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铁马秋风乱入诗 > 第五十二回 二十四
    王知节离开越州的那日,钦差大臣钟子昧捧了赵德的圣旨要到江州、越水去宣布遣散新军的敕令。他带着从人,星夜兼程,终于走完了万里关山,于三月底来到了风景如画的越州城。

    钟子昧与梁平是老相识。当年梁平在江东当州团练使的时候,钟子昧作为当地的知州,二人便常有一些来往。甚至可以说梁平后来被老王爷提拔为新军编练使,钟子昧也是从中出了不少力气的。所以,如今要遣散越水的十万新军,朝廷派了他来,自是最为合适。但他已经多年不与梁平互通音讯,对这位反复无常的人物觉得有些把握不住。在路过江州城时,便多了一个心眼儿,把随着他前来的党务礼和熊传刚二人留下。明面上,是协助江州路办理梁平等人一路上的饮食,准备迎候北上的新军眷属。其实是害怕万一撤军不成,在越州一窝儿让梁平端了,连个回京复命的人都没有,他这是留了一条后路。

    一切安排停当,钟子昧和傅达礼才带着扈从随行二百多人,热热闹闹地进了越州城。当晚住在驿馆,同赵辅臣密商一夜。第二天便由赵辅臣作引导,排开卤薄仪仗,直奔九华山。

    其实,他们这一行人一过了会稽郡,一行一动梁平都了如指掌,只是装做糊涂,照旧与前来听旨的武泰、杨樾等人吃酒听戏寻欢作乐,摆出一副胸无大志的模样。此时听到钦差已到山下,才故作慌张,命人:“放炮,开中门接旨!”

    震天动地的三声炮响,回荡在九华山的峰峦、林海之间。壮丽巍峨的新军编练使司,正门大开。几百名仪仗校尉,腰悬宝剑,高举旌仗,排成了整齐、庄严、威武、雄壮的队伍,簇拥着白发苍苍的钟子昧来到衙门口前。梁平、杨樾、武泰均头戴獬豸冠,身穿冠由绯色罗袍裙,腰间左挂挂玉剑,右悬挂锦绶,手执笏板。看见钦差正使钟子昧,手捧诏书,带着副使傅达礼来到门前,梁平与众将一齐先躬身打了一个千:“越水新军编练使梁平恭请万岁圣安!”然后又在鼓乐声中从容不迫地行了三跪九叩头的大礼。

    梁平如此恭谨,如此循礼,安排了这么隆重的接旨仪式,使钦差钟子昧十分满意,悬了一路的心,总算暂时放下了,说了声:“圣上躬安!”便将敕书一擎,算是代天受礼。接着换了一副笑容,将诏书转给身后的傅达礼,双手扶起梁平,哈哈笑道:“我这里给老弟贺喜!记得那是四年前在京曾见老弟一面,如今瞧着竟又年轻许多,老弟可谓福大如海呀!”

    “哈哈,老朋友了,不必客气。快请进,傅大人请!您也请啊!”梁平说着,一手扯一个进了衙门的节堂。

    等到钦差落座,上完茶,梁平笑吟吟说道:“二位大人捧旨来越州,蒙圣上赏赐许多物件。梁平何德何功,能承受皇上如此厚恩!其实,皇上有什么事,召我进京面谕也就是了,这么一趟一趟地来,多费神哪!哎!大正元年入觐,算来已是四度春秋,我心里着实想念圣上啊。前年时候,我曾托赵大人面圣时代为请安,说是万岁日夜勤政、清瘦得很,如今可好些了?必定又长高好些了——唉,人老了,远在这蛮荒偏敝之地,想见圣上一面都不容易呀!”

    梁平这些话说得情深意切,十分诚恳,丝毫没有言不由哀的痕迹,傅达礼便觉得事情还不至于像赵辅臣说的那样坏,坐在那里含笑点头,放心吃茶。

    钟子昧却深知梁平的脾性,不能用常情猜度他,听完梁平的表白,十分爽朗地呵呵一笑,说道:“老弟这话说得极是。万岁爷也着实惦记着老弟还有手下的将士儿郎呢!可谓关山万重,不隔君臣之心呐——傅大人,请将万岁的手谕捧过来,呈给老弟们过目。”

    钟子昧这个安排,是他们早已商量好了的。按照正常的程序,梁平他们应该在门口跪接圣旨,迎入正厅,摆上香案,恭听钦差宣读。可是,钟子昧他们心里清楚,这道圣谕,是压到梁平头上的催命符,过于认真,恐怕马上就会激出变故。所以,他们在路上,商量了好几次,才决定从权处置,不以常礼来压梁平,哄着他听从圣命,顺利撤军。

    现在,钦差正使发了话,傅达礼连忙双手捧起圣旨,呈到梁平面前,让他自己接过去看。可是,梁平却不是好哄的,他才不上这个当呢,一见傅达礼捧起了圣旨,连忙与杨樾、武泰起身离座站到下首,甩袖撩袍,口称:“臣恭接圣旨。皇上万岁,万万岁!”

    然后,这三个人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梁平毕恭毕敬地接过圣旨打开来,先大声称赞一句:“好一笔字。”然后,才慢慢展开,仔细而又认真地读着。他这也是在演戏,圣旨的内容他早已通过哨探知道了,也已安排好了对策,可此时,还像一点也不知道似地,一连看了三遍,又规规矩矩地把御书捧着,供在正中香案上,这才回身坐下,诚惶诚恐,而又随和亲切地说:“我料定皇上待我恩重,必定俯允我的呈请。这诏书里说我功在社稷,那是万岁的过奖。俗话说‘落叶归根’,我是江东人,我早想回江东去,团团圆圆安度残年。在外边日子久了,难免有个人在圣上跟前挑拨是非,万岁既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万岁这才叫体天格物,善知老年人的心哪!”

    傅达礼觉得梁平和蔼可亲,根本不像赵辅臣和钟子昧说的那样,便笑着躬身问道:“不知大人的车驾几时可以起程?皇上已命顺天府在京城营造宅邸,迎接大人入京了。大人留在京都的家眷们也日日盼望大人北上,阖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请大人赐下日期、路径,下官也好奏明皇上,早作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