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误失尘 > 第十九章 粘性糖浆
    寒冷的雪夜过去,头一场雪就完全冰封了重山大学,倔强的青松绿柏被皑皑白雪覆盖,等待黎明的太阳。

    清早,田禹一直等一条短信,一条救命的短信。

    单双燕把祁容尘在医院住院的事情告诉了程心迪她们,几个都穿了厚厚的大衣去往医院。

    早上8点,当值大夫来急诊病房探班,主治大夫听了听祁容尘的心音,翻开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瞳孔,问道值班护士:“昨天晚上接收的病人?”

    “是的,高主任!”护士回答道。

    “接收时候什么状态?”高主任接着问。

    “接近冻僵,昨晚发烧,昏迷,给药赖氨匹林,和氨基酸。”护士回答道。

    “大夫。他这什么时候能醒?”牦牛插话问道。

    高主任看了这群学生一眼,并没有回答,继续和护士说道:“你去准备一下,测血钾血钠,做心电图,尿常规、血常规、脑电图。”

    “你是他什么人?”高主任从人群中找到牦牛。

    “我们都重山大学的学生,他是同宿舍舍友。现在的情况是需要通知家长吗?”牦牛说道。

    “暂时不用,昏迷发烧是将近冻僵的症状。”高主任说道。

    宁哥拿着手机查了一会儿冻僵的症状,问道:“那检查血钾血钠心脑电图,是可能损伤这些组织,甚至会失忆?”

    “那些检查主要是看是否因冻僵造成缺氧、血液浓缩、电解质紊乱等并发症。目前看比较稳定,根据我多年经验,他很快就能醒,还有,医院里不能呆这么多人,只允许一位陪床人。留下一个人,你们都回去吧!”医生说道。

    舍友们相互看着对方,大家都疲惫不堪,大家正商量着怎么轮班来陪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病房门外传了进来。

    “我来!”

    程心迪和田禹,单双燕刚到病房门口,程心迪要留下来陪床,她突然像走出之前流言的漩涡中,变得阳刚且自信。

    程心迪,走进大伙儿,把自己的大衣挂在病房的衣架上,说:“真的,你们照顾他一晚上了,看样子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本来也跟我有关系,我来吧。”

    大家都觉得让一个女孩子陪床有些不合适,却都拖着疲惫的身体难以招架。鬼脚七当着大家的面,也无法表达自己的不满之情。

    田禹卸下怀里抱着的纸箱,说:“大家都饿了吧,先吃饭,我买了十来份锅贴和粥,你们先把饭吃了。”

    程心迪拿了一份早点,走向高主任,说:“大夫,你们吃了没?”

    高主任说:“我吃过了,你们别都在这里吃,赶紧走,留一个陪床的同学就行!你们这样,其他病人怎么办?”

    程心迪拉拽着大家说:“高主任都说了,咱们不能给重山大学丢脸,大家回去吧,有什么事我通知你们。”程心迪边说边把大家推出病房,高主任也去别的病房探班去了。

    程心迪看着眼前的祁容尘,心里特别难受,回想如果不是自己在图书馆挑逗他,也不至于被划伤了手,不会血流不止,他更不会拉着自己去校医院,更不会在冰天雪地里伤害他自己……

    虽然舆论四起,程心迪承受的是骚扰和挑逗,祁容尘更是承担了全部的鄙视和唾弃,程心迪后悔并懊恼着,把被子网上拉了拉,看到祁容尘发紫的手臂,不禁流泪。

    “喂?你是祁容尘舍友?”

    “是的,你是陈一晴吧?你现在在哪里?”田禹着急地放下手中的锅贴。

    陈一晴着急地哭了,问:“我现在在校车上,祁容尘他怎么了?”

    田禹接过急凑的话茬,说:“前段时间学校有人胡乱传绯闻,恶意中伤他,其实他根本啥也没做!他那个人一向都很正直,这次遇见这个事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和你说的,昨晚我们在双菱公园发现他的时候,他倒在积雪中,光着上身,很可能是冻僵后,血液流向机体深层,他错误的以为很热……”

    电话里传来抑制不住的抽泣声音。田禹安慰道:“你先去医院照顾照顾他,他现在在固广县人民医院住院部12层,我忘记哪个房间了,你去了可以到护士站问一下。”

    陈一晴哽咽着说:“嗯嗯,谢谢你,田禹同学。”

    带着防滑链条的车轮滚动缓慢,陈一晴心急如焚,有一种可能失去一个亲人的感觉。思绪像潮水一样翻滚,回忆起祁容尘为自己做的点点滴滴,每一句你可以的,每一句我相信你,每一句不用管我。突然又回忆到近段和曹毅喝酒,一起走操场,跟他可能最讨厌的人走的最近,这对他来说是多么的不忠,多么讽刺!陈一晴双臂交叉,用双手狠掐自己的臂弯,心如刀绞,也惭愧至极。

    天空中的太阳终究发挥了神力,冲散了阴霾。地上洁白的积雪也被该死的车轮和怪妙的天气混合成肮脏的泥浆。

    祁容尘沉重的呼吸指挥着整个病房声音的节奏,眼球闪烁,失败地隐藏在眼皮底下,想睁又睁不开,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

    程心迪赶忙找护士过来,护士宽慰说:“妹妹,不要担心,高主任和我交代过了,这种状况就是快醒了,刚才采血显示都正常,心功能也实时监控,你好好陪他吧,我先去忙了。”护士放下准备记录症状的笔纸,塞进衣兜,转身挥手离开病房。

    果然没一会儿,祁容尘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如同一个即将被主人丢弃的旧收音机一样,倔强地不断调适自己的音量和音准,拼命地撕碎喇叭中除了吸铁石以外的部分,试图发声。

    “一晴,一晴,一晴!”他喊出陈一晴的名字,一声比一声高昂。同时,嘴角也撕裂了,惨白的嘴唇并没有流血。

    陈一晴下了校车,赶忙打了出租来到固广县人民医院,踩烂的雪水如同黑色的糖浆,粘在陈一晴的鞋底。似乎医院的大理石地板不是很欢迎陈一晴的到来,一步一滑,一步一滑……

    突然祁容尘挺身坐了起来,喊到:“一晴!”

    程心迪吓一大跳,双手扶着背身后的墙壁,说:“祁容尘,我程心迪。”

    祁容尘宛如从噩梦中惊醒的蛟龙,眉心紧锁,浑身颤抖,渐渐平复后,抬头让看着程心迪说:“我怎么在这里?”

    程心迪有点焦虑,问道:“你不会和宁哥说的一样,失忆了吧?你昨天去双菱公园还记得不?”

    祁容尘长叹一口气,说:“我记得,昨天就特别想在雪地里思考思考我未来大学生活的方向,谁知道。你能帮我倒点水吗?”

    程心迪没有拆穿祁容尘那脆弱又不稳妥的内心,说道:“喝粥吧,早上买的粥。”程心迪摸了摸盛有燕麦粥的塑料杯,说:“算了,这粥凉了,我去给你打杯水。”

    环顾四周,一宿舍粗心的舍友没有留一个水杯,程心迪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自己的水杯,摇晃着水杯问祁容尘:“不嫌弃吧?”

    祁容尘呆呆地坐在床头,也不说话。

    程心迪去楼层的直饮水器打水去了。

    医院的电梯总是层层停滞,陈一晴好不容易来到住院部12楼,找到护士站,问道值班的护士:“姐,你好,请问祁容尘在哪一间病房?”

    护士放下支撑脖子的手臂,翻了下记录本,说:“1208,2床,你是他同学吧,今早我们高主任都批评我了,太多同学绕在那个病房,人女朋友照顾他就行,你们要是来看他,快快的!看完就走!”

    陈一晴自言自语:“女朋友?”

    陈一晴觉得有些蹊跷,但也顺着病房号往东找去。

    程心迪打好水,也正往回走,演唱会当晚的一面之缘并没有让程心迪认出眼前的陈一晴。

    程心迪自然地推门进去,轻轻地推门,门并没有合住。

    陈一晴看着1208的病房号码,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病人名字,站在门口偷偷地观察着。

    “你猜我给你打了热水还是凉水?”程心迪笑着说。

    祁容尘的床铺更靠近卫生间的墙壁,祁容尘看不到门外,陈一晴也看不到祁容尘。

    但,陈一晴不会分别不出祁容尘的声音。

    “热的?”祁容尘问。

    “不对。”

    “那就是凉的。”祁容尘再猜。

    “也不对。”

    “那你肯定是骗我了。”祁容尘说道。

    “才不是,你真是烧坏了吧?”

    陈一晴看到程心迪伸直手臂,又缩了回来,又说:“你也不发烧啊?我给你打的温水,那边很神奇,可以在直饮水机器上选择你要的温度,40c的,你喝吧。”

    陈一晴透过门缝看到程心迪身着黑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打底裤,长靴。和贴吧里传播那张图片里一模一样的大衣,就挂在病房靠近窗户的衣架。

    陈一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踩过就躺在马路上黑色的粘性糖浆,给田禹发了个短信:“1208我去过了,他应该也没什么事了,我先走了,谢谢同学。”

    田禹看到短信不由自主地骂到:“呸!自己男朋友不照顾,说走就走,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