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铁马秋风乱入诗 > 第五十二回 三十四
    正在哭泣的众将,听到梁平的问话,雷鸣似地答应一声:“敢不遵命!”梁平不再说话,一边擦着泪水,一边走回正殿。等他重新再出来时,众将更是吃惊。只见他身穿姬周的蟒袍玉带,花白的头发全都掖进毳冕里面,浑身上下,大宋新军统帅的气质服饰,已经荡然无存。他以自谴、自责,自讽,自嘲的口吻说道:“三十年了,这身袍服一直压在箱底,总算又穿出来了。要不然,戴着獬豸冠,穿着绯色罗袍裙,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大周的历代先帝呢?今天,我穿着周臣的袍服,在先王的墓前哭祭一番,就是姬周历代先皇在冥冥之中,给我的处罚,我也是心甘情愿领受了。众将,请随我走吧!”

    梁平率领部将,祭奠姬周小福王陵墓的事,当天晚上,安抚使赵辅臣就报告了钦差大人。梁平兴师动众,明目张胆地祭拜姬周的皇室,说明他已决心造反,不再有任何顾忌。事态发展十分严重,必须立即报告朝廷。

    钟子昧想派赵辅臣去,因他人熟地熟,出境方便。但赵辅臣宁死不从,说自己身为封疆大吏,守士有责,保护钦差的安全,更是义不容辞。他要亲自去闯九华山,向梁平等人痛陈利害,好让两位钦差乘机逃走,并立即派人,提出了安抚使衙门的全部库存银子,又派了十名亲兵,护送钦差去江州,与王知节他们会合。

    一切安排停当之后,赵辅臣袍服冠带齐整,坐了八抬大轿,直趋九华山。路上,赵辅臣掀起大轿的窗帘,看到沿途大小路口都有常化之的兵丁把守,严密盘查行人。每隔几十步远,还有一名带刀枪校尉,骑马巡视。他心中暗暗担心,只怕钟子昧和傅达礼已是出不去了。

    大轿刚刚抬到山门前,就被一个虞侯拦住了:“军镇重地,一切官员落轿下马!”

    赵辅臣猛然掀起轿帘,大声说道:“我乃大宋皇室宗亲,钦赐紫禁道骑马,谁敢拦阻——抬进去!”几个轿夫,都是赵辅臣的亲兵和家丁,答应一声,把这乘绿呢大轿抬着,闯过衙门,闯过两行禁兵,直抬到节堂门口。

    赵辅臣镇定了一下情绪,缓步走出轿门,掸袖、整冠、大声报道:“大宋国钦命越水安抚使,参见梁大人!”说完,不等传呼,便撩袍迈步,昂然而入。

    九华山节堂里,气氛更是肃杀。梁平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几个亲信大将、谋臣环伺两旁,八个骠悍的侍卫,手按宝刀,虎视耽耽。赵辅臣视而不见。行礼参拜,也不等梁平说话,径自站起身来,在一旁坐下。

    停了好大一会,梁平才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来:“赵辅臣,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擅闯九华山,逼迫本镇!”

    赵辅臣淡淡地说道:“大人此言差矣!下官奉旨行事,不过是请问大人的行期、何谈逼迫二字?”

    梁平摇头冷笑:“哼,本镇行朝一旦定下,自然会照会你们。你三番两次地来催问,不是逼迫,又是什么?何况你在越州已经逼迫我多少年了。”

    赵辅臣昂然答话:“大人身为藩镇,拥兵自重,而赵某不过一介匹夫,就是想逼,能逼得了吗?”

    话犹未完,常化之在旁喝道:“住口,小小一个安抚使,竟然如此放肆。我们大人坐镇越州,靠的是十几年征战疆场的汗马功劳。抬起哪只脚来,也比你的脸干净。”

    赵辅臣哈哈笑道:“哦,有这等的道理?此话从大人的乘龙快婿的嘴里说出来,也不怕别人耻笑吗?至于大人的脚是不是干净,下官就不好明说了。正所谓,莫道天下人不知,茫茫海内皆识君。大人来越水以后,干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还用着我一一述说吗?”

    一句话,戳到梁平的病处,激得他拍案大怒:“放肆,把这狗奴才拿下,杀他祭旗!”

    梁平要起事了。

    三声大炮掠空而过。号角手将长长的号角高高仰起,“呜呜”一阵悲凉鸣叫,空寂的峰峦回音袅袅。惨白的阳光下,一面明黄龙旗,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舞动。上面绣着:“皇周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梁”十三个大字。

    衙门内外数千名军士全都换上了白衣白甲,带着泰德皇帝的孝。梁平走出节堂,登上将台,亲自检阅了三军仪仗,命将赵辅臣绑在旗下,向马宝点头示意。

    马宝神色庄重地大踏步升阶登台,对行刑的刽子手大声道:“开一刀——祭——旗!”

    接着又是三声巨响,赵辅臣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潮湿的草地上。马宝又高喊一声:“诸位将士,肃立静听大元帅的讨宋檄文!”

    檄文读完,梁平又转过身来,向点将台正中供奉的“大周昭烈皇帝”的牌位,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端起一杯酒来,朝天一擎,轻酹地上,这才又回身向众将发布军令:“天下都招讨大元帅梁,谨告三军将士:靖南杨樾,南邑武泰,泸水张安,和硕特拉藏汗各路勤王义师已升旗举兵,同讨赵宋,不日之内即可会师于扬子江畔!望我三军将士,奋勇杀敌,光复汉室江山,共建皇周天下。”

    下面的官兵一齐举着刀剑齐声高呼:“皇周天朝万岁,大元帅千岁!”

    这震天动地的山呼声,使得梁平的心情十分激动。今天,他树起了自己的旗号,不必再每日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人脸色行事,成为了与以前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皇权分庭抗礼的一方豪杰。若能从越水杀出去,接连打它几个胜仗,以梁平为帝的大周朝,就要正式建立。到那时,天下百姓山呼的,将是“大周皇帝万岁”了。多年来,压在他心头的郁闷和窝囊,在这山呼声中,一扫而光。他在此起彼伏的山呼声中,似乎突然间年轻了二十岁,在众军将的簇拥、护卫之下,迈着轻捷的步子,回到了列翠轩。

    但是,等待他的却并不是好消息。龙在天急报:自己最得意的谋臣高季左随王知节叛逃,已经混出了靖南,下落不明……

    唉!造反的旗号刚刚打出,兵师尚未出征,就闹出这么一个坏消息。一股不祥的预感,深深地压在梁平的心头——这个高季左对于自己的底细是一清二楚的,假如他投靠了朝廷,小皇帝就会如虎添翼,太可怕了!看样子,自己北出越城岭,席卷湘赣的谋划必须更改了。