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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水云轻,丹青颂太平

    原来,残歌进了妙真寺后,小心翼翼往明亮之处的房间靠去,便听见锦亲王的声音:“本王到底是叫一声清远主持,还是该叫一声水……”

    “你不要叫出老衲的名字,那个名字老衲早已忘却了。”清远主持被缚,手脚都被牛筋给捆住,动弹不得。

    锦亲王冷笑道:“你虽然忘却了名字,却没有忘记权欲之心,你是当今水大将军的弟弟,当年便是你身先士卒为水将军冲锋陷阵,如果没有你,他未必有今天的殊荣,所以他今日的荣光该有你的一份……”

    清远主持眼中精光一闪,迅捷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除了我大哥,即便是我的侄女凝烟,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锦亲王朗笑一声,说道:“这天下有几个人能将秘密藏住?即便是再隐密再不为人知,终究还是有世人将其挖出来的一天。而你,藏匿住真实的身份,以慈悲僧人的面目出现在天下人的面前,却还是有露出蛛丝马迹的时候。”

    清远主持有些不甘,说道:“那么你说,我是何处露出了破绽?”

    锦亲王信信说道:“当日我曾听人说过你与水凝烟之间的谈话,如果是旁人对你说出此话,只怕你早已将那人斩杀无疑,可是水凝烟仍旧好端端的,只是被打昏送出妙真寺而已,往后仍是如常一般不停进寺来游说你,你虽然有时闭门不见,却终究没有难为过她。”

    清远主持长叹一声,似是挫败不已,说道:“罢了,罢了,莫须有的罪名,何患无辞?你既然想要我的性命,不妨就取了,不要难为水家,此事与他们无关。”

    锦亲王面有不屑之色,说道:“水家到底如何,与你无关,现在不是本王说了算,而是看他水家自己的态度了,水家如果不表态,非要在你的事上拧到底,那么就是他们自寻死路。”

    清远主持沉吟了一会,才正色说道:“水家有兵权在手,即便是皇上天威,水家想要夺天下,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情……”

    锦亲王冷笑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水凝烟来妙真寺要你一起举事之时,你为什么没有答应?反而利用楚惜刀控制住五毒教?”

    清远主持双手合十,低头不语,似是刻意回避锦亲王这个话题。

    锦亲王手一挥便叫人将清远主持架了出去小心看管,回身之际,便见有个金冠华衣的人走来,锦亲王行了君臣之礼,残歌心里一凛,又怕被人发现踪迹,随即飞身从妙真寺出来回到了锦亲王府。

    张贵松了口气,好歹锦亲王无恙,杜若锦也顿觉心里一块大石落下,拍了拍残歌的肩膀,说道:“辛苦你了,等到王爷回府,我肯定多给你讨一些彩头。”

    残歌不屑说道:“我不要……”别扭得转过身子,令杜若锦忍俊不禁。

    高墨言却觉得有些不妥,良久才说道:“既然你说关心此事的人还有欣月,那么今晚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欣月没有在场?而且水家即便不敢与皇上直面作对,也不至于便销声匿迹不肯露面了。”

    杜若锦想不明白,坐了一白天,又加上这深夜,杜若锦乏了,站起身来,对张贵说道:“张总管,既然你已经知道王爷的消息,是否安心让我们回去了?”

    张贵满含歉意,欲言又止终是说出话来:“残歌的消息……”

    杜若锦长叹一口气,朝高墨言苦笑道:“人家的意思是说,残歌带回来的消息,只是他自己带回来的消息而已,并不一定就代表了事实的真相。”

    高墨言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声音不高,语气却不容人质疑,说道:“张总管,不要欺人太甚,我高墨言的耐心耗到现在算是给足锦亲王的面子了。”说着,稍一用力,手中的杯盏竟然化作粉末落了一地。

    杜若锦倒吸一口凉气,又惊又怕,恐高墨言与锦亲王府起了争执,难以处理。

    或许是锦亲王不在府中,所以张贵一直忍着怒气不发作,敛了眉目给杜若锦和高墨言解释了个中情由,希望两人能够谅解。

    杜若锦自是觉得无所谓的,毕竟张贵只是出于对锦亲王的忠心,从朋友的角度上讲,她很欣慰张贵的举动,可是高墨言不同,他堂堂一个男人,与娘子一起被人“困”住,终究是伤了颜面,所以这个台阶该是杜若锦送给他。

    杜若锦轻笑对高墨言说道:“我们不如便在这里呆一宿吧,还歹等锦亲王回来后我们再离开,一来为了让张贵安心,二来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要帮衬一把,将小王爷送出王府……”

    杜若锦见高墨言不应声,面色仍旧不悦,凑在耳边说了几句软话才令高墨言的面色缓和了下来。张贵见状,赶紧让人送来了热乎乎的奶茶,几个人喝了,坐在一处,疲累之下却也紧张得不敢瞌睡。

    这一坐便是天亮,杜若锦知道张贵不是不想安置几人住在客房,可是他也明白以高墨言和残歌的武功,如果想要从客房中出去怕是轻而易举,只有坐在一处看着才能令他心安。

    可是谁能想到,就在凌晨之际,锦亲王府又来了不速之客,便是欣月。

    几个人相见之后,欣月一脸冷清,却带着几分疑惑,说道:“锦亲王身陷妙真寺,你们几个人就坐在这王府一夜?”

    杜若锦回道:“锦亲王不过是陪着皇上去妙真寺进香,今儿个怕是就能赶回来,至于我们几个人,还不是因为墨言残歌、还有张总管几个切磋武艺,说了一晚上的招数,我是不懂的,听得脑子都乱了,如果你早一步来就好了,正巧跟他们一起聊一聊。”

    张贵辨不清欣月的来意,可是也不想将锦亲王的事透露出去,只好跟着杜若锦的话,有些不自然得往下说道:“是,是,切磋武艺……”

    欣月冷笑道:“他们在妙真寺演血腥之戏,你们在这里又上演了什么戏码?”

    杜若锦回道:“欣月如若有事但说无妨,直言便可。”

    张贵对欣月不太熟识,只因为她是个娇弱女流,于是也热心说道:“姑娘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之事?锦亲王府但凡能帮得上忙,瞧在二少奶奶的情面上,义不容辞。”

    欣月冷清清得看着张贵,面色傲然,抄起桌上的茶盏握在手中,霎时之间摊开手掌却见一手粉末,张贵大骇,要知道欣月刚才握着茶盏并不见用力,比起刚才高墨言展露的那一手功夫明显要高上几分。

    欣月说道:“挑明了说,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助锦亲王……”

    说到这里,外面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有门人大声来通传:“王爷回府了,王爷回府了……”

    众人欣喜,张贵当即开门迎了上去,只见锦亲王解开披风撂给随从,走进屋子里来,面色如常,说道:“本王从外边回来,听说这边热闹得很,便过来瞧瞧,张贵,马上去安排早膳,本王今儿个早上与众位一起用膳。”

    张贵立即去安排膳食,不一会便上来了精致的小菜粥点,杜若锦早已觉得有些饿,现在看到锦亲王既已回来,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便吃了许多。

    倒是欣月只不过吃了几口粥便放下筷子,待到大家一起用完膳,张贵命人收拾好后,又上来了热茶。

    锦亲王含着一口热茶漱了口,吐在一旁的痰盂里,虽然劳累一日夜,便丝毫不见疲惫之色,慢条斯理得说道:“欣月,本王从外面回来,听到你说,你要相助于我,基为何事?”

    欣月上面说道:“王爷,欣月确实有要事,请求您能答应借一步说话。”

    锦亲王说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他们都是本王的朋友,本王信得过他们。”

    欣月扫了杜若锦和高墨言一眼,终是下定决心,说道:“欣月可以相助王爷成大事……”

    锦亲王眉头微蹙,问道:“你所说的成大事,难道是指……”

    “没错,欣月便是说让王爷坐上九五帝尊之位,俯瞰天下……”

    众人大惊,杜若锦不自觉的捏起衣角,紧紧盯着锦亲王,只见锦亲王起初还是静然,后来便朗笑起来,说道:“欣月,你怎么知道本王就必有夺天下的念头?皇兄既已是君主,本王自当臣服于天威之下,哪里还能有什么非分的念头?欣月,如果你这是在水家,对水将军说这话,说不定他会很感兴趣,可是到了本王这里,你就不怕本王治你个谋逆弑君的罪?”

    欣月倒也无惧,说道:“欣月既然敢说出此话,就必敢做出此事,既然敢做此事,又怎么会怕王爷治我的罪?”

    锦亲王拍手赞道:“好,好,本王念在你虽是女子,却堪比男儿豪气的份上,不会跟你计较,”锦亲王说到这里,顿了顿,敛了笑说道:“你且回吧,本王的锦亲王府不希望你再次踏足。”

    欣月咬了咬牙,终是没再说什么,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便听见锦亲王说道:“回去告诉那个人,别说本王没有夺位之心,便是别人有想夺的,本王也会帮他巩固河山。”

    欣月长叹一口气,回身正色道:“其实,事情不是王爷想的那样……”说罢,终究是无法开口,飘然离去。

    起初众人见到锦亲王的欣喜,便在欣月惊骇的话中消失殆尽了,张贵生怕锦亲王动了什么心思一般,进谏道:“王爷,张贵以为欣月姑娘的话不妥,皇上是王爷的哥哥,即便当年先皇曾经后悔没有立您为帝,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

    锦亲王手一挥,无奈说道:“张贵,你扯到哪里去了?本王说过有这种想法吗?本王这锦亲王的名份已经足矣……”

    杜若经听到这里便送了口气,笑道:“那感情好,其实还是做王爷自在些,皇上也不过是种职务罢了,看似金贵,却也劳心乏力。”

    锦亲王自是明白她的话的,两人会意一笑。

    高墨言脸色黯沉,拉着杜若锦的手便往外走,杜若锦来不及打声招呼便被高墨言拉着出了锦亲王府,残歌跟在身后,三人很快回到了墨言堂。

    杜若锦发觉高墨言脸色不悦,不禁有些好笑,上前凑近,用手指轻刮他的鼻子,轻声问道:“你生气了?”

    高墨言没有说话,望着杜若锦,目光深邃而有些怒意,他勾起杜若锦的下巴,沉声说道:“除了我,你不该朝别的男人笑。”

    杜若锦撇开他的手,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暖意洋洋的,杜若锦娇声说道:“你不承认吃味,我便不依……”

    杜若锦伸手又去刮高墨言的鼻子,被高墨言反握住手,箍制在怀里,低哑着嗓子说道:“好,我承认,我承认我见不得你对别的男人笑,还笑的那么妩媚……”

    当杜若锦听到高墨言说出这话来,当即笑的花枝乱颤,高墨言眼里的怒意更甚,靠近她的脖颈间,牙齿轻咬她的耳珠,说道:“告诉我,你需要的是不是惩罚?”

    杜若锦微怔,随即笑的开怀,身子乱扭挣脱着,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残歌的声音,两人当即分开,杜若锦红了脸,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唤残歌进来。

    残歌走进来,似乎没有发现什么杜若锦的异常,径直说道:“绿意不见了……”

    杜若锦顿时紧张起来,这才想起,自从昨天上去出了墨言堂,今早上回来后便一直没见过绿意,残歌说道:“我刚才已经出了赚了一圈,在府上问过,门人说昨儿个咱们前脚出门便见绿意也跟着出去了,门人只以为绿意是跟着咱们一起出的门,所以就没有多问。”

    杜若锦眉头紧蹙,立即觉得有些不对劲,刚要带着残歌想出去寻人的时候,便看见张妈慌慌忙忙得跑了进来,说锦亲王府来人了。

    来人正是张贵,他亲口对杜若锦说道:“二少奶奶,刚才探子来报,清远主持于今晨皇上返回宫中王爷回到王府之后,被人劫走了……”

    杜若锦诧异,难道说锦亲王派张贵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小心?可是杜若锦却又觉得事情并没有其中所言的那么简单,果然便见张贵的颜色略有些尴尬,张贵沉吟了半响才说道:“那探子说劫走清远主持的人当中,还有个女的,模样很像是……”

    杜若锦这会什么都明白了,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强作镇定得问道:“确定吗?他怎么确定一定就是绿意?难道不会认错吗?”

    张贵说道:“我也是那么盘查过他的,他说二少奶奶您带着绿意来王府几次,他都见到了,所以绿意姑娘的身影他认不错。”

    杜若锦跌坐在椅子上,失言惊呼道:“绿意,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高墨言一直默不出声,这会走近杜若锦身边,劝慰了几句,又开口相询,问道:“那你说另一个人会是谁?”

    杜若锦叹道:“还能有谁?谁会这么胆大包天做出这样的事来?除了那个傻帽桑睿,没有别人能够任绿意调遣,甘心做出这样的事来。”

    残歌问道:“现在怎么办?总要想个办法找到绿意,否则她再出现之时,谁也难保朝廷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对待她。”

    高墨言劝慰杜若锦不要急,自己定会全力以赴寻找绿意,便先自出门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墨龙帮便是为了让帮众们散发消息,找到绿意。

    杜若锦在墨言堂耐不住,送走张总管后,非要和残歌一起出门去寻,杜若锦带着残歌来到锦州城城南方向,因为路是随意寻过来的,所以还不知道竟然在此处,真的就能碰见绿意。

    刚拐到官道上,杜若锦走在前面便被人唤住,杜若锦扭头去看,赫然便是站在胡同口的绿意,杜若锦当即惊喜不已,紧忙跟了过去,上前握住绿意的手,狠命得捏,又哭又笑道:“绿意,我说过的,我会将你当成好姐妹,可是你呢?你现在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那清远主持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或许绿意是经过一夜的颠簸,一夜无眠,所以脸上尽是疲乏之感。她苦笑说道:“难为二少奶奶还能够体贴我,绿意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无颜再见二少奶奶,如果不是在此遇见,只怕,只怕……”

    杜若锦明白她的意思,继续追问道:“绿意,你说实话,你告诉我,你到底与清远主持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带着桑睿一起将他救出来?难道你不明白,这是触犯刑法吗?元熙朝一向是重罚,你难道觉得可以逃脱的了吗?”

    绿意眼睛里泛着泪光,沉吟说道:“他是绿意的亲生父亲,所以绿意不得不……”

    杜若锦当即差点晕了过去,她上前揪着绿意的衣领,大声喝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你是清远主持的亲生女儿?绿意,你醒醒吧,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你的家人不早就死了吗?”

    绿意挣脱开杜若锦的手,带着哭腔说道:“那是我撒谎,我是他的女儿,我是他的女儿,所以我不能看着他眼睁睁地死……”

    残歌一直站在远处,左右看望着,估计心情也是颇为复杂,按道理,他是可以将人送到衙门的,可是面对绿意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杜若锦松开了绿意的手,有些傻傻得问:“绿意,你一直都知道你是清远主持的女儿,对吗?”

    绿意微怔,随即明白过来杜若锦话里的意思,低垂着头答道:“是的,绿意一直都知道……”

    “包括上次去妙真寺的时候,清远主持几番要追杀我跟高墨言,你也是知道的,对吗?”

    绿意神情有些慌张,辩道:“我事先不知道他要那么做的,如果知道他真的那么做,我会不依……”

    当绿意说出实情后,杜若锦当真是又惊又骇,自己的身边竟然藏了这么个人物,杜若锦又觉得有些不对,因为听绿意说过,她进高家已经六年了,高家在锦州城虽说是大户,但是高家老太爷至高步青,都不过是宫里的御医,高家财势虽有但也不至于能有让绿意潜伏六年之久的动机呀。

    或许是看出杜若锦的疑惑,绿意怯怯得回道:“我来高家,只不过是因缘际会,六年前,我爹爹做了主持,不方便将我带在身边,可是我一个女儿家,又不能单独将我留在独门独院的地方,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便做了高家的丫鬟,说起来只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杜若锦惊道:“这么说,我们每次去妙真寺时,你去都会见到清远主持,不对,是你的爹爹……”

    绿意摇头说道:“也不是,我去妙真寺,爹爹从来不肯理我,他说怕人发现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会遭了他人的毒手,他用这种方式保护着我。”

    杜若锦长叹气,说道:“绿意,你真的决定要这么下去吗?他是朝廷重犯,你带着他,你们能逃到哪里?还有桑睿,他还是丞相之子,你觉得丞相会善罢甘休吗?”

    绿意咬了咬嘴唇,终是下了决心,说道:“明儿个一早,我便带了我爹离开锦州城,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生活,至于桑睿,我会偷偷溜走,不会叫他发现……”

    两人顿时相顾无言,这时,杜若锦突然发现桑睿便站在远处,似是听见了绿意说的话,眉头紧蹙,疾步过来,揽住绿意的肩,问道:“你说,你说,当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帮你救出你爹爹来,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偷偷溜开?绿意,你的心好狠……”

    绿意含泪看着桑睿,伸手为他整了整衣领,说道:“你现下该明白了吗?为什么我总是会拒绝你,为什么我总是会避着你,因为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只不过先前也曾盼着这一天来得不要这么快,可是世事难料,没有想到我竟然将你拖到了这么一个局面,桑睿,对不起。”

    桑睿反握住她的手,不顾杜若锦在前,仍旧伸臂将她搂住,又气又恨得说道:“你要对我说什么对不起?是对不起你曾经对我的冷漠吗?绿意,我愿意跟你同进退,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将要面对什么局面我都愿意为你冲在前面。”

    绿意窝在桑睿怀里,终是嘤嘤哭了出来。

    杜若锦站在一旁,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退了三步……慢慢离开了绿意和桑睿的身边,杜若锦告诉自己,就当是没有看见过绿意罢了,她一时半会还吃不透这个消息。

    杜若锦回到高家后,高墨言过了一会,也回来了,高墨言面色平静,说道:“我找到了绿意,可是她……”

    杜若锦伸手捂住他的唇,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请答应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高墨言抚着她如墨的三千烦恼丝,叹气,良久还是答应了她

    次日,当高墨言出了墨言堂后,杜若锦正要带着残歌去雍云楼,便见张妈领着几个丫鬟过来,说道:“二少奶奶,二少爷说绿意出了事,已经离开了,您身边也没有个人伺候,大夫人的意思是,先叫您从府上挑个看看,等不行您就再去市上选一个合意的回来。”

    杜若锦顺着张妈指着的方向了,看了看她身后站着几个丫鬟,杜若锦还没有心思选人,便叫张妈先带着人回去,想从外面回来后再选个试试看。

    张妈过了一会派人送来一封书信,杜若锦着急拆开看,竟是连张妈也没有避讳,只见上面说道:“三日内,勿出高家。”

    杜若锦将信放在桌上,自己个陷入沉思之中,锦亲王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无非便是担心自己的安全,难道他以为清远主持还有能量造反?

    绿意今儿个已经答应了自己,会与清远主持离开锦州城,明日,最迟明日,绿意也罢,清远主持也罢,这些假的身份都随着事件的发展一一浮出水面。

    高墨言回来以后,杜若锦将这些事都说给他听,只听见高墨言冷笑说道:“绿意的话到底可信与否,我们不知,可是我便查到清远主持现在何处,赫然便是水家。你说,既是如此,这些事情能跟水家脱离了关系吗?只怕那些人妄想要酿出更大的祸事出来。”

    杜若锦有些惊慌,说道:“原本以为不过就是权谋之斗,现在看来是越来越复杂了,绿意竟然也牵扯在内了……”

    杜若锦的话令高墨言也陷入深思之中,难道说这件事真的无法再挽救了吗?

    后来,事态的发展超出了杜若锦的预料,清远主持藏匿在水家之事还是被人给揭了出来,皇上派人三搜水家,没有找到清远主持,可是却找到了清远主持曾经呆过的房间,任凭水将军再三掩饰,皇上也是龙颜大怒。

    最后,水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发兵举事,到时候即便夺得元熙朝的江山,只怕也是难封天下攸攸之口,如果任凭皇上处置,逼得水将军交出兵权来,那样水家将会置于什么样的境地,只怕谁也不知。

    所以,水将军选择了折衷的办法,也是皇上所期翼的办法,那就是交出兵权后将水家女儿水凝烟嫁入锦亲王府。对于水将军来说,交出兵权,水家随时岌岌可危,但是将女儿嫁入锦亲王府,也是保全水家的一种手段,而对于皇上来说,水将军交出兵权后,自己便能少了几分忌惮,另一方面也试出了锦亲王到底是否有拂逆之心来。

    据说,锦亲王在领旨当日,伏在青石地砖上,良久,才应言接旨。不甘也罢,未曾情愿也罢,一旦接旨,此事便是定局了。

    锦亲王曾把杜若锦邀到锦亲王府叙话,杜若锦恭喜锦亲王马上要迎娶正妃进府,锦亲王面上浮起勉强之意,轻笑说道:“一门牵扯政治权谋的婚姻,不是本王想要的,本王喜欢的是与她笑看流云青山碧水,而不是要与她在君主面前演这么一处戏。”

    杜若锦却不以为然,说道:“时到今日,还谈什么戏里戏外?如果你非要跳出这场戏码,除非你便是导戏之人……”

    锦亲王眉目一动,望着杜若锦的眼神多了几分不解之意,终是含笑说道:“做帝王更累,如果本王不是早悟透这个道理,夺天下的机会早已出现三次之多了,可是,他始终信不过本王。”

    “罢了,你婚事已近,而那水凝烟我情知她是喜欢你的,女人一旦将心给了一个男人,便会将所有的一切都交付于他,所以,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接受她。”

    锦亲王说道:“本王心里始终有一个结,那便是,那便是如果你早先没有接受了高墨言,你会不会……”

    杜若锦当即知道锦亲王要问的是什么,随即说道:“不会的。即便我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会有诸多的相似之处,我也不可能选择你。诚如你所说,今日的到来无法避免的,如果我当初选择留在你的身边,那么今时今日你要如何处理这种局面?王妃之位到底花落谁家?皇上要肯答应放弃政治联姻而同意你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家的女儿?”

    杜若锦的话说得简短而直接,锦亲王一时有些吃不住劲,脸色有些不悦,回道:“本王不过就是随便说说罢了,古代男人有几个不纳妾的,有些也不过是身不由己……”

    “说一千道一万,如果墨言和你都要纳妾,我可以原谅墨言,毕竟他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可是我却做不到原谅你,道理究竟是为何,我想我不必说得那么明白吧?”

    锦亲王微怔,随即有些心绪不宁,便早早让张贵将杜若锦送回高家,杜若锦临走时说了一句:“你我之间的缘分,只限于同命相怜……”

    后来,杜若锦听说,锦亲王在别处“恰巧”遇见到水凝烟几次,见水凝烟也不似记忆中那般张扬跋扈的模样,婀娜娉婷,言谈举止大家风范,心里到底是接受了几分。两人也有过几次简短的谈话,水家大势已去,水凝烟已经不再为父谈及政治军事,说话的内容自是只关乎风月,无关乎其它……

    早就知道王爷成亲礼数众多,可是没有想到竟是那般繁琐,锦亲王面色平和,始终顾及到身旁的水凝烟,两人携手完成得极有默契。

    只不过,杜若锦却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起来,手里握着的茶盏也有些颤抖,高墨言觉察出杜若锦的反常,低声问她,杜若锦抬头有些惊恐得说道:“墨言,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高墨言握住杜若锦的手,试图让她安心一些,问道:“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可是心里总是很不安……”杜若锦低声说着。

    “吉时已到……”

    礼监司的人大声喊道,锦亲王和水凝烟两人当即还未转身,锦亲王身旁不远处有一个白衣蒙面男子,手持利剑便向锦亲王刺了过去,饶是锦亲王反应快,将水凝烟推向另一侧之时,自己的臂膀已经被划伤了一道血口。

    众人大骇,纷纷站起身来惊呼不已,高墨言搂着杜若锦的腰肢跃身离开打斗之处,杜若锦紧紧握住高墨言的手,只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处,紧张之下,握住高墨言的手越发用了力。

    高墨言脸色黯沉,手按在腰中,便要拔出腰中软剑来,杜若锦上前拉着他的臂膀,紧张问道:“你要做什么?”

    高墨言眼神中带着几分惆怅与无奈,说道:“我明白你的担忧,你怕我救了他,朝廷定不会放过我,你也怕我出手救锦亲王,那么势必会害了他,对吗?”

    杜若锦大声喘息着,答不出话来,高墨言所说不假,高墨言这一出手,到底牵涉多少事情进去,谁也预料不清,甚至整个高家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可是杜若锦和高墨言都知道,如果不出手救他,他势必会死在王府涌来如潮水般的侍卫手下,他,便是高纸渲……

    白衣惊鸿,游龙剑动,端的是摄人心魄,杜若锦的心口一紧,将手指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才回过神来,就在高墨言提剑便要冲过去的时候,发现另一个娇俏的身影已经疾奔过去了,正是欣月,虽然面上蒙了轻纱,可是依旧看得出来便是她……

    杜若锦当即明白,自己在出书房时看到的身影正是欣月,她是为救高纸渲而来,难道欣月当日所说,高纸渲要去做一件事危及性命之事,便是刺杀锦亲王?

    那么高纸渲究竟是何身份?

    他与锦亲王并无怨仇,为什么会在锦亲王的大婚之日前来行刺?如果说他是奉了命,又是奉得谁的命?

    欣月明显高出锦亲王一筹,当即用剑指到锦亲王的面门,说道:“我不会伤你,只要你肯放我们走……”

    锦亲王淡定如初,冷笑说道:“你们既然有胆子在本王大婚之日前来行刺,便不是泛泛之辈,如此一来,也该知道,本王这锦亲王府从来便不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不过,本王今日大婚,愿意网开一面,你们两人之中,本王只肯放一个人……”

    高纸渲站在原处,眼神望杜若锦这边瞥了一眼,只不过是一眼罢了,却似带着千万深意,杜若锦当即明白,高纸渲是带着必死之心来到这里,此刻,他希望能够离开的人,是欣月。

    而欣月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高纸渲的身上,伤痛而决离,说道:“你快些走吧,记着,以后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万不可如此下去……”

    “你本就不该来,你走吧,该留下的人是我……”高纸渲站在原处,手中长剑一挥将前面宴席桌面劈成两半。

    欣月手中的长剑依旧指着锦亲王的面门,嘴里却发狠说道:“你到底走不走?如果你不走,我便立刻死在你的面前,你是知道我的脾气,从来不说假话……”

    高纸渲有所触动,回头看去,欣月满眼热泪,望着高纸渲强自微笑着,说道:“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便死了也值,可是如果你死了,那么我定不会独活……”

    欣月的话似是倾诉,也似是誓言,虽然说得悲壮凄凉,却没有一丝的犹豫,高纸渲眉目紧蹙,闭目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受不起这样的情,因为你该知道,我的心早已给了别人,我还不了你点滴。”

    欣月微怔,随即苦笑道:“我便喜欢你这样,从来不肯说假话,即便我肯为了你去死,你也不会说一句好听的话来哄我。”

    锦亲王府的侍卫齐齐将正厅围住,如果欣月不是已经挟持住了锦亲王,只怕两个人插翅也难飞,靠近正厅的一批侍卫弩箭在手,只要两人妄动,当即便是被万箭穿身的下场。

    欣月有些沉不住气,手中握住的剑顶住锦亲王的脖颈间,喝道:“叫他们让开一条路,放他走,如果你敢玩什么猫腻,只怕我手中的剑饶不过你……”

    锦亲王面色淡定,似是看不出丝毫惊慌来,说道:“本王说过,会放你们两个中的一个人走,你既然决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本王便下令放他走。”

    杜若锦再也忍不住,便想上前为两人求情,哪怕是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心里也无憾,她不想叫深爱高纸渲的欣月死,更不想的便是叫高纸渲死……

    “王爷,肯否听我说几句话……”

    杜若锦的话脱口而出,高墨言未来得及拦阻,只见杜若锦脚步轻移,刚要继续说下去,便整个人僵在了原处,身子倒下去之时便倒在了高墨言的臂弯里。

    杜若锦心里急得要命,却发不出一言来,动弹不得,用哀求的眼神求助于高墨言,只是高墨言却一直回避她的眼神,抱着她将她安置在身旁的椅子上,另一只手却一直按在腰间的软剑上。

    高纸渲往杜若锦这边看过来,扫了一眼便作罢,眼神中的无奈与纠葛,将杜若锦彻底给击碎了,杜若锦心道,好你个高纸渲,你明知道我今日会来锦亲王府赴宴贺喜,你却单单选在这一日赴死刺杀,如果你血溅亡消在我的面前,是不是要我这一辈子都要记住这刻骨的一幕?

    “你快些走呀……”

    高纸渲站在原处没有动,用低哑的声音说道:“你明知我是带了必死的决心而来,何不成全我?”

    欣月急道:“你不肯走?好,如果你还不走,我立即在你的面前自尽……”

    欣月的话说得决然而坚定,高纸渲微怔,在欣月的再三“逼迫”下,终是无奈,说道:“我说过,你的情我还不了,你何苦要这样傻?为我,不值得……”

    欣月声音清冷,眼里却似滚烫的热火一般,说道:“那么你肯为她做任何事,她便是值得的人吗?不要再说了,你走,我再说一遍,你不走,我立即死在你的面前……”

    或许是欣月的话太过于凌厉,杜若锦眼中的泪水奔涌而出,此刻,除了泪水再也找不到任何办法来宣泄内心的情绪。

    高纸渲终是走了,临走时对欣月说道:“我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却欠了你的,今生早已允诺给她,来生我定不会负你。”

    望着高纸渲的背影,欣月低低说道:“听君一句话,死而无憾……”

    杜若锦却分明看见她眼角的泪珠滑落,直到再也望不见高纸渲的身影,确信高纸渲是出了王府,欣月才将手中的剑掷于地上,对锦亲王说道:“他已经走了,我说过不会杀你,要杀要罚随你处置……”

    锦亲王喝道:“来人,将她绑了押入地牢。”

    当即有侍卫拿了绳索要将欣月缚起,欣月随手一挥,那侍卫便摔落在地,欣月说道:“入牢是我心甘情愿的,不需要缚我,我如果想走,又岂是这区区绳索拦得住的?”

    张贵上前说道:“既如此,姑娘这边请……”

    欣月随张贵出前厅,路过杜若锦身前时,咬牙说道:“一直以来,我有多么嫉妒你,你知道吗?”说完便离去了。

    正厅内,有好长时间都陷入了混乱之中,下人们忙着收拾散乱的桌椅,重布宴席,王府的宾客没有敢半途立场的,众人笑着仍旧向锦亲王贺喜,只不过脸上都是惊吓之后的勉强之意,战战兢兢得,叫人看了厌烦。

    高墨言为杜若锦解了穴,杜若锦仍旧心绪不宁,坐在座位上,耳朵里只听见杂乱的声音,却听不清任何人的话语,直到高墨言牵着她的手,从王府中离去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一路,杜若锦都沉默不语,低垂着头想着心事,高墨言跟在她的身后,直到走了半路,才扯过她的臂膀来回身问她:“你在想什么?你在埋怨我吗?埋怨我为什么拦着你冲出去救那两个人?”

    杜若锦怔怔得没有答话,眼前只看见高墨言俊朗的面孔,他到底说了什么话却听不清楚,杜若锦冲着他甜甜一笑,说道:“墨言,锦亲王府上的菜可真好吃呀……”

    明明她未曾动筷,高墨言长叹一口气,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语气悲怆而无奈,说道“你明明知道,在你说话之时,点你穴道的人是他而不是我,你何苦还要这样折磨我?”

    杜若锦却将这句话听了个清,心道,我何尝不知是高纸渲掷了石粒点了自己的穴道?就是因为这样,我心里才更加难受,他为了不让我牵扯进来,才点了我的穴位,可是高纸渲,你竟然就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吗?

    残忍两个字用在你的身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故意那么做的,对吗?既然生不能在一起,便用死来让我记得你的存在?你说我自私,你又何尝不自私?

    杜若锦和高墨言先后进了墨言堂,杜若锦斜卧在床榻上,接过高墨言递过来的热茶,微微一笑,继而默然。

    可是杜若锦的勉强之意却刺痛了高墨言,他上前来捏住杜若锦的下巴,狠狠地吻住她,直到她窒息快要喘不过气来,才松开她,手劲之大,让杜若锦摔落在床榻上,轻抚着下巴有些吃痛。

    杜若锦不敢抬头望向高墨言,她知道高墨言的眼睛中此刻藏着怒气和无法排解的怨恨,那是一种付出而未所得的怨恨,杜若锦怪不得他……

    高墨言站在床榻边,很明显他是想等杜若锦说些什么,哪怕是只字片语,她当初所求的是一片安心,此刻高墨言又何尝不是希望得到一点安心?

    可是杜若锦仍旧没有抬起头,也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来,即便她想要说,也抵不住心里的苍白之意。

    高墨言愤然离去……

    杜若锦屈膝,伸手环抱住膝盖,将头埋在膝盖上,泪珠滚落,高墨言,不要怪我,我只是心里太难过……

    也不知过了许久,有人敲门,杜若锦匆忙拭了泪坐了起来,原来是张妈,只听她说道:“二少奶奶,绿意不在了,墨言堂始终不能没人伺候,大夫人叫奴婢给您送过来一个人……”

    张妈招呼着门外的丫鬟进来,杜若锦随着张妈的手往门外看去,只见一个眉目隽秀的女子怯怯得走了进来,十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清爽可人,低下头时不觉的如何,可是当这个丫鬟抬头看向杜若锦之时,眼睛里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叫杜若锦分外心惊。

    杜若锦把玩着桌上的茶盏,那丫鬟立即上前给杜若锦斟了茶,杜若锦问道:“叫什么名字?因何来高家当差的?”

    那丫鬟福了福身,声音清脆,说道:“奴婢叫金线,因为今年家里遭了荒,爹娘都不在了,兄嫂又逼着奴婢嫁人,奴婢才从家里偷着跑出来了……”

    杜若锦轻轻“哦”了一声,有意无意得瞥了金线的手一眼,说道:“原来是为了讨生存才来高家,二少奶奶我今儿个发善心,我便给你一千两银子,你拿了银子也不需要做事就离开高家吧。”

    那金线明显一怔,随即低垂下头,说道:“金线不敢白受二少奶奶大恩,金线愿意在二少奶奶身边服侍着……”

    杜若锦冷笑一声,不轻不重得说道:“也罢,你就留在墨言堂吧,你不来迟早也会有人来……”

    张妈脸上一僵,随即讪笑了一声,领着金线去墨言堂安置下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