿不知去向,清远主持并未在场,只不过有一个蒙面人却在其中,俨然便是众僧人的头领一般,指挥人剿杀高墨言和桑菱。

    杜若锦忧心似焚,未及出声,便被人轻拍肩膀,吓得差点惊跳起来,回头看去,原来竟是残歌,一副僧侣装扮,赫然已是一个小和尚的模样。

    “残歌,你终于肯出来见我。快些告诉我,我该如何将他们两个救出来?”

    残歌摇头,抿着嘴角,然后说道,“我不是那老秃驴的对手,恐怕是救不了他们了。你如果现在出寺,我还可以掩护你送你出去,迟了,怕是连你也难护周全。”

    杜若锦眼见厮杀又起,那蒙面人步步逼近,众僧侣也是出招狠厉毫不留情,高墨言和桑菱节节败退,突然,那蒙面人趁高墨言不备就突然出刀斩了过来,杜若锦再也无法抑制,惊呼出声,喊道,“墨言,小心……”

    高墨言听见杜若锦的声音,猛然回头,说时急那时快,眼看倒便要落在了高墨言身上,杜若锦绝望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突然听见一声娇哼,就见桑菱滚落在地上,左臂竟然被蒙面人斩断,鲜血喷溅。

    杜若锦情知便是桑菱为高墨言挡了那一刀,热血沸腾便奔了出去,杜若锦上前将桑菱扶起,高墨言为桑菱点穴止血后,持剑护在两人身前。

    桑菱已然晕了过去,杜若锦看她伤势,触目惊心,震惊不已,急道,“她伤势这么重,如果再不及时救治,只怕会没命的。”

    高墨言凝眉说道,“此刻人单力薄,我们想全身而退只怕不能了……”

    杜若锦无语,如何全身而退?桑菱都断了左臂,即便是退,也不能称之为全身而退了,这里也没有接肢技术,否则桑菱的左臂还是能够保得住的。

    那蒙面人却似在躲闪着什么,起初那志在必得的气焰敛了许多,终是下了决心要挥手下令要剿杀的时候,便见有大批官兵冲了进来,齐齐将妙真寺围个水泄不通。

    那蒙面人忽的一闪,便掩身进了禅院,最终不知了去向。

    “佛门清净之地,怎能容你等亵渎?来人,将作乱之人都给本王抓起来。”来人正是锦亲王。

    杜若锦送了口气,扶着桑菱的身子也有些力不从心,桑睿从斜刺里窜了出来,抱着桑菱急道,“菱儿,你醒一醒,醒一醒……”

    锦亲王那边已经让张贵拿腰牌去宫里请最好的御医,又吩咐人准备担架,将桑菱给送下山。

    清远主持最终还是走了出来,仍旧是那副慈眉善目,双手合十,便念道,“阿弥陀佛,本寺突遭洗劫,王爷来得正好,正好将这些乱臣贼子拿下……”

    锦亲王的神色轻松自若,说道,“方丈大师,本王向你买个人情,这几个就交给我带走了,本王担保他们不会再上妙真寺闹事。”

    杜若锦听见锦亲王的话,正要急着辩驳,便见高墨言暗暗向她使了个颜色,杜若锦只得作罢。

    清远主持貌似抹不开情面,和颜说道,“既然是王爷出面担保,老衲自然应允,只不过敬劝几位施主,祸从口出,几位回去后还是多参佛少言语为好。”

    杜若锦知道,清远主持的话明是规劝,其实就是威胁,心里一凛,却硬生生没有再去与之争论。

    清远主持说完便离开,临走时眼中精光一闪,朝杜若锦几人看过来,阴森森的,令杜若锦汗毛倒竖,惊惧不安。

    锦亲王走过来,神色不再泰然,正色说道,“你们几人即刻下山,切勿迟疑,凡事待明日再说,本王会留下侍卫护送你们回城。”

    杜若锦谢过锦亲王,本想找到绿意后便与高墨言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哪成想,桑睿便挡在了两人面前,目光憎恶,也隐隐带着几分不屑,说道,“我妹妹是不是因为你而断的左臂?”

    高墨言没有作声,紧咬着牙关,那紧蹙的眉头也似是在昭示内心汹涌而来的情感,怎么会不震惊呢?怎么会没有愧疚呢?

    杜若锦上前,握住高墨言的手,用力握了握,似是在给他一份安慰,对桑睿说道,“是桑菱心甘情愿的,怪不得他,不过,桑菱毕竟是因为他而受伤,如果有需要我们夫妻俩做的事,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